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夏天就是那麽不可理喻的讓人煩悶不安,炙熱的陽光烤得空氣都扭曲了起來,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


    鬱寧冷漠無情的把店裏已經用了十來年的空調打到了十八度,勉強讓室溫達到了一個可以忍受的範圍。外麵停了一輛貨車,是來送貨的,鬱寧跑出去幫著對方把新進的檸檬茶搬到屋子裏,沒一會兒又滿頭大汗。


    鬱寧在s市的鄉鎮經營著一家小店,上至煙酒飲料下至香燭紙錢,家裏缺點啥,隻要說得上來,大多都能給你淘換一點出來。


    “小鬱——”正當鬱寧把新進的飲料送了半箱進了冰箱,擦了把汗摸出心愛的小手機打算玩一把的時候,門外進來了一個大媽,手裏拎著一個玻璃瓶子,放到了櫃台上,絲毫不見外的說:“你家前陣子那個醬油還有嗎?給我打半瓶!”


    “那個醬油?您來晚啦,賣完了。”鬱寧指了指一旁的瓶裝醬油:“那個也不錯,您買那個唄,下回那個散裝的醬油有貨了我給您留一點。”


    “成。”大媽點了點頭,自己走過去拿了在貨架上拿了一瓶醬油來付賬,邊和鬱寧嘮嗑:“小鬱,你年紀輕輕,還真打算就不走啦?城裏那麽好,留鄉下幹什麽?”


    鬱寧想了想,回答道:“先歇一兩年吧,也沒什麽好,壓力太大了傷身體。”


    幾個月前,鬱寧在經曆了失業和車禍後,收到了老家的一位從未聯係過的長輩的遺產,那位長輩沒有後人,算下來血緣十拐八彎的鬱寧是居然是唯一的後輩了。鬱寧拿了遺產,給人辦完了喪事,發了訃告,不知怎麽的見著山清水秀連空氣都要好那麽一點點的鄉下,腦子一拍決定搬到這裏來休息一陣子。


    這個店鋪也是老人的遺產,鋪子有兩層,一樓是雜貨鋪,二樓是住的地方,鋪子後麵還帶著一個小院子,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舒舒服服的住了下來。一樓雜貨鋪的每個月收入雖然說不能和他之前在一線城市裏996比,但是混個溫飽還是綽綽有餘的。


    周圍的鄰居都是鬱寧那位長輩幾十年的老朋友,看見有人出麵給長輩辦喪事,對著鬱寧印象都還不錯,知道鬱寧打算長住一段時間,對著鬱寧也頗為照顧。


    “我女兒也一直打電話跟我講要加班……要我說加班算什麽,有錢賺嘛,到我們這個年齡想上班還沒人要呢……”大媽咕噥著,鬱寧笑眯眯的打斷說:“十塊五毛。”


    大媽從兜裏翻出來一張十塊錢,又從另一個零錢袋裏找了五個一毛的硬幣,數了一遍才遞給了鬱寧:“剛好。”


    “您慢走。”鬱寧將錢隨手拋到一邊的零錢盒子裏,將大媽送走後又去整理了一下貨架,將要補的東西一一記在手機裏,等到忙完,也快到中午了,鬱寧打了個嗬欠,幹脆利落的把店鋪掛上了‘午休歇業’的牌子,從裏麵把鎖掛好了,從冰箱裏順了一瓶冰好的檸檬茶,就轉去店麵後麵的小院子。


    小院子說是小,其實真的不算小,大約二十來米見方,一角搭了一個棚子,種了一棵葡萄藤,這時節還沒到掛果的時間,繁茂的葉片倒是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的,溫度似乎也被它們隔絕了一般,是個納涼的好去處。


    葡萄藤下麵有一個藤塌,旁邊還有一個老樹根雕的茶桌,南北微風徐來,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在院子的南邊挖了一口井,鬱寧估摸著陰涼的水汽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院子裏還種著一些果蔬,不過正直夏天,鬱寧也懶得打理,隻有在晚上太陽落山後偶爾會想起來去院子裏打兩桶水給他們澆澆水。不過說來也奇特,這些蔬果沒人打理,每天被太陽曬著居然也沒見蔫,反而枝葉繁茂得不行,一個賽一個的有精神,這幾天鬱寧吃的白菜韭菜小青菜一茬一茬的長,居然也沒哪天斷過蔬菜。


    鬱寧想了想,去拔了一個蘿卜和一顆白菜,打算燉個蘿卜火腿湯來下飯,把東西一股腦扔進鍋裏後美滋滋的盤算著吃完了睡上一覺的神仙日子的時候,前麵店鋪的門被人敲響了。


    “有人嗎?鬱老板在不在?”來人聽著是個年輕男人,聲音中有些急切。


    鬱寧聽著心想該不是出了什麽事兒,邊往前麵走邊高喊:“什麽事兒啊?等等,馬上來!”


    “鬱老板!”門一開,一個年輕男人站在外頭地看著他,也就二十幾歲出頭的模樣,穿著十分得體,看見他出來一愣:“鬱老板?你是鬱老板?”


    “……我是,有什麽事情嗎?”鬱寧滿臉疑惑。


    年輕男人看了一眼招牌,又問了一遍:“是‘鬱氏’雜貨鋪的鬱老板吧?”


    “對沒錯,我就是。”


    “那你有空嗎?可以跟我走一趟嗎?我家老太太有些不好,就等著見你最後一麵呢!”


    “什麽最後一麵?!我應該不認識您家長輩吧?”鬱寧有點懵。


    “我家老太太指了名要見你……我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老人家就這麽點盼頭,請你就當給老人家一點麵子,事後我們一定重金酬謝你!”說著,男子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掏出了厚厚一遝錢壓在桌上,看著至少也得四五千的樣子。“這是一點意思,你先收下。”


    鬱寧還是有點懵,卻大概也知道可能是把他和他那位長輩給搞混了,對方找的應該是他那位長輩,可是他已經去世了,自己看來也是不得不去了。“行吧,走吧。”


    “車就在外麵,我等你。”對方點了點頭,率先扭頭出去了,鬱寧從一旁撈了瓶檸檬茶和一塊巧克力就當是自己可憐的午飯了,把店鋪鎖了就跟人上了車。


    看見對方的車他也放心了一下,那是一輛跑車,車標是一匹馬,看呈一道亮麗流線型的車身就知道一般人買不起。他之前還在想著會不會是被人盯上了打算闖空門之類的,看著這輛車,心想如果是闖空門就算這車是租的,那這個成本也是有點大了。


    鬱寧一上車,剛關上車門,對方就迫不及待的發動了起來,發動機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在鬱寧把安全帶扣好的一瞬間,車子就如同一隻猛獸一樣躥入了車流中。


    鬱寧住的地方雖然是鄉鎮,卻也不是什麽偏遠得隻有山路的地方,離他所在的小區不遠處就是高架入口,男人踩著油門絲毫不顧及超速的罰單,不過幾分鍾就上了高架。


    “我姓白,叫白之遠,”年輕男人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平視著車流,不斷地在車流中騰轉挪移,速度早就超過了高架規定的八十碼,已經向一百碼靠攏,並且還在不斷加速中。“雖然不知道我家老太太和您有什麽關係,但是一會兒和她說話的時候注意一下,別驚擾了她。”


    鬱寧十分誠實的牢牢地靠在座椅上,免得一個急刹車自己直接飛出窗戶。他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你好,白先生。令祖找的應該不是我,可能是我叔爺。”


    對方突然猛地一個刹車,車速迅速降了下來,看樣子對方是隨時準備調頭去接人:“你叔爺呢?”


    “前幾個月去世了。”


    車速重新快了起來,白之遠說:“抱歉。”


    “沒關係,我是我叔爺遠房親戚……一輩子就見過他一次。”言下之意,他叔爺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次?”


    “辦喪事的時候。”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一會兒就順著老太太說就可以了……盡量不要說你叔爺已經去世了,就說病中,不好來見麵。”


    “好的。”鬱寧點了點頭,心裏不禁想著會不會是什麽老情人之類的角色,作為男方晚輩,不免有些尷尬。隨著對方壓著線飛速闖過了一個紅燈,鬱寧不禁說:“還是開慢一點吧……安全第一。”


    “時間太緊張,顧不得了。”


    “……不是。”鬱寧指了指後視鏡裏呼嘯而來的明黃色的摩托,麵無表情的說:“我的意思是警察來追你了。”


    “……”


    “不停車的話,被抓到是要去派出所的,到時候估計還要找人來保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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