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會織圍巾嗎?”


    蘇鬆屹有些期待。


    “當然會了。”


    呂依依莞爾一笑。


    “那您能不能教教我?”


    “我們家鬆屹想學,當然可以呀!”


    呂依依笑吟吟地道,語氣帶著一絲少女的俏皮。


    說完,她就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回房間去拿針線。


    沒一會兒,她就帶著幾團色彩不一的線團和木製的織針走了過來。


    “用粉色的吧,知嬅姐喜歡粉色。”


    “嗯嗯!”


    “呐,這個冰條線圍巾,把線頭放在拇指和食指上,留三十公分長。”


    呂依依緊緊挨著蘇鬆屹身邊,將線別在手指上,一手拿著針,放慢了動作教學起來。


    “針這樣穿過來,然後這樣,這樣,再這樣!”


    隨著呂依依的手指律動,線在針上綰了一個好看的結。


    蘇鬆屹一下子就愣住了!


    為什麽?為什麽我剛剛沒有看清?


    這是使用了魔法嗎?


    “媽,你慢點,我剛剛沒看清。”


    “好,我再重試一遍。”


    呂依依將線拆開,再一次放慢了起針的動作。


    “會了嗎?”


    蘇鬆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腦子會了,手不知道會不會。


    “來,你來試一下。”


    呂依依笑眯眯地把針線遞了過來。


    蘇鬆屹接過針線,按照她剛才的步驟開始起針。


    沒一會兒,他就不知道手指上的線該怎麽繞了,心如亂麻。


    “別急,起針多練就會了。”


    呂依依微微笑著,出乎尋常地耐心,伸手握了他的手腕,緩緩貼近過來。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脾氣不怎麽好,而且沒什麽耐心的人。


    在公司沒有人敢觸她的黴頭,說好的時間,沒有按時完成任務,準備被她一頓訓斥,甚至是暴罵。


    她是那麽在乎時間和工作效率的人,這個時候卻甘願把時間花費在教孩子織圍巾這種事上,而且還出人意料地耐心。


    “大拇指和食指拿著線,用針把線挑起來,繞道大拇指那邊穿過去,把食指的線繞到前麵,再把大拇指的線套進去。”


    “對,就是這樣!鬆屹很聰明嘛。”


    蘇鬆屹完成了起針之後,就抬起頭看向呂依依,一下子蹭到了她的臉,兩個人的鼻子撞到了一起。


    “哎喲!”


    “好疼!”


    兩人同時捂住了鼻子。


    呂依依很快就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


    “沒撞壞吧?”


    “沒事!”


    蘇鬆屹揉了揉鼻梁,笑著搖頭。


    “接下來呢?”


    “起十股就可以了,這樣重複織下去,織寬一點。”


    “哦哦!”


    蘇鬆屹如法炮製,一開始的速度很慢,但是重複了幾遍之後,他的動作就慢慢變得自然流暢。


    “把針從這個線底下這樣穿過來,兩兩個扣合並成一個扣。”


    “穿回來,把線繞過去,再織兩個扣,織得稍微鬆一點。”


    “再把線拿上來,再織兩個扣,這樣重複就好了。”


    “哦哦,好的!”


    在呂依依的指導下,蘇鬆屹學得很快。


    “接下來教你打結接頭。”


    呂依依說著,拿起了另一副尚未織完的圍巾。


    “冰條線兩個頭對齊,打一個結,就可以接頭了。”


    “係一個活口,不要係死。”


    “用縫合針來回這樣穿幾次,剪掉多餘的線頭。”


    “再就是這個鎖扣,有點麻煩,要繞一下,然後這個線留五六公分,用縫合針穿回來,減掉線頭就可以了。”


    蘇鬆屹看著她織圍巾時迅速的手法,緩緩點頭,將那些動作在腦海中反複慢放了很多遍。


    “鬆屹真是聰明,一教就會,你姐姐笨死了,我之前教了很多遍,她都沒學會。”


    看著蘇鬆屹略顯稚嫩,但進步神速的手法,呂依依頗有些感概。


    “好了,慢慢織吧,要是遇到了不會的地方,再來問我。”


    “嗯嗯,好!”


    蘇鬆屹點了點頭,更加用心地織起圍巾。


    呂依依托著腮在一旁看著,倒也不覺得無聊。


    過了好一會兒,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微微蹙眉。


    “鬆屹,現在很晚了,快回房間睡覺,當心明天上學起不來。”


    “嗯嗯,好的,媽,你也早點睡。”


    蘇鬆屹拿起針線,回了房間。


    呂依依看著他的背影,撩了撩耳畔的發絲,淺淺一笑。


    “我們家的小家夥,真是可愛呢。”


    感慨了一番,她又翻開了筆記本電腦,查閱公司下個季度的文案企劃,針對項目的各項數據展開了校對。


    蘇鬆屹回房間之後並沒有立刻睡覺,而是又織了會毛衣。


    躺床上睡覺的時候,習慣性地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


    鄭雨婷:“我快要被我弟弟氣死了(吐血)”


    附帶了一張六十分試卷的圖片。


    蘇鬆屹:“進步了啊,之前你弟弟數學都沒及格過的。”


    “改變,就是好事。”


    鄭雨婷:“他現在開始偷偷去網咖上網了,我今天逮到他了。”


    蘇鬆屹:“男孩子愛玩很正常嘛,我也愛玩。”


    鄭雨婷:“可是他拿著我給的零花錢去跑去上網,我是給錢讓他在學校吃飯的,結果他飯都不吃,就跑去玩遊戲(大哭)”


    蘇鬆屹:“那還是打死吧。”


    “趁著年紀小,趕快打死!”


    他是知道鄭雨婷平時有多節儉的。


    拿著姐姐節衣縮食給的零花錢跑去上網,這種弟弟就該早日超度,留著幹嘛?


    年紀確實是小,不懂事,愛玩也很正常,但還是讓人感到火大。


    試想一下,你有一個弟弟,你平時省吃儉用,把自己的零花錢給他,就為了讓他能吃得好一點。


    結果他拿著你給的錢去了網咖,寧願餓著肚子不吃飯也要玩遊戲,你會不會寒心呢?


    鄭雨婷:“我打了,他現在還在哭(糾結)。”


    蘇鬆屹:“怎麽打的?具體描述一下,我想聽(狗頭)”


    一聽熊孩子被打,蘇鬆屹就來勁了。


    鄭雨婷:“就是我問他同學,那小姑娘說他去了網咖,然後我就去他學校附近的網咖找(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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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之後,我就揪著他的耳朵出來了。”


    “他說他才剛上機,問我能不能輕一點(捂臉)”


    “我爸媽就隻是罵他,沒打,讓我代勞。”


    “我也沒使勁,就是脫了他的褲子,用衣架抽了兩下。”


    “然後,他就一直哭到現在,還在罵我,咒我有寫不完的家庭作業(笑哭)。”


    蘇鬆屹看著,躲在被子裏忍不住笑出了聲。


    “凍瘡膏都有塗嗎?手好點了沒有?”


    “都有認真塗呢,手已經好多了(可愛)”


    又和她聊了好一會兒天,覃敏看蘇鬆屹還在線,這時候也發消息過來了。


    蘇鬆屹驚鴻一瞥,一行粉色的字跡映入眼簾。


    “鬆屹,你可以做我的哥哥嗎?”


    蘇鬆屹眨了眨眼,按下手機側麵的兩個鍵,幾乎是瞬間就截下了圖。


    就在他截下圖的下一秒,這條消息就顯示已撤回。


    從雛茗山回來的那天晚上,覃敏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蘇鬆屹微笑的樣子、吹口琴給她聽的樣子、擦拭她嘴角的餅幹屑的樣子、任由她牽著他的手奔跑的樣子、陪著她一起在山巔看風景的樣子……


    所有的一切都曆曆在目。


    蘇鬆屹真的很像她記憶裏逝去的那個哥哥,但他不是他。


    蘇鬆屹就是蘇鬆屹,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蘇鬆屹,他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覃敏很想有這樣一個哥哥,當感性支配了理性的一霎那,她鼓起勇氣發送了這條消息。


    有些感情,是無法被理性左右的。


    如果喜歡一個人可以控製地話,那就不叫喜歡了。


    但是,就在這條消息發出的下一秒,她就慌慌張張地選了撤回。


    “覃敏,冷靜,你知不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麽?”


    覃敏摸了摸滾燙的臉頰,把頭縮進了被子裏,埋在枕頭下,像是因過度害怕,而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


    他會不會看到啊?


    如果看到了,該怎麽辦呢?


    如果沒有看到……


    沒有看到就好了啊,你為什麽又要失落呢?


    覃敏,你在期望什麽?


    不幸的是,她的期望隻是很短的一個瞬間。


    幸運的是,蘇鬆屹這時候正在看手機,恰好看到了那條消息。


    該怎麽形容這一刻呢?


    英語裏用了兩個很有趣的副詞。


    Unfortunately,or fortunately


    隻差了一個un的前綴,帶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為什麽這個前綴表示否定呢?


    或許這是因為u和n,是兩個相反的字母和並在一起的緣故。


    蘇鬆屹想了想,還是沒有回複她的消息。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複道:“怎麽了?昨晚我睡了。”


    覃敏:“沒,沒什麽,就是睡不著想和你聊天,但是時間太晚,不好意思再打攪你。”


    蘇鬆屹偷偷截下了圖,對比了一下昨晚她發過來的消息,嘴角抑製不住上揚。


    小傻妞,嘿嘿,真期待看到你社死的樣子。


    今日,方知嬅仍舊不想搭理蘇鬆屹。


    平時還在餐桌上搶飯,偶爾還會給他倒一杯熱牛奶。


    現在就跟陌生人在一桌吃飯一樣。


    “那個叫覃敏的小姑娘又要跟著你一起上學啊?”


    方槐見蘇鬆屹正在往餐盒裏夾包子,於是笑著打趣了一番。


    方知嬅這時候才扭過頭看了他一眼。


    “嗯,小姑娘怪黏人的,跟牛皮糖一樣。”


    蘇鬆屹微微頷首,言語間有一絲寵溺。


    “其實我還挺想有個妹妹的。”


    爸爸和媽媽帶給他的都是姐姐,沒有一個妹妹,倒也可惜。


    “讓咱爸媽再給你生一個唄。”


    閔玉嬋吃著包子,打趣道。


    “不要!萬一再來個弟弟,我會氣死的,有個弟弟就已經夠晦氣了!”


    方知嬅鼓著嘴,橫了蘇鬆屹一眼。


    “哈哈哈!”


    餐桌上又揚起一片歡笑,蘇鬆屹沒有反駁。


    方知嬅現在說什麽都是對的,他不會還嘴。


    不出意外,下樓的時候,在小區門口,又遇到了覃敏。


    “小敏,給你帶的包子!”


    “謝謝嗷!鬆屹!”


    覃敏接過她的餐盒,笑吟吟地看向閔玉嬋和方知嬅。


    “姐姐們好!”


    “嗯,你好!”


    閔玉嬋出於禮貌地打了招呼。


    方知嬅也輕輕點了點頭。


    “鬆屹,我這樣來你家混吃混喝,你不會嫌棄我吧?”


    覃敏吃著包子,腮幫子鼓鼓地,嬌憨地笑了起來。


    “不會啊,但是我姐姐會嫌棄,因為你,她們都沒得吃了。”


    蘇鬆屹看了看方知嬅。


    方知嬅隻是冷淡地掃了他一眼,便錯身離開,閔玉嬋也快步跟了上去。


    到學校以後,又有兩張新的數學試卷發了下來,蘇鬆屹一邊做題,一邊喝著覃敏給他買的奶茶。


    左建華則站在走廊的過道吃著螺螄粉,往來的學生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無一不會捂鼻,麵帶嫌惡。


    甚至左建華所在的那個樓梯口都沒有人上來,他現在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有些同學寧願繞遠路走另一個樓道,也不想聞到螺螄粉的味。


    據說這貨已經在苗圓圓那裏賒了一百多塊的賬,苗圓圓每次給他帶螺螄粉都會罵他,模仿他說話的語氣對他說“吃屎吧你”,但還是會給他帶。


    “屎和螺螄粉的區別就在於,屎還會有狗去吃,螺螄粉狗都不吃!”


    這是左建華過去常說的一句話,現在,他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蘇老板,去打球啊!”


    王斌隨手一招,一顆籃球從天而降。


    他今天梳著中分,穿著背帶褲,拿著籃球躬身過了兩個襠。


    “你自己去打吧。”


    蘇鬆屹搖了搖頭,當著他的麵,放下了刷題的鋼筆,從桌子裏拿出了針線開始織圍巾。


    啪嗒!


    籃球和王斌的下巴一起掉在了地上。


    “蘇老板,你竟然學著織圍巾?你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猛男了!”


    “哇哦,蘇鬆屹,你織圍巾是要給誰啊?”


    一向很少八卦的李可欣也開始起哄。


    覃敏看著他正在織的圍巾,心跳得很快,俏臉染上了紅霞。


    “鬆屹,這個,是給我的嗎?”


    她小聲說道。


    “是給知嬅姐的,之前我給你和玉嬋買了手套,沒給她買,她生氣了,我得哄她。”


    蘇鬆屹無奈地笑了笑。


    “嗷哦!”


    覃敏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像霜打了的番茄,一下子就趴在了桌上,下巴擱在桌麵上,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手裏的圍巾。


    “鬆屹,我也想要圍巾!”


    她伸手小手,揪了揪蘇鬆屹的袖子,像是一隻受氣了的小倉鼠。


    “這個恐怕不行哦,知嬅姐知道了,肯定又會鬧的。”


    蘇鬆屹連連搖頭。


    “嗚嗚嗚~”


    覃敏這時候就開始鬧了,突然覺得手套不香了。


    手套哪有他親手織的圍巾香啊?


    班上的其他同學看著,心裏也是一陣羨慕方知嬅。


    “方知嬅真幸福,有蘇鬆屹這麽好的弟弟。”


    苗圓圓說著,難以掩飾自己的那份羨慕。


    “是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弟弟要是有蘇鬆屹那麽好,我就燒高香了。”


    鄭雨婷一想起自家弟弟,就差點氣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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