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梅先生手底下逃脫,鬱寧這次可不敢再僥幸行事了,老老實實的背了一天書,還特別聰明的把《三問》上麵的一些學術方麵的辨識方法給背了下來,難得沒把梅先生氣得跳腳。


    翌日,梅先生派人來問鬱寧要不要和他一起出門,梅先生屬倉鼠的,雖來平波府也才一年出頭,手裏的好家夥卻攢了不少,這次他要回長安,這些玩意兒自然也得一並運回去。


    鬱寧得了個放風的機會哪有不開心的,眉開眼笑的哄著他師傅放他回家裏取點釀好的青梅酒給他。梅先生一點頭,鬱寧就腳底生風的溜了。


    顧先生陪著梅先生一道去玉蒼齋後頭的宅子裏收拾東西,看見鬱寧走路都差點沒蹦q起來的模樣搖頭笑道:“一開始見著還以為是什麽乖戾孤僻的角兒,沒想到私底下還是個孩子。”


    “怎麽不是?”梅先生拍下他不規矩的手,“你以為誰都跟你似地。”


    顧大人委委屈屈的說:“阿若,你這是在汙蔑我!”


    “你自己心裏清楚。”


    “說起來……阿鬱二十有六了吧?”


    “二十五。”


    “怎得還未成親?”顧大人有點不可思議,尋常二十五六當爺爺的都有了,居然還有未成親的,他問:“你居然沒給他操持一番?”


    “等到了長安再做打算吧。”


    “也是,這個地方太小了,阿若的弟子自然是要挑個十全十美的淑女才好。”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互相打趣著,外麵進來一個青衣婢,對顧大人行禮道:“大人,陛下連發三道禦令急招您回長安,傳旨的天使還有一日就要到平波府了。”


    顧大人聽了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嚴重的譏誚便有些藏不住:“連發三道?人總是要死的,那狗皇帝平生驕奢淫逸,弄得民不聊生,擺明了就是獻帝一般的人物,還指望我能替他綿延國祚?”


    他這話並未壓低聲音,庭中諸人卻麵不改色,問若未聞。隻有梅先生挑了挑眉頭,狠狠擰了他腰間一把:“慎言。”


    顧大人瞬間改了神情,軟趴趴的趴在梅先生肩頭訴苦道:“若不是諸飛星那狗賊說我隻有待在國師一位上才能尋到我命定的弟子,我早就掛冠而去了,到時候同阿若一並遊覽萬裏山河,又有何不美?哪得如今日日叫鬼催得慌!”


    “想到要上朝去見那頭豬我就氣得腦門子疼。”他癟癟嘴,他顏色好,做起什麽來都自有一番顧盼生輝的美意。他也不顧大庭廣眾便環著梅先生,周圍侍人似乎司空見慣,各司其職,顧大人道:“虧得阿鬱走了,否則我連拉著你都得偷著來……”


    “那還不是你自己選的。”梅先生嗬斥他:“長輩要有長輩的樣子!”


    “待到了長安我就把他扔到老宅裏去,讓他無事不得上門,免得你老是拿他扯大旗……”他嘟噥道。


    梅先生威脅似地把顧大人從自己身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扒拉了下來:“你說什麽?能耐了?再說一遍?”


    “別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麽……”


    ***


    鬱寧帶著幾個侍衛一路趕回了山裏的宅子,先是仔細打探了一番,發現家裏還挺安全的,並沒有其他人來過得跡象,便偷偷回了一趟現世拎了兩瓶青梅酒來,灌在了白瓷的瓶子中,吩咐一人先帶著青梅酒回顧府,自己則帶著其他人去玉蒼齋。


    到了玉蒼齋,掌櫃卻說梅先生已經收拾好東西回了顧府,鬱寧眼珠子一轉,在玉蒼齋裏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根本就沒有看見什麽會發光的東西,要不是他低頭看的時候還能看見自己腰間那個大燈泡還亮堂著,他都以為昨天看見的其實是幻覺了。


    不過出來都出來了,又帶著兩三個侍衛,幹脆拉著虎皮扯大旗就轉頭到了街上去逛。雖然梅先生平時每月發月例銀子也沒虧待了他,但是總是有數的,他也不敢放開了手腳花錢。梅先生心細如發,鬱寧如果放開了花銷,那麽很快就會被梅先生疑惑銀兩的來源,到時候可就糟糕了。


    但是自顧大人來後,二話沒說先給他撥了兩百兩銀子的巨款,而自他來後,鬱寧也沒什麽機會再給他師傅花錢了,簡而言之這筆錢來曆清白,自然是可以放開了用的。


    玉蒼齋沿街也是一條古董街,除了當鋪外還有一些零碎的攤販,不過由於鬱寧在玉蒼齋出入得勤快,這些相鄰們都知道他是玉蒼齋供奉梅大先生的弟子,見他來逛,大都和他熱情的打招呼,有的還會將收到的好貨拿出來給他上上手。在古董這一行當,看過即是擁有,所以鬱寧所到之處,不少攤子老板幹脆包袱一卷收了攤兒,跟著他一起看個稀罕。


    鬱寧也知道大家都是衝著他師傅的名頭才給他點麵子,也不介意,笑眯眯的蹲在攤子上一件一件看。


    ——反正他又不是看古董來的,他是看氣場來的。


    這裏攤子不多,但是也有十來家,鬱寧走得累了,便找了個角落休息休息,剛好牆角下也有人在擺攤,攤主笑眯眯扒拉了一個馬紮出來,招手示意鬱寧來坐。鬱寧自然求之不得,坐了過去。


    “多謝您勒。”鬱寧坐下鬆了一口氣,剛剛逛街全憑一口氣,現在氣鬆了下來,腳就開始酸得發痛了——逛街實在不是他這種死宅的拿手項目,他不禁想到了現代商場裏的那些男士寄存處……看來不光是宅男,是個男人好像都對這個不太在行。


    “哪能,鬱先生能來我這兒坐坐,也是讓我這個包袱攤蓬蓽生輝呢。”攤主是個六十好幾的老翁,須發都已經白了,能在這個時代活到六十幾那已經是相當的高壽了。攤主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包袱皮上的物件:“不過我這裏的東西恐怕鬱先生看不上眼。”


    來都來了,鬱寧自然也是要看看的。攤主示意鬱寧隨便上手,鬱寧眨了眨眼,因是在牆角陰影下,日光被遮了許多,許多東西就能夠更加明顯的顯現出來了。鬱寧翻了翻,驚奇的發現這攤子上大多的物品都是有氣場的,隻不過或多或少而已。


    不過即使是氣場最大的那個,也沒有超過鬱寧在顧府裏見著的那個葫蘆的氣場大,更別論他腰上的那枚翡翠玉佩了。他拾起了那個攤子上氣場最大的金蟾,問道:“這個……”


    攤主見他一出手就撿了攤子上最好的物件兒,眼中精光爆閃:“原來鬱先生也是同道中人,之前真是失敬失敬!”


    “不愧是梅大先生的高徒!果然眼光不凡!”


    鬱寧沒好意思說他也搞不清楚他師傅到底能不能看見,但是這個攤主言下之意……他也能看見氣場?鬱寧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了一句:“恕小子眼拙,還請先生講解一番此物高明在何處?小子隻不過是憑感覺拿的,也不知道這寶貝究竟妙在何處?”


    “先生可聽過‘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這句詩?這隻金蟾,蟾口大開,口吐金錢,背負七星,銅錢纏身,腳踩元寶,若是有懂行的風水先生拿著這寶貝布下一局,那主家便可謂是財源滾滾了。”


    “原來如此。”鬱寧點了點頭,呐呐地說:“我就是覺得它看著挺順眼的!”


    攤主聽了大喜,豎起大拇指:“您是這個!你哪,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


    “那這金蟾怎麽賣?”鬱寧聽了人家的誇,便也不好意思白聽人家講課,買了東西給人家開張也是好的。


    攤主伸出兩根手指:“您是行內人,我也不蒙您,這個數,您拿走?”


    “二十兩?”鬱寧硬著頭皮說,他其實本想開個二百兩,但是二百兩有多少購買力他清楚得很,在這個年代堪稱巨款了,要對方真能有賣個二百兩的能耐,也不會在這裏擺攤。


    攤主一聽,眉開眼笑:“中!”


    鬱寧一聽知道自己估計又開價開高了,可能對方隻想要個二兩銀子,畢竟這金蟾說白了也不是金的,而是木頭包了黃銅製的,要論價格,也就是工藝上還算可以(當然是不算氣場來說),這玩意兒拿到玉蒼齋估計掌櫃的能開個二百文就不錯了。想到這裏,鬱寧又胡亂指了攤子上幾個也有氣場的物件:“那我可就虧了,您把這些東西給我當搭頭就成。”


    “鬱先生怎麽一點都不肯吃虧!”攤主狀似憤憤的說,手上卻很快的把東西全給鬱寧打包了,瞬間錢貨兩清。


    鬱寧又與他聊了會兒,見天色有些暗了,便提著包袱款款回了顧府。


    梅先生和顧大人早就回了家,見他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梅先生一看包袱皮就知道他買了點啥,讓鬱寧打開讓他瞅瞅,鬱寧老老實實的將東西一件一件的擺在了桌上,梅先生看完了,邊用帕子擦手邊問:“這些花了多少?”


    “二十兩。”


    “這些東西給個二兩都嫌多……你個蠢貨,我沒有你這個徒弟!滾!”


    顧大人托著腮見梅先生發怒,眼睛轉到鬱寧買的那些東西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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