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那個女孩!”


    “哇,如來神掌啊,還賣兩分錢一本!”


    “真有錢啊,想打死人啊!”


    “一個傻子,一個啞巴。死一邊去吧!嗬嗬哈哈哈!”


    夜深了,閔玉嬋重溫著《功夫》,這部電影她看了很多遍也看不膩。


    方知嬅卻是看得有些生氣,直接奪過遙控器關了電視。


    “怎麽了?”


    閔玉嬋弱弱地問道。


    “明天月考呢,早點睡。”


    方知嬅說完,就鑽到了被子裏。


    她雖然這麽說著,但手機屏幕還亮著。


    “不是睡覺嗎?小說也追完了最新章。”


    閔玉嬋有些不明白她突然生氣的原因。


    “鄭雨婷失眠了,在找我聊天。”


    方知嬅淡淡地道。


    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和蘇鬆屹道了晚安。


    蘇鬆屹睡著了,她沒有人聊天,就找上了自己。


    “我有點不明白,你之前不是很討厭鄭雨婷的嗎?和她跟仇人一樣,怎麽現在就和好了?”


    “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就來氣。”


    方知嬅聽著,微微蹙眉。


    “怎麽了?”


    “說來很複雜。”


    方知嬅沉默了半晌,悠悠地道。


    “玉嬋,你今天和那些混混打架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麽?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閔玉嬋笑著道。


    “我不是怕那些混混,我是害怕你跟鬆屹一樣受傷。”


    方知嬅說著,神情有些落寞。


    “關鬆屹什麽事?受傷又是怎麽回事?”


    閔玉嬋有些不解。


    “和我們今天遭遇的一樣,有一次楊雪晴也被中職的那些流氓堵在了巷子裏。鄭雨婷當時看到了,然後告訴了鬆屹。”


    “鬆屹也是個笨蛋,明知道打不過還要去逞強,可他一個人哪裏打得過那麽多人?後來回家裏的時候,臉上都是血,胳膊都斷了,修養了好長一段時間。”


    方知嬅說著,頓了頓,繼續說道:“和剛剛那電影裏的情節很像。”


    閔玉嬋頓時恍然,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看到了那段情節之後,想起了蘇鬆屹的過去嗎?


    “這是那些混混的錯,你怪鄭雨婷也說不過去吧?”


    “這當然是她的錯了,誰要她多嘴啊?”


    “她少說兩句又不會死。楊雪晴那個婊子,就算是死了,都不關我什麽事,我隻在乎我弟弟。”


    方知嬅陡然坐起身,恨恨地道。


    “楊雪晴有錯,那幫混混有錯,她也有錯!”


    “害我弟弟受傷的,全都有錯!”


    方知嬅越說越生氣。


    她知道這件事也算是蘇鬆屹咎由自取,但是看著他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還是心疼得要死。


    對於始作俑者楊雪晴,還有間接導致他受傷的鄭雨婷,都遭到了她的遷怒。


    這姑娘就是這樣,從不掩飾自己的偏激和自私。


    “好啦好啦,別生氣別生氣,噓~小點聲音。”


    閔玉嬋連忙出聲安慰。


    “行了,不說了。”


    方知嬅做了兩次深呼吸,看著鄭雨婷發來的消息,還是耐心地回複道:“明天月考,加油!”


    隔壁房間裏的蘇鬆屹也沒有睡,他仍舊在想閔玉嬋對他說過的話。


    “有人需要我們保護的時候,就算力量不夠,也要勇敢地站出來,揮拳。”


    他為之感動,也曾努力踐行過,更付出過慘痛的代價。


    ……


    午後的美術教室,陰雨連綿,陣陣冷風推開了老舊的木門,灌滿了教室。


    少年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襯衣,挽著袖子,拿起畫筆在畫板上塗抹,小臂蒼白得有些病態。


    頭發很長,遮住了眉眼,顯得他看起來很陰鬱,和綿延的陰雨天正好很配。


    滴答滴答的鍾聲在雨天顯得寂寥,少年聆聽著它的喧嘩,它的孤寂。


    還有時候聆聽著它的沉默,甚至是怨艾和自詡。


    隻有他筆下的畫,永遠明豔如暖春。


    腳步聲爬過樓梯的聲音漸漸清晰,少女扶著膝,氣喘籲籲地闖進教室。


    “蘇鬆屹,楊雪晴被中職的人堵在巷子裏了。”


    鄭雨婷跑了很遠的路,全身都被暴雨淋濕,翹首以盼地看著他。


    啪嗒!


    少年手中的畫筆掉在了地上。


    沉默了半晌,他有些茫然地站起身。


    掩埋在發絲下的墨瞳裏,流轉著一股驚人的執著,就像受傷的,等待著反撲的野獸。


    “在哪個地方?”


    他知道那女孩不喜歡自己,但一聽到她遇到了麻煩,卻還是想要挺身而出。


    可能,這就是舔狗吧。


    隻是蘇鬆屹為了她拚命的時候,舔狗這個詞還沒有出現。


    “在沁苑巷。”


    他沒有半分遲疑,冒著大雨衝了出去。


    他不會知道,他離開這個教室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隻剩下了一副未完成的畫,明豔動人的畫。


    少年在大雨滂沱中奔走,雨水將單薄的衣衫打得濡濕。


    朦朧的雨幕和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視線。


    澄澈的黑瞳像是鷹隼的銳眼,堅定且執著。


    “楊雪晴!”


    “楊雪晴,你不要怕,我來救你了!”


    他是個不善言語的人,孤僻且陰鬱。


    但這時候,還是想為她大聲呐喊。


    他想用自己的聲音讓她安心,他就在這裏,別怕。


    偏僻的巷子裏,七八個混混撐著傘,堵在巷子口。


    少女被推倒在地,滿身泥濘,手裏的雨傘已經被奪走扯爛。


    “讓你當我馬子,是瞧得起你,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為首的男生抽著煙,凶相畢露。


    少女低垂著眼簾,輕聲啜泣著,濕潤的長發緊緊貼著額頭,她抱著破了皮的膝蓋,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再給你兩分鍾思考的時間,想清楚!”


    那男生捏著煙,走到她麵前,將煙頭對準了她的臉。


    “楊雪晴!我來救你了!”


    單純又幼稚得讓人發笑的話語,出自那個不善言語的少年之口。


    少女抬起頭,在巷子的門口看到了那個衣衫單薄的少年。


    清秀、削瘦、孱弱。


    卻像是一隻發了瘋的小狼,凶狠,又帶著不服輸的野性。


    那小狼奮不顧身地撲了上來,將那個男生撲倒,揮舞著不夠有力的拳頭,衝她大聲喊道:“跑!”


    她爬起身往外麵跑,那些男生們便紛紛圍作一團前去阻攔她。


    那隻小狼拚了命地和那些混混撕打在一起。


    用拳頭打,用腳踹,用頭撞,用牙齒咬,無所不用其極。


    “媽的,這哪來的傻逼!”


    “他是個瘋狗!”


    楊雪晴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幫他從那堆男生裏撕開的口子。


    她隻記得那些人在打他,每個人都在打。


    那些拳頭像雨點一樣擊打在他的脊背,他的胸腹,不斷發出悶哼。


    甚至還有人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根金屬甩棍抽在他的臉上。


    她隱約看見有一抹血跡在雨花中綻開。


    緊接著,她就看到他被人踹倒在地,反複遭受重擊,白襯衣被汙水和泥濘染得麵目全非。


    可他還是死死拽著他們的衣角,抱著那些男生的腿,不讓他們脫身,眼裏像是要迸發出噴薄的熔岩。


    這份執著讓人感到可怕,以至於那些混混在打他時都感到陣陣心悸。


    楊雪晴拚了命地往外麵跑,聽到那少年對她說:“跑,不要回頭看。”


    然後她就這樣一直跑了下去,沒有回頭。


    “傻逼玩意,你很吊是吧?”


    為首的男生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抹了抹嘴角的淤青,眼裏浮過一抹狠色。


    “你裝!繼續裝!裝啊?”


    那男生一腳接一腳地踢在他的小腹,然後猛地一腳踩在了他的右手小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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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烈襲來的劇痛讓他幾乎陷入暈厥,右手仿佛失去了知覺,小臂耷拉著,再也無力抬起。


    “峰哥!行了,別打了!再打要出事的。”


    兩名一起同行的男生都看不下去了,這才上前將他製止。


    “哼,我們走。”


    一行人這才散去,隻剩下那少年倒在大雨裏,發出微弱的喘息,就像獨自舔舐著傷口的小狼。


    疼,全身都在疼。


    躺在大雨中的那半個小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挺過來的。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但最終,他還是顫顫巍巍地起身,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回了家。


    ……


    “蘇鬆屹,你真是個傻子。”


    蘇鬆屹喃喃地道,右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小臂青筋暴起。


    似乎是在回憶那時候緊緊抓著那些人衣角的觸感。


    每每回想起這段記憶,他總是會罵自己傻子。


    但是他也沒有感到多後悔,因為他盡力了,盡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全部。


    在一段感情裏付出得更多,其實並不見得一定是壞事。


    因為,以後回想起來,感到心酸和遺憾的那個人,不會是你。


    “傻子、傻子、傻子……”


    他不停地念叨著,把臉埋在枕頭裏,指甲嵌入掌心。


    “以後別這麽傻了,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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