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心虛地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刻意避開唐素怡的目光,慌慌張張的轉身便離開。唐素怡看得有些失神,愣在原地雙腳無法動彈,胸口處就像擱放了一塊鋼板,撐得有點慌。


    雖然對方戴著口罩,可是那閃躲的眼神像極了一個人。可是如果是他,怎麽會出現在海市的餐廳裏?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唐素怡才猛地反應過來,快步追了上去。


    可是走出了長廊,唐素怡卻始終找不到那男人的身影,心裏如同住進了一隻小鹿,在拚命地踩踏和亂撞,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一定是他沒錯,他怎麽可能在這裏出現?


    在餐廳的走廊裏來回走了幾圈,唐素怡依然找不到對方的身影。也許離開的時間有點長,她口袋裏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是林全。


    唐素怡心不在焉地掐斷了電話,加快腳步往座位的方向走回去。林全正站在餐桌前,右手握著手機臉色並不太好,看到唐素怡完好無事地走過來,才微微送了一口氣。


    自從被陷害至流產後,林全一直對唐素怡滿懷歉意。雖然他待許曉晴親如妹妹,可是誰也沒有預料到她會對葉琛用情這般深刻,才會造成如此悲劇。


    “這麽久還不回來,我以為你迷路了。”林全的臉色立刻恢複常態,把手機塞回口袋裏,不再說話。


    唐素怡似乎沒有聽進去,跌宕地扶著屏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因為失神差點摔跤。


    “小怡……小怡……”陳雅晴推了推唐素怡的手臂,盯著她泛白的臉容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感到身體不舒服?”


    呆滯了很久,唐素怡才反應過來,淺笑著說:“沒事……剛才在洗手間差點滑倒而已。”


    “沒事就好,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家吧。”陳雅晴一掃剛才的壞心情,挽起唐素怡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餐廳。


    自從餐廳回來以後,唐素怡的心情一直起伏不斷,在餐廳被那男人撞到的肩膀後,似乎還一直在隱隱作疼。她早早就回到臥室,心情沉重地躲在被窩裏,胸口處就像堵了些什麽,就連葉琛回來也裝作假寐。


    越是胡思亂想,唐素怡的心情就會越亂。她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他,而且對方看起來已經在海市找到了工作,並非單純來旅遊而已。


    雖然對方戴著口罩,可是唐素怡依然一眼就認出來。她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要變得清醒些,可是腦子依舊一團漿糊似的,根本不能思考。


    意外、恐慌,更多的是憤怒和心酸!


    “睡不著?”葉琛看到唐素怡的眉頭皺了皺,連忙靠到她的身邊理順她淩亂的發絲,關切地問道:“明天有個年尾的牙會,是唐氏多年來的合作客戶舉辦的,他們老總誠意邀我們參加,你想去嗎?”


    葉琛一直以來很少帶唐素怡出席公開場合和宴會,可是對於唐氏來說這是個重要的客戶,不去倒顯得有些不重視。


    “非要去嗎?”唐素怡轉過身,安靜地看著葉琛,微紅的額頭也滲出了汗水。“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如果你不想去,沒關係。”葉琛的臉上閃過一絲若即似無的失落,卻假裝若無其事地安撫說:“天氣有些冷,你還在待在家裏好了。”


    在唐素怡的印象中,葉琛一直放任自己,很少會向她提出這種要求。但是他提出了,想必對方也是與唐氏有親密合作關係的重要客戶。她安靜地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說。


    “沒關係,如果是重要場合我會陪你出席。不過明天我要去買一件新的禮服,可以嗎?”唐素怡現在的腦子有些迷糊,全都是下午遇到那個人的背影。她盤算著明天應該再去一次那座商場,再次到餐廳裏尋找線索。


    她自小有一股執拗,隻要是自己直覺上認為的事情,都有種刨根到底的倔強。


    葉琛的唇角勾起了滿意的笑容,寵溺地刮了一下唐素怡的鼻尖說:“好,我明天陪你去選禮物。”


    輕輕搖了搖頭,唐素怡伸手勾住了葉琛的頸脖,粉嫩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我知道你不喜歡逛街,沒關係的,我可以約雅晴一起去。”


    這件事事關重大,唐素怡決心要去查明對方的身份,又怎麽會可能讓葉琛跟著。


    唇邊的笑容逐漸揚起,葉琛彎身在唐素怡的額頭上印下淺吻說:“好,那選完禮物了,讓林全把你送到酒店來。”


    這夜,唐素怡輾轉反則依然無法入睡。臨近春節,葉琛每天忙得就像上戰場似的,摟住她沒多久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唐素怡伸手打開了台燈,朦朧的光線把葉琛冷峻的臉容蒙上了一層柔和的橘紅色。他這段時間累慘了吧,臉頰都消瘦了不少。她舉起中指輕輕按在他的眉心處,輕柔地開始按摩。


    葉琛似乎感受到了唐素怡指尖的微涼,熟睡中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原本均勻的呼吸聲也變得急促起來。大約揉了幾分鍾,她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早前經曆了太多的波折,唐素怡甚至覺得自己這般安靜地看著葉琛睡顏的時光,也成了她一天裏最快樂的事情。隻有在熟睡中,眼前的這個男人才能放下一切商場上的偽裝和冷漠,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葉琛,能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唐素怡把身體靠在葉琛的胸口處,安靜地聆聽著那顆跳動的心髒,心中的安穩才是最真實的。


    第二天早上,唐素怡再次前往昨天的那座購物廣場。她先是到服裝店選了一件禮服,不厭其煩地開始挑選晚上赴宴的禮服。


    獨自在商店裏磨蹭到了中午時分,唐素怡才敷衍地選了一條深藍色的長裙。離開商店以後,她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不經意地路過那間餐廳的時候,向林全抱怨說肚子餓,然後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


    這次唐素怡沒有坐大廳,而是隨意選了一個包間走進去,讓林全在門外等候。當菜上得差不多的時候,她還特意喚來了服務生。


    “你們這裏的咖喱都是廚師自己調味的嗎?”唐素怡嚐了一口咖喱,確實是熟悉的味道,假裝滿意地問道:“咖喱的味道很正宗,請問你們的廚師是從泰國來的嗎?”


    服務生是個中年婦女,想必在餐廳工作的時間也挺長的了,仔細想了想,如實向唐素怡回答說:“上月剛從泰國過來的廚師,做的咖喱挺受客戶歡迎的,聽說是家傳的手藝,不過他是中國人。”


    “嗯,原來這樣。”唐素怡的臉上掛了了淺淺的笑容,心情卻莫名地變得酸澀難受:“我很喜歡他做的咖喱,麻煩你幫我把他叫過來,就說我嚐過他的手藝不錯,打算當麵給他小費。”


    “好的,葉太太!”服務生想也沒有想,隨口便答應了唐素怡的要求。


    果然沒過多久,身穿廚師白袍的中年男人便匆匆走進了包間。他的臉上戴著口罩,雙眼布滿了血絲,看起來疲憊不堪。可是當他摘下口罩剛想打招呼的時候,目光觸及唐素怡那張眉頭緊皺的臉容,臉色隨即陰沉下來。


    他下意識轉過身,慌慌張張想要離開,可是身後卻傳來了唐素怡的聲音。


    “這麽久沒見,難道不該坐下來聊會兒天嗎?”唐素怡的臉上露出極冷的寒意,盯著心虛的男人低聲呼喚說:“爸……”


    這一聲久違的稱呼,對於唐素怡來說猶如心頭被硫酸灼過般疼痛。她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來,沉著臉一聲不吭地走到蘇荀的身後,臉上極度不自然地浮起了一抹冷笑。


    蘇荀的右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了,可是被對方這麽一叫,就再也無法挪動腳步。他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心一橫快速擰開門鎖就想逃離。


    可是唐素怡卻快速上前,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扯開壓低聲音問道:“爸,為什麽看到我要逃?”


    “我……我很忙。”蘇荀還在作最後的掙紮,可是唐素怡的力度是如此的大,門被死死地壓住,根本無法打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正當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唐素怡灼灼逼人的苛責聲。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我和媽找你找得很辛苦……”唐素怡擋住門板的手因為用力而隱隱作痛,她幹脆轉過身把後背撞了過去,用身體擋在蘇荀的麵前,臉上湧起了一股怒意。


    眼看逃不掉,蘇荀幹脆把口罩扯開,憔悴的臉上布滿了驚訝。雖然假裝鎮定,可是眼神的閃躲卻嚴重出賣了他。這種久違的對視,讓他們彼此間都多了幾分防備。


    唐素怡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說:“怎麽不說話了?”


    臉色從一開始的驚訝,到接下來的羞愧,再到此刻的難堪,蘇荀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露出了幾分沉重:“我還有其它事要做,先回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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