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怡永遠也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刻,她緩緩地尋著聲音回過頭,目光與林全的視線對上。他炯炯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詫異,餘下是一種自心底湧出的厭惡和藐視。


    陳雅晴已經率先走上前,擋在唐素怡的身前解析說:“她很快就要回泰國了,會在這裏待幾天。”


    林全拉住了陳雅晴的手臂,警惕地護在胸前。黑色的長款風衣上還掛著雨滴,他的臉容看起來十分疲憊,大概這幾天都為了唐家的事奔波而累壞了吧。“陳雅晴,她不是真正的唐素怡,隻是個為了錢出賣自己身體的騙子。”


    “林全,小怡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了。我知道她做錯了,可是她也是我的朋友,現在無家可歸……”陳雅晴極力想要解析,可是林全已經上前兩步扯住了唐素怡的手臂,滿懷怒意地把她推到門外,責罵說:“唐先生沒有報警,已經是對你的寬容。如果你還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別這樣,她雖然不是唐素怡,但依然是我的朋友。這麽冷的天氣,你讓她孤身一人到哪裏去?”陳雅晴擋在林全的麵前,耐著性子勸說:“她的護照還在唐家,你可以跟葉總要回來嗎?”


    雖然林全的脾氣很差,可是對陳雅晴還算不錯。這是他們兩人同居以後,第一次發生了如此激烈的爭吵:“我為什麽要幫她?現在唐家上下誰不是聽到她的名字,就覺得深惡痛絕。她一無所有也好,關你什麽事?現在造成的一切苦果,都是她活該!”


    “林全,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冷漠?誰不會犯錯?許曉晴當日也曾犯下過不可原諒的錯誤,為什麽你們都能原諒他,就不能以同樣的心態寬容小怡?”陳雅晴的聲音也高了幾個分貝,固執地抓住了唐素怡的手腕,扭過頭叮囑說:“別擔心,今晚留下來跟我睡。”


    林全冰冷的視線定格在唐素怡的身上,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嘲笑說:“寬容?這個女人怎能與晴晴相提並論,她為了錢假冒唐小姐,任由凶手指使潛入公司,還讓葉琛拿錢給她的賭鬼父親還債。你告訴我該怎麽原諒,讓阿琛怎樣原諒,讓唐家人怎麽原諒她做過的一切?”


    唐素怡被逼到角落處,背脊重重撞在門框上。林全鋒利的話語如同最可怕的蟲子,在瘋狂吞噬她心底殘留的一絲自尊。她滿懷歉意地抬起頭,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就應該去坐牢!”林全的話語愈發鋒利,臉上的怒意已經按捺不住湧出。


    眼看林全的態度堅決,陳雅晴尷尬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壓低聲音商量說:“至少讓她今晚在這裏住下來吧,明天我再帶她去酒店。”


    “陳雅晴,別忘了這裏是我家,你有什麽資格說話?”林全狠狠地甩開了陳雅晴的手,伸手指著門外下了最後的通牒:“滾……不需要我動手吧?”


    隻感到鼻子傳來一陣陣的酸意,唐素怡咬緊嘴唇,直到滲出了鮮血,才滿懷歉意地看著陳雅晴說:“雅晴,謝謝你的幫助……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這事與林全吵架,我還是……”


    “閉嘴!”陳雅晴怒了,狠狠地把林全往後推了幾下。他毫無預料之下身體晃了幾下,卻未能阻止她衝向臥室。似乎早有準備似的從角落裏翻出了行李箱,她一邊哭,一邊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林全狠狠地瞪了站在門口處的唐素怡一眼,然後走到臥室裏開始與陳雅晴拉扯。他們之間的爭吵似乎很激烈,隱約傳來了東西匝地的聲音。


    “你以為我不知道,每次在許曉晴哪裏受了氣,就回來發泄在我的身上。到底是她重要,還是我?”


    “你胡說些什麽,為什麽總是這樣無事生非。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講道理,動不動就指責我。”


    “對,我變了……脾氣變得越來越壞,還是你的晴晴溫柔善解人意,你去找她呀,去呀!”


    “你……像你這麽小心眼的性格,那個男人能忍?”


    “你才小心眼,你全家都小心眼!我什麽都可以忍,就是無法忍受你為了那個女人奔波勞累,毫無怨言。”


    ……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唐素怡想進去勸架,可是他們眼下的爭吵是因為自己而起,窘迫得不斷地跺腳。還好爭吵聲持續了沒多久,林全就氣衝衝地走了出來,拿起玄關櫃上的鑰匙和外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


    “你沒事吧?”唐素怡悄然走近了臥室,發現陳雅晴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默默地流淚。她的身旁還放著打開的行李箱,衣服胡亂地扔了一地。默默地彎身開始收拾,唐素怡把衣服都疊放整齊,逐一放回衣櫃裏。


    “小怡,其實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陳雅晴看著摔了一地的雜物,默默地流淚。“他心裏喜歡的人是許曉晴,隻把我當做替代品。我以為隻要有足夠的耐性,爬上了他的床就能留住他的心。可是我錯了,天下的男人都這樣……”


    同病相憐的感覺是如此的糟糕,唐素怡輕輕拭去陳雅晴眼角的淚水,勸慰說:“是因為我,林全才會跟你吵架。”


    “不是的,這隻是導火線。他們都能原諒許曉晴陷害你流產,為什麽就不能寬容你善意的謊言?如果不是你,唐太太很有可能撐不到今天,為什麽他們會一味地責怪你說謊,卻不想你的好。”陳雅晴用衣袖狠狠擦了一把眼淚,可是淚水卻越來越多,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濺起了小水花。


    “林全會想到你的好,隻是這段時間煩心的事太多,才導致脾氣暴躁而已。”唐素怡幹脆坐到陳雅晴的身旁,摟住她的肩膀勸說:“別哭了……等會兒林全回來了,會心疼的。”


    陳雅晴果然停止了哭泣,抽抽鼻子問道:“會嗎?他會心疼我嗎?”


    “會的,正如我之前說過,他對你很不一樣。”唐素怡輕拍陳雅晴的肩膀以示安慰,兩人緊靠著彼此,不再說話。


    唐素怡好不容易才哄住了陳雅晴,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匆匆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換上舒服的家居服,躺在客房的床上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直到後半夜,客廳裏傳來了開門聲,應該是林全回來了。唐素怡披上外套趴在門上,聽到陳雅晴也從臥室裏走出來了。兩人吵了幾句,不太激烈,然後很快恢複了安靜。


    唐素怡知道,林全妥協了。因為這樣,她才終於安心睡覺去。


    誰料到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唐素怡剛睜開雙眼,就看到陳雅晴坐在身旁,手中還拿著一支溫度計。


    “糟糕,四十度,你發高燒了。”陳雅晴抓過一旁的衣服,胡亂地幫唐素怡穿上。她一邊穿,還忍不住一邊焦急地催促說:“可能著涼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唐素怡感到腦袋昏沉,幹澀刺痛的雙眼幾乎無法睜開。可是她已經麻煩了陳雅晴太多,使勁力氣才揮揮手說:“不用了,我多喝水然後吃點藥,就會好起來。”


    印象中,唐素怡海市第一次病得這麽嚴重。她的身體軟綿綿的無法動彈,隻感到臉頰和耳朵都火辣辣的,喉嚨也幹澀得說不出話來。


    “別逞強了,我先送你去醫院看看,要是燒壞腦子就不好使了。”陳雅晴一掃昨日與林全吵架的不愉快經曆,匆匆幫唐素怡穿好衣服,然後扶住她走出了臥室。


    林全正坐在餐桌旁看報紙,瞄見陳雅晴扶住幾近虛脫的唐素怡走出來,皺了皺眉問道:“她怎麽了?”


    “發高燒,四十度,我現在送她去醫院。”經過昨天的爭吵,陳雅晴也不打算解析太多,扶住神情恍惚的唐素就救往門外走去。


    林全重重地歎了口氣,看著陳雅晴艱難地挪動腳步,最終還是忍不住開聲說:“你自己的病也是剛好,怎麽有力氣扶她?等一等,我送你們去吧。”


    除夕的中午,醫院冷冷清清的,隻有值班的護士和醫生還在堅守第一線。林全愛恨分明,性子倒也善良,停好車背起唐素怡就往急診室的方向走去。


    兩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候,林全的態度已經沒有昨晚那麽強硬,沉著聲音勸說:“她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她連阿琛和唐先生都能騙過去,心機實在不簡單。”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她的,可是我有種直覺,覺得小怡和葉總、唐家之間隻是有些誤會。你沒發現她和唐太太長得很像嗎?她們站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就像兩姐妹,即使不是親生的女兒,這樣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嗎?你也說了,小怡那天為了求死者家屬遵從協議捐贈器官,不惜下跪受傷,單憑這樣,我覺得她是個善良的姑娘。”陳雅晴冷靜下來以後,開始心平氣和地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


    “阿琛這輩子最無法原諒的,就是欺騙。他是個很重感情的男人,因為曾經深深地信任過這個女人,現在才會如此受傷。”林全與葉琛是十幾年的難兄難弟,對方心裏所想的自己又怎麽會不知道。


    陳雅晴不再說話,陷入了沉思當中。醫生已經從急診室裏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吩咐說:“病人是急性肺炎,需要馬上住院。”


    病房裏,唐素怡安靜地躺在床上,蒼白的笑臉消瘦得讓人心痛。陳雅晴和林全站在一旁,隻是微微歎氣,卻沒有說話。


    雖然在睡夢中,唐素怡也不踏實,身體彎成了蝦米的形狀,神色痛苦地捂住胸口的位置不斷地喘氣說:“葉琛……葉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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