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我,你就不能一個人回家嗎?”


    方知嬅吃著甜筒,說完,就側目偷偷去瞄他。


    “可以啊,但是回家的路上,我肯定會很孤單的。”


    蘇鬆屹說道。


    “怕孤單啊,那說到底還是個小孩, 沒長大。”


    方知嬅笑了笑。


    “如果非要一個人走,我也是可以忍受的。但是有人陪我走了一段路,我就不想一個人走了。”


    蘇鬆屹輕輕地道。


    “行吧。”


    方知嬅聞言,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有蘇鬆屹跟著,再漫長的路,她走起來也不會厭倦。


    短暫地休息過後,兩人繼續往前。


    方知嬅仍舊走在前麵, 蘇鬆屹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她會不時回頭看看, 蘇鬆屹一直在, 偶爾會為沿途的風景放慢腳步,但並不會留戀。


    又一次不經意的回首,方知嬅發現蘇鬆屹停下了腳步不走了。


    胖丁微微撅著嘴,朝著他走去。


    隻見蘇鬆屹去了漢堡王,買了一袋炸雞和漢堡。


    “你不是平時都不吃快餐的嗎?”


    方知嬅看著他手裏的棕黃色油皮紙包裝袋。


    “今天有點想吃。”


    蘇鬆屹說著,咬著吸管嚐了口可樂。


    總感覺快餐店裏的可樂像是摻了水,沒有罐裝的好喝。


    出了快餐店,姐弟兩人走在一起。


    經過江城路紀念公園的時候,蘇鬆屹停了下來,看向公園裏的泡泡池。


    “怎麽了?”


    “走累了,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吧。”


    蘇鬆屹找了個幹淨的石桌坐了下來。


    拆開包裝,他將裏麵的牛肉漢堡遞給了方知嬅。


    麵包全麥的,牛排烤得很香,但沒有多餘的調料, 生菜和番茄看起來很新鮮,沙拉醬很多。


    方知嬅接過漢堡, 正準備咬下去,卻發現蘇鬆屹正捧著臉,笑吟吟地看著她。


    “幹嘛要這樣看我?”


    “沒什麽。”


    蘇鬆屹笑著道。


    他其實心裏在想,方知嬅在吃漢堡的時候,下巴會不會脫臼。


    小時候,方槐帶他和方知嬅去吃漢堡的時候,就發生過這種糗事。


    漢堡很大個,她嘴巴又小,想一口咬到底,結果就是下巴脫臼,嚶嚶痛哭,承包了蘇鬆屹往後好幾天的笑料。


    方知嬅拿著漢堡,張大了嘴正準備咬下。


    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脫臼吧?


    不會吧?


    根據墨菲定律,凡事一旦有可能會發生,那就一定會發生。


    這時,方知嬅覺得上顎和下顎彷佛突然脫節,肌肉陷入了僵硬,似乎有電流閃過。


    “啊!”


    胖丁突然尖叫起來,嘴巴無法咬合了。


    俏臉浮現出一絲痛苦,她趕忙捂住了下巴。


    “嗚嗚嗚~”


    “哈哈哈哈!”


    蘇鬆屹捧腹大笑。


    “別笑了!”


    方知嬅沒好氣地捶打了他一下。


    下巴脫臼後, 嘴巴都無法合上, 發音都變得很奇怪。


    “啊!好疼, 還抽筋了!”


    蘇鬆屹強忍著笑意,把手指伸到了她嘴巴兩側,能摸到她那顆小小的虎牙。


    蘇鬆屹小時候最怕的就是那顆牙齒,咬人的時候特別疼。


    和小知嬅一旦吵架,那個傲嬌任性的小姑娘就會不依不撓地撲上來,抱住自己的胳膊,惡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鬆嘴的那種,跟烏龜一樣。


    可是現在,這個大女孩在自己麵前,是那麽的乖巧。


    方知嬅也看著麵前這個長大了的男孩,越看越覺得陌生。


    明明是同一個屋簷下長大的,明明是那麽熟悉。


    但是真正靜下心來打量他的時候,就會驚訝地發現。


    這家夥怎麽這麽好看?


    平時都沒有注意到呢。


    不知不覺,我們都長大了啊。


    時光,好不經用。


    蘇鬆屹微微笑著,手指緩緩發力,往裏輕輕一摁。


    “好了沒?”


    “好了。”


    方知嬅捂著腮幫子,看向那個漢堡的眼神都充滿了幽怨。


    “我先壓一下,免得等會又脫臼了。”


    她把手放在漢堡上摁了摁,撅著小嘴的樣子,讓人感覺特別可愛。


    壓到可以接受的厚度後,胖丁美美地咬了一口。


    “味道怎麽樣?”


    “我覺得挺好吃的,比肯德基的好吃,我不太喜歡麵粉油炸後的那層東西,吃起來又幹又油膩。”


    方知嬅舔了舔嘴角的沙拉醬,連連點頭。


    “你平時不是喜歡吃炸雞的嗎?幹嘛要買。”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包裝袋裏放著的炸雞塊。


    蘇鬆屹和她都不太愛吃油炸的東西。


    “說來話長。”


    蘇鬆屹看向公園裏的球球池,淺淺笑了笑。


    “那就慢慢說唄。”


    方知嬅一口吃著漢堡,一口喝著蘇鬆屹的可樂。


    “小時候,我在這個公園獨自待過一整天。”


    蘇鬆屹說完,頓了頓,又特意補充道:“在我來……”


    他本來想說“你們家之前”,但很快就換成了“我們家之前”。


    “就在我來我們家之前的,前一天。”


    方知嬅聞言,微微愣了愣,左右看了看這個公園。


    “就這裏啊?”


    “嗯,就這裏,我媽讓我待在這裏,不要走。”


    很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方知嬅提起媽媽。


    “然後呢?”


    “然後我在這個公園的球球池裏睡了一覺,等我醒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外麵在下雨,我就躲在那個滑滑梯裏麵。”


    “我在想,她可能不會回來了。”


    蘇鬆屹笑著道。


    “那她回來了嗎?”


    方知嬅放下了漢堡,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良久,才將食物咽下。


    “回來了,給我帶了炸雞和漢堡。”


    “當時我餓了一整天,覺得炸雞和漢堡真好吃呀。”


    蘇鬆屹說著,伸了個懶腰。


    太陽光穿過樹梢,抵達了他的眼睛。


    感受著陽光正好的溫度,他眯著眼,臉上帶著緬懷的笑容。


    “炸雞和漢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我那時候就是這樣覺得的。”


    “我還天真地以為,我會一輩子都喜歡吃炸雞和漢堡。”


    “但很快我就發現,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吃油炸的食品。”


    “因為爸爸做的火鍋太好吃了,煮的麵也好吃。”


    “在家裏,天天都有好吃的,特別幸福。”


    方知嬅聞言,頗有些驕傲地揚起臉。


    “覺得幸福就對啦!”


    慢慢地,她聽著蘇鬆屹說,忘記了自己還在吃東西這件事。


    是蘇鬆屹提醒,她才回過神。


    “漢堡還不吃就冷了。”


    “哦。”


    胖丁趕忙消滅掉了剩下的漢堡。


    秉承著浪費可恥的原則,兩人又消滅掉了剩下的炸雞。


    公園裏的刺槐和梔子花都沒有開,隻有千篇一“綠”的萬年青。


    哦,還有陽春三月開得旺盛的桃花。


    蘇鬆屹來到了那個滑滑梯麵前,順著梯子爬了進去。


    方知嬅一邊嫌棄他幼稚,一邊跟著他爬了進去。


    在滑梯的拐角口,蘇鬆屹停了下來,換了個舒服的蹲姿。


    他喜歡這種密閉的,與世隔絕的小空間。


    就像貓待在密閉的紙箱裏會很乖一樣。


    方知嬅在他身旁坐了下來,聆聽著他的沉默。


    “知嬅姐,我其實不是和家裏人走散的,也記得回家的路。”


    蘇鬆屹小聲說道。


    和方知嬅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可以很放心地將心裏話全盤托出。


    這些話說給閔玉嬋和說給方知嬅,是兩種全然不同的感覺。


    說給閔玉嬋聽的,都是些開心的事。


    但關於一些過於沉重的話題,無法言說的秘密,他還是想說給方知嬅聽。


    因為方知嬅是姐姐。


    “我知道啊。”


    方知嬅澹澹地道。


    “我和我爸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隻是不想問。”


    “哦。”


    蘇鬆屹點了點頭,往她那裏又靠近了一些。


    “八年前,在江城路十字路口,我媽讓我在那別走,她說去給我買生日蛋糕,還說很快就會回來。”


    “然後呢?”


    方知嬅接過了他的話。


    “她上了一輛公交車,我記得那輛公交是922路。”


    “我在原地等到了天黑,沒有等到她回來。”


    蘇鬆屹輕輕地道。


    方知嬅聞言,久久沒有說話,隻是一把抱住了蘇鬆屹,把臉枕在他的肩上,輕輕拍著他的背。


    “後來有一天……”


    蘇鬆屹很小聲地道。


    “覃敏在體育課上摔跤,崴到了腳。”


    “晚自習結束,我背著她離校的時候,又看到了她。”


    “覃敏說那是她的媽媽,她來接她的孩子放學。”


    方知嬅眸中頓時泛起漣漪。


    “在車窗搖下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了她。”


    “難怪你那天跑那麽快,我怎麽也追不上。”


    方知嬅頓時釋然了。


    這才明白他為什麽要去江城路十字路口,還有為什麽突然想吃生日蛋糕。


    “這些事,我沒有告訴其他人。”


    “一直憋在心裏有些難受,說出來總算是好些了。”


    蘇鬆屹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輕鬆感。


    “算啦,不說這些了,說些別的吧。”


    他沿著滑滑梯繼續往前,穿過那個緊窄的通道,順著滑道往下,方知嬅緊隨其後。


    回家的時候,兩人走在一起,不分前後。


    ……


    簡兮傳媒,呂依依的辦公室。


    “這部根據小說改編的漫畫,是一部非常有潛力的作品。我敢肯定,這個ip經過打磨和宣傳,絕對能大火。”


    呂依依仔細觀摩了一番《狩夜人》漫畫的分鏡和構圖,連連讚賞。


    “我和你的看法一樣,所以我的建議,是務必要將版權拿到手。小說和漫畫都要。”


    一旁的張雨珊表示首肯。


    “行,版權的事,我會找人弄到聯係方式,親自去溝通。”


    呂依依說著,這便給助理打了電話。


    “查一下那個《狩夜人》漫畫和小說的作者,“可可愛愛黑貓醬”,還有那個“哈哈哈…”的電話號碼,能拿到真實信息和家庭住址最好。”


    “這筆名還挺有趣的。”


    張雨珊打趣道。


    “現在的年輕人嘛,都挺標新立異的。”


    呂依依不以為然地道。


    “忘川渡的拍攝進度怎麽樣了?”


    “快要收尾了,阿楠的要求很嚴苛,鬆屹在劇組也吃了不少苦,好在全部的戲份都完成了。”


    說起蘇鬆屹,呂依依臉上顯而易見地帶著驕傲。


    “預計能趕在今年十一之前上映。”


    “那就再好不過了。”


    助理的辦事效率很高,沒一會兒就通過用戶在平台注冊賬號時的信息,找到了電話號碼。


    看著那兩串電話號碼,呂依依總覺得有些眼熟。


    試探性地撥打了其中一個,果不其然,跳出來的正是閔玉嬋的號碼。


    “喂,媽,什麽事?”


    閔玉嬋這時候正忙著準備畫稿。


    鉛筆在速寫紙上來來回回,勾勒出破敗的哥特式建築和教堂。


    高懸的皎月,漆黑的風衣,獵魔人的背影,還有風中飄散著的白色蘆葦花。


    扭曲的,不可名狀的怪物從四麵八方用來,銀色的大劍蘸血為畫。


    《狩夜人》的最新一章,她盡了最大努力在營造氛圍。


    呂依依這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精彩,看了看助理提交過來的號碼,有些不確定地道:“玉嬋,那個《狩夜人》的漫畫,你知道嗎?”


    “知道啊,怎麽了?”


    閔玉嬋手中的筆略微頓了頓,稍微有些緊張。


    “這個漫畫,是不是你畫的?”


    聯想到之前方知嬅從閔玉嬋的筆記本上找到的那些畫稿,呂依依心中的疑慮打消了幾分。


    “額……這個……”


    閔玉嬋欲言又止。


    “我托人找到了那個漫畫師的聯係方式,就是你的電話號碼。”


    “嗯,確實是我畫的。”


    事到如今,閔玉嬋也隻能承認了。


    “真的是你啊?”


    呂依依瞪大了眼睛,旋即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雨珊,你聽到沒?這是我家玉嬋畫的,哈哈!我家玉嬋也不是除了吃就是睡。還會畫漫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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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了免提,聲音很大。


    電話那頭的閔玉嬋對此很是無語。


    你是不是我親媽?我在你心裏,難道除了吃和睡,就一無是處了嗎?


    “那,《狩夜人》的小說呢?我看那個電話號碼,怎麽像是鬆屹的?”


    “不是像鬆屹,可可愛愛黑貓醬,這個作者就是鬆屹。”


    閔玉嬋不懷好意地道。


    “真的假的?”


    呂依依對此很是吃驚。


    “你給鬆屹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嗎?”


    掛斷了電話,呂依依心中的訝異更甚。


    一旁的張雨珊已經在網上搜索可可愛愛黑貓醬寫的小說了,找了一本《我的漫畫師女孩》,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哇,依依,我找到你兒子寫的小說了!”


    張雨珊一邊看,一邊興奮地大喊大叫,像是發現了寶藏。


    呂依依湊過去看了看,那些文字構造出來的畫麵讓人血脈噴張。


    饒是她看了,都有些臉紅。


    張雨珊不禁咋舌。


    “嘖,你兒子寫的小說,好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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