照孤影,應憐月光寒。


    月亮高高地掛在半空,月光傾瀉下來,照在一座孤墳上。孤墳旁一棵老樹頹敗的枝葉無力地耷拉著,輕風緩緩吹過樹梢,樹葉發出一陣陣聲響,似是孤魂野鬼交耳細語。


    淡淡的月光下,一個少婦坐在孤墳前,她一身白衣,久久沉默無語,似乎有著幾分淒涼。而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更有那麽一種陰森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她一直就這樣,呆呆地,癡癡地,望著孤墳,似乎是凝固了的石像。


    許久,許久。


    吼!


    她忽然大喝一聲,便恰如野獸咆哮一般,震動天地,就連一旁的枯樹也不由得隨之輕輕震動。她一聲吼罷,順手一抽,從劍鞘中抽出一把劍來。劍光凜凜,照亮了她的臉龐,森森寒氣帶著殺意撲麵而來,霎時間,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那少婦望著手中的長劍,眼神卻是柔和了許多,像是望著情郎一般,癡癡地望著這把長劍。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一把劍,拭去這一柄劍上的微塵,她手上溫柔,竟似是一個母親撫摸孩子的頭一般溫柔。


    輕輕拭去灰塵之後,但見劍上劍光閃閃,顯然是經過千百次磨礪,劍芒迎麵而來,霸道之氣毫不內斂,殺氣從劍尖飄散開來,銳不可當,讓人不寒而栗。


    好一把寶劍!


    卻見那石碑滿是苔蘚,四周荒草叢生,亂石黃沙,殘碑斷垣,想來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這裏了。那少婦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十年了!”她這一聲歎息之中,充滿著對往昔的追憶,和對往事的無奈。想必這墳中之人是她至親至愛之人。世事滄桑變遷,有多少無奈?


    月亮柔和地放著光芒,照亮著時間萬物。月亮是最公平的,無論你是王侯將相,名震江湖的大俠,還是一介草民,初入江湖的菜鳥,都是一般輕輕地撫摸,如一隻溫柔的手,幫助每一個傷心惆悵之人撫平心中的傷痕。就著清冷的月光,依稀看見石碑上深深地刻著一行字:“張玉堂之墓……妻黃玉梅立”。這一行字字字深入石碑之中,一筆一劃甚是工整。


    黃玉梅見自己當時刻下的字,至今清晰可辨,不由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心想:石碑上的字仍在,可是當年……當年自己那個威風凜凜英姿勃發的丈夫卻是永永遠遠回不來了。如今自己孤苦伶仃,飄落江湖,有多少寂寞的無助的長夜,獨自一人悄然度過?


    她那張精致清秀的臉被厚重的陰冷覆蓋已久,已是充滿了殺氣,憔悴顯而易見的臉上時而是愛憐之情,時而是憤恨之情,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本來紅潤的唇由於用力過大而顯得微微慘白,幾近透明。


    十年啊,十年的時光。人生中有幾個十年?她這般想著,想來自己為了為丈夫報仇,暗暗隱忍苦楚,已然在荒蕪的山穀中苦


    練十年,終究練成一套絕世劍法,她自己給這套劍法起了個名字叫做“嗜血魔劍”。這本是一個凶殘的、喋血的名字,和這麽一個文秀的,溫婉的女子搭配起來,怎麽看來都有著幾分格格不入。


    她本是一個文秀女子,但自從丈夫死後,她好像變了個人一般,原本愛笑愛鬧的她整日隻是練劍,練劍,練劍……她這般拚命地練劍,隻為了給丈夫報仇。她說:“給玉堂報了仇之後,我就自殺相殉。我要永永遠遠地陪著他。”那一日她掉入深穀,見了這套劍法,就像入了魔一般,茶不思飯不想地整日對著石壁發呆。


    隻是這劍法精神至極,豈是一般人能輕易理解的?傳說這是一個世外高人所創,為了對付“魔劍派”劍法。黃玉梅原本出身與魔劍派,後來與丈夫叛出魔劍派,一起流浪江湖,魔劍派劍法她早已了然於胸。但自從看了這劍法之後,她對魔劍派劍法的信心似乎一下子就破滅了,一時間竟覺得魔劍派劍法好像是世間最低級、幼稚的劍法,隻要自己練通了這套克製魔劍派劍法的古怪劍法,就是師父親自前來,也不是自己對手了,何況是給玉堂報仇呢?


    就這樣,她一日日練功。


    隻是這劍法中有一個關節玄奧至極,她百思不得其解。按自己意思,索性編了幾招上去。此後,每每遇到不通之處,她就這般編上幾招。她自丈夫死後,對世界充滿了仇恨與不滿,舞劍之時,劍光凜凜,似乎要把所有人生對自己的不公都發泄出來。


    魔劍派的內功別具一格,喚做“大魔界”,黃玉梅張玉堂夫婦少年叛出師門,未曾得師父傳授內功心法完全,但是她此時心誌堅定,竟然自己摸索,將內功心法空缺之處,自己想了口訣一一補上,竟也是練得不亦樂乎。


    但是她畢竟並非天才,雖然勤學苦練,但是仍然內力不足,無法盡數領會這奇異變幻的劍法,她一咬牙關,深入懸崖之下,不毛之地,尋找靈芝、蛇膽等物,服用以增強內力。再加上她心中陰氣極盛,竟而修得一身陰寒內力,與“大魔界”內功雖然出自同宗,但是並不盡數相同。


    一日,練劍之時,見山邊一塊大石甚是礙眼。她舞的興起,順手一劍向大石刺入。那花崗岩大石堅硬至極,數千數萬年前就佇立在這裏,亙古不變。但是想不到她一劍刺去,寶劍竟然深深沒入石頭之中,劍尖觸碰到了地麵,穿石而過!


    她心知武功已成,於是便離穀而去,來到丈夫墳前。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緊張,畢竟這十年來一直期盼的,企望的那一個瞬間終於便要到來了。


    秋天的風蕭瑟而悲涼,吹亂了她的頭發,發絲在風中飄啊飄,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輕輕掠起發絲,抬頭,望天。


    夜,很靜,很靜。


    她輕輕地吹了幾聲口哨,一陣“嘶嘶”的聲音響起,從草叢中鑽出幾條蛇


    來。蛇都是渾身通紅的毒蛇,吐著長長的舌頭,可怖極了,若是常人見了,恐怕便立時嚇得動彈不得了。而黃玉梅卻是處之泰然,一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的樣子,顯然是已經熟練至極,輕車熟路了。要不是人親眼所見,一定不能相信,這個看似清秀柔弱的少婦,卻與這般毒物整日為伍。


    她與丈夫訓蛇多年,訓蛇手法自是爐火純青。這些年來雖然沉迷於練劍,不過訓蛇手法卻並未忘卻,反而由於內功更加精深,似乎更有精進。


    隻見她從懷裏取出一柱蚊香似的物事,輕輕地點燃。清幽的香飄散了開來,在夜空下彌漫。


    那鮮美的氣息啊,吸引著這些可憐的動物趨之若鶩地趕來,它們可否知道,等待它們的是什麽?


    不一會兒,蜈蚣、蠍子之類的毒蟲從四麵向這裏靠近。毒蛇飛快地伸出舌頭,享用這一頓得來容易的美餐,如風卷殘雲般把毒蟲吃得個一乾二淨。黃玉梅望著這嗜血的場景,臉上竟然毫無同情之意,隻是微微冷笑。世界待她不公,她就要把這不公發泄到萬物之上!


    待毒蛇享用完畢後,黃玉梅一雙如同羊脂玉一般的手掌飛一般地伸出。她出掌如風,那蛇哪裏躲避得了?黃玉梅一下子就抓出了蛇的七寸,她輕輕推拿數下,毒蛇就乖乖地吐出毒液。她狠狠摁了數下,直到毒蛇將毒液盡數吐出,毒蛇吐出毒液之後,便渾身抽搐,似是不活了,但是黃玉梅的臉上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之意,似乎這種事情她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她緩緩地把毒液擦拭在劍身上,口中喃喃地說著:“玉堂,再過幾天。我就要用你的劍給你報仇了。”這幾句話中充斥著怨恨,但也飽含柔情。這把劍是亡夫之物,怪不得她這些年來一直劍不離身。原來她已經把這柄劍當作了丈夫的化身。這柄劍陪在身上時,就好像張玉堂寬闊有力的肩膀就在身旁。即使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怕。


    對!即使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怕。她這般對自己說。


    ……


    可是,如今他。那個偉岸高大的身影已經離己而去,隻留下這塚中白骨。白骨森森,便是當初他的體溫,此時也冰冷了,遠去了,在時間的長河中,漸漸地消亡。


    報仇!


    她心中複仇的怒火又一次被點燃了。烈火熊熊地燃燒,燃燒著她的心啊。


    毒蛇的毒液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在夜空之中,緩緩飄散開來。


    她卻是不慌不忙,把幾條毒蛇的毒液一一擦拭在劍上,這柄劍泛著寒光,像一雙狂躁的眼睛,周身流連著嗜血的光影。黃玉梅想:任你武功多高,隻要稍稍沾到一點兒,恐把就要慘死於蛇毒之下了。玉堂!玉堂!我終究要用你的這柄劍給你報仇了。


    審核:admin 時間:04 24 2015 3:57pm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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