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靠近這處無名沼澤湖的中心,一道道讓人嗅得發嘔的氣息已經傳來,再更近一點,一道道屍臭和腐爛的臭味更是撲鼻而來。


    觸目所及,原本身為精銳的八旗門弟子,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有的已經死去,屍體在這種天然沼氣的蒸發下腐爛,有的開始出現屍斑,有的還奄奄一息,卻是被神色絲毫不變的創始府戰力成員迅速補刀,整個荒地上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生氣。


    “啪!”


    “啪!”


    “啪!”


    “……”


    在營帳的最深處,一道道況若水滴的聲音傳出,在這等宛若墳場的死寂環境下顯得尤其可怖。


    畫麵觸及,隻見一道身影蹲在地上,手裏正擰著一塊從已死的戰馬上砍下的肉塊,仰著頭,正在一點一滴的吮吸著滴落的馬血。


    而這樣的畫麵並不止一個人,還有另外幾個,依舊堅強的活著,臉色蒼白猶若鬼厲。


    這,無疑是一副非常可怖的驚悚畫麵。


    神,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定定佇足,凝視著那道完全沒有力氣站起來,見到創始府如雲高手出現後,眼眸中已經露出徹底絕望神情,軟癱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著粗氣的男人,沉聲道:“皇甫瑾,沒想到依靠這樣的辦法,你依舊能夠存活下去。”


    “我…我隻是想活下去。”


    淒慘無比的皇甫瑾,背靠著神色同樣奄奄一息的香主慕容淡妝,並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也沒有絲毫驚恐畏懼,隻是像在和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傾訴著衷腸:“沒有人…沒有人比我更渴望活下去。因為我的滅族之仇還沒有報,我怎麽可以死?”


    “銀色麵具?無論…無論你遮掩了什麽,都無法欺瞞過我的眼睛。寧隱,知道麽?我才是最熟悉你的人,無論你化身成什麽人,隻要你出現在我的不遠處,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氣息。是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日日夜夜都在滅族的大火和鮮血中被驚醒。”


    “我曾經也幻想過各種各樣的死法,但是我沒想到,我居然會被活生生餓死。不過,當死亡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反而我的心在這一生中前所未有的平靜,我也理解到,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都是狗屁。如果上天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同樣會選擇與你為敵,同樣…同樣會想方設法殺死你。”


    “哦!”


    神淡淡的應了一聲,或許皇甫瑾有這樣平靜的反應,和依舊無比偏執的瘋狂恨意,並沒有出乎他的任何意料。


    “你還是這麽高傲,該死的高傲。”


    “我是王者,這是屬於我的榮耀;你是失敗者,這也是屬於你的慟嚎。”


    神說:“人生不外乎如此,最後都將走向死亡,或許等到我死的那一天,會比你死的更加淒慘也不一定。當然,站在我的角度來看,那樣的幾率幾乎為零,因為我比你聰明無數倍,比你強勢無數倍,比你執著無數倍,比你瘋魔無數倍,當然,也比你強大無數倍。”


    “我和你,事實上一直都不是能夠比較的對象,因為,你的檔次不夠。”


    “是啊!”


    皇甫瑾有氣無力的訕訕一笑,雙眸中已是留下血水,而並非血淚,這是生命走向終結,最後的回光返照,這會兒,他的精神狀態出奇的好,揮霍著最後的一點生命靈,說道:“人生,本來就不是公平的。趁著有力氣,我會給自己一刀。”


    握著一柄*,皇甫瑾緩緩站起身來,回頭看向那道一直不曾背叛他的身影,咧嘴一笑:“淡妝,下輩子眼光更加毒辣點,不要找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至少那樣的話,你不會被活活餓死。”


    “不要……”


    “哢嚓……”


    兩道同樣刺耳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


    前者,乃是香主慕容淡妝發出的哀嚎;而後者,則是皇甫瑾一刀斃命斬斷自己所有氣息的華麗麗的,一刀。


    這一刀!


    神依舊未曾動容,看向一聲淒厲之後,神色格外平靜的香主,微微側頭:“慕容妙涵,該你了!”


    “這是慕容淡妝和慕容妙涵之間的事情,其他人,隨我退出去。”


    “……”


    時間,一點點流逝,足足兩個多小時後,慕容妙涵才從荒地中走出來。


    神抬眸,看了看她才說道:“殺了麽?”


    “沒殺,但是她死了!”


    慕容妙涵仰頭,綻放出並不內疚的笑容道:“我看著她死的,眼睛一動不動。看到了她的痛苦,看到了她的絕望,看到了她的智慧,看到了她的美貌,看到了她的專一,看到了她的高傲的同時——也看到了她的可憐。”


    “你在同情她?”


    “是的!但是這並不足以成為我心軟的理由,否則我會救她。”


    慕容妙涵說:“《農夫與蛇》的經驗告訴我們,在沒有知道別人身份,不知道別人心底是否真誠的情況下,不要隨意輕信別人,壞人不會因為你的熱心而感動。我們應謹慎小心,但不要吝惜給好人的幫助。這個故事告誡人們,對惡人千萬不能心慈手軟。”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有的人注定天生就是默契同生的,有的人注定天生就是對立的,這是時間、變故乃至於生命都無法改變的東西。我和慕容淡妝就是這樣,打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注定,兩個人之中隻能幸存一個。”


    “我覺得我很強大,因為我的運氣,至少在目前為止比她好上無數倍。”


    “她死了,我還活著;她的輝煌和榮耀已經埋葬在這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大草原沼澤荒地上,而我的輝煌和榮耀,才從這個地方正式啟程揚帆,我相信,我或許不能比她做的更好,但是同為皇族一脈,我一定做的不會比她差。”


    “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先接手內蒙吧!”


    神道。


    北王這個時候才發話道:“神,聽說皇甫瑾和慕容淡妝生前生了一個孩子,卻是早已送到國外滿清皇室遺族之手,是否……”


    “不用。”


    神嘴角勾勒著一抹淡淡的冷酷道:“我們隻做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事,下一個時代的事情自然有人造化。所謂父債子償,皇甫瑾和慕容淡妝生下的孩子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若是沒有這樣的禍根殘留,又怎麽能給四個小家夥製造一次次棘手?沒有危險重重的人生,做不了真正的絕世高手。”


    北王一愣之後,旋即便是明白了神的意思,心中一口冷氣直冒,已是意識到看了些什麽,直是歎服:他,已經真正具備了神的神韻,怕是除了太子,無人能及。


    服,也得服;不服,更要服。


    “好了!”


    神跺了跺腳,拍了拍銀色披風前的點點灰跡:“好了。八旗門這下倒好,死了個幹幹淨淨,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就當我們五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不過,那是那句話——神,真的是無處不在!”


    “……”


    內蒙之戰告捷,八旗門覆滅。


    “……”


    清川江畔,餘暉潑灑,整個江麵泛著點點魚鱗般的白光。


    一抹江風拂過,搖曳的蘆葦蕩間,徐徐浮現出兩道身影,一道壯碩高大,一道清瘦秀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前方那道魁梧的人影咧了咧嘴,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上實在太糟蹋的緣故,加上那頭宛若鳥窩的頭,顯得銀牙格外白潔,他的身上掛著十多根長短不一的黃瓜,咬一口,發出“哢嚓”的聲響,在這空曠無人之地格外清脆。


    “少爺!”


    侍童緊緊的跟在後頭,不似前者的渾雄體力,氣喘籲籲,嫩粉的臉頰有些略顯蒼白,手指纖細宛若江南水鄉的女子,擦拭著額角豆大的汗滴,目露倉惶。


    青年戰戰兢兢,眼眸四野望視,唯唯諾諾:“遼東清川江已經是慕容世家的老巢,我們雙槍匹馬的闖進來,這樣真的好麽?萬一被人家發現,吊起來丟到江裏喂魚怎麽辦?”


    “怕什麽?”


    前麵的男人回頭,翻著白眼說:“青衣,有點誌氣好不好?好歹本少爺也是四大古武世家之一上官世家的唯一繼承人,比起慕容武癡來說地位可是絲毫不差。別看你少爺我吊兒郎當的,他要是敢抽你…那就讓他抽吧。”


    侍童麵露驚恐之色,嘴角一陣劇烈抽搐,雙腿都在戰栗的發軟,一把拽住前麵男人的衣角:“少爺,那我們不去了好不好?青衣怕死!”


    “沒出息。”


    “老子是來砸場子的,可不是來認慫的,要是你怕死的話,信不信本少爺讓你衝第一個?”


    “別!”


    青年道:“有少爺在,青衣就不怕!”


    男人這才回過頭來,帶著讚許的目光說道:“這才像話嘛。反正慕容武癡我來對付,也沒你啥事。那個…青衣,你今年多大了?”


    侍童怕是早就習慣了男人天馬行空的跳躍思維方式,憨癡地笑著說道:“22啦!”


    “22?不小了。”


    男人托著下顎,思索的格外認真,說道:“要不這樣吧!等本少爺將慕容武癡擊敗,把她表妹慕容清荷給你搶來做媳婦兒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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