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荔莊和留河村中間地帶有一座小山, 山不是很高,但是卻有一個山穀, 鬱寧與周侍郎約定了水泥在那邊取。他身邊還跟著芙蓉和兩個暗衛, 他回現代去買水泥,當務之急是把這幾個人甩開,否則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還帶著大量的水泥出現, 難道真要和這幾人編自己其實是下凡來曆劫的小仙男,這些東西是仙家法器?


    扯什麽犢子呢!


    鬱寧轉念一想, 他想支開他們也不需要有什麽理由, 主名仆從, 沒有必要非要給他們一個正當合理的原因。


    下遊再度決堤的惡果已經顯現出來了,成群結隊的災民被迫從原本的避難所中撤離, 如果說之前是懼怕他們人數眾多, 鬱寧這樣幾人單騎的他們也敢上前攔馬討要吃食——別的不說,就是那幾匹馬殺了也足夠幾十號人活上個十天。


    此時人性中的惡念就被無限的放大, 短短一個時辰的路途,鬱寧他們就遇到了三四回有人將老弱婦孺故意推到他們馬前,想要讓他們停下腳步,兩個暗衛手持長鞭,於鬱寧身前開路,若是有人撲出, 不論人畜,一概鞭撻驅趕。


    鬱寧目不斜視,不驚不怒, 他的任務就是趕在周侍郎的人來之前,到達山穀,而不是在此處隨意散發好心,讓自己身處危機,害人害己。


    不多時,鬱寧他們終於趕到了那座山,鬱寧吩咐道:“你們在山頂等著。”


    “是。”芙蓉與兩名暗衛應了一聲,居然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鬱寧微微一頷首,徑自入了山穀之中。他隨意尋了個隱秘之所,身形一閃一動,下一刻他的周圍就出現了無數粗麻口袋,上麵還印著‘第三水泥廠’的字樣。鬱寧微微一曬,時間太緊張了,他帶著這麽多水泥穿梭,還要把時間控製在一秒內,有些事情就顧不得太多了。


    他挑了個兩袋水泥摞起來的地兒,拍拍屁股就坐了上去,等待著周侍郎的人到來,邊思索著要是來的不是周侍郎的人該怎麽辦——畢竟周侍郎重傷,看著應該是爬不起的,隻能靠遠程操控,這麽一來可操作的餘地就太大了。


    正想著有的沒的呢,鬱寧突然感應到了幾個陌生的氣場出現在他的雷達範圍內,他微微一笑,進入他的感知範圍的陌生氣場越來越多,與他的距離也越來越接近,他起身撣了撣衣袖,看向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來了?”


    一個穿著簡陋的大漢自樹叢中鑽了出來,抱拳道:“可是鬱先生當麵?”


    “是我。”鬱寧道:“你是?”


    “我等是陳山寨的。”大漢意有所指的道:“事發突然,少爺將周大人送回後,周大人隻來得及交代了一聲與您相約的時間地點後就昏了過去,至今不省人事,少爺怕誤了事,特地交代我等來看一看。”


    “嗯。”鬱寧也不疑有他,指了指滿地的水泥袋道:“把這些都搬回去,交給周大人,他自然知道該怎麽用。”


    “是,鬱先生。”對方應了一聲,揮了揮手,頓時樹林裏又陸陸續續的鑽出來了幾十號人,皆是精悍的男子,其中一人試了試一袋水泥的份量,喝了一聲將兩袋水泥扛在了肩上。


    這倒是讓鬱寧有些側目,這一袋水泥有一百斤,兩袋就是兩百斤,見那人神色自若,毫無為難之色,可見輕鬆得很——陳和光的手下還真不簡單。


    鬱寧原本坐的地方沒了,又隻好挑了塊石頭來坐,邊問道:“陳和光那邊事情還進行的順利吧?能夠如約完成嗎?”


    大漢走近了兩步,低著頭回答道:“少爺那處一切如常,還請餘先生照計劃行事即可。”


    “那你知道計劃是什麽嗎?”鬱寧突然問道。


    大漢一頓,還未來得及回答,又聽鬱寧道:“罷了,你們一定要將這些東西交到周侍郎手上,這是用以抗洪修壩的材料,若是周侍郎用得巧妙,可保堤壩百年不朽,天玉府存亡就在你們一念之間……清楚了嗎?”


    “……是!我等定然將此物交予周大人!鬱先生放心!”大漢又走近了一步,抬頭看了一眼鬱寧,神色之間頗有些猶豫,突然他指著一旁低聲喊道:“鬱先生,快起身!您旁邊有一條毒蛇!”


    鬱寧下意識起身後退了幾步,然後往那處看去,驟然間他隻覺得脖子後有風襲來,鬱寧對周圍的氣流動何等的敏感?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對方恐怕不是陳和光的手下,他眨了眨眼睛,撤去了護在周圍的氣場,順勢躺了下去。


    他閉著眼睛裝昏,對方取出繩子一邊捆他一邊低聲道:“鬱先生,對不住了……”


    鬱寧原本還想再裝一裝昏迷,但是此刻見對方不是想要殺他,而是想要帶走他——他還得去上有炸堤壩,被人帶走了豈不是計劃泡湯?正在他想起身反製對方的時候,就聽見對方與另一人說話,聲音極輕,鬱寧隻能模模糊糊聽到一部分。


    “大人的意思……教訓……”


    “……顧國師……仇……”


    鬱寧一怔,沒有再動作,任由他們將他帶走。


    ***


    劉侍郎可謂是心急如焚。


    周侍郎重傷昏迷,久久不醒,雖說隊伍裏不是隻有周侍郎一個懂得修堤壩,可是他卻是領頭的那一個,他先是被洪水衝走,又昏迷不醒,其他負責修堤的官員隻能像是一直沒頭沒腦的蒼蠅一樣到處撞,修堤壩的材料用了不少,但缺口卻是越來越大。


    留河村哪怕本就是在高地上,也架不住再三決堤啊!若是洪水再不能得到有效的遏製,他們遷營那就是勢在必行。


    “太醫,周大人怎麽樣了?”吳侍郎掀開帳篷進來,問道。


    鍾太醫搖了搖頭說:“小周大人雖然僥幸未死,但也是身受重傷,又奔波勞累……這幾日便是人醒來了也不能勞心勞力,否則恐怕對壽數有礙。”


    劉侍郎重重地跺了跺腳:“這可怎生是好!”


    吳侍郎看著劉侍郎的模樣,假惺惺的歎道:“怕是老天發怒,才招致這樣的災禍……劉大人,你想想,自我們來已經發生了多少事情了?又是決堤,又是周大人手上,又是糧草被劫……你我皆不是第一回來這天玉府治災了,以往可有這樣的陣勢?”


    “吳大人此時說這些也是於事無補。”劉侍郎來回踱了幾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他將吳侍郎拉到了一邊,低聲說:“你我同僚多年,你與我實話實說,你該不會是請鬱先生祭天之心不死吧?”


    吳侍郎摸了摸胡子:“這怎麽叫不死心?鬱先生既然是代國師前來,自然他便是主祭。”


    “嗨——你!”劉侍郎跺了跺腳:“你與一個少年爭什麽氣?”


    “有些事情我也提醒你一句……鬱先生是國師嫡傳,顧國師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徒弟,他若是出了事,我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吳侍郎似是被激出了一點怒火:“這是聖上的慶國,不是他顧夢瀾的慶國!”


    “國師是慶國的國師!”劉侍郎道:“你這……罷了,我也不與你多說,若是你要打鬱先生的主意,莫要讓我知道。”


    “你是他顧夢瀾的臣子,還是陛下的臣子?”吳侍郎嘲諷似地看了劉侍郎一眼,十分看不起他:“你若是怕得罪顧夢瀾直說便是,何必如此畏縮?失了你的氣度!”


    “你就是個攪屎棍!”劉侍郎氣急怒罵了他一句,甩袖出去,不再理會他。


    吳侍郎走了兩步,到了周大人床前,低聲喃喃道:“殺了他……聖上會高興的吧?顧夢瀾多年肆意妄為,聖上為了大局苦心忍耐,如今諸國師回歸,顧夢瀾也就沒有用了……”


    他回到帳中,有人來報:“大人,人抓到了。”


    “很好。”吳侍郎道:“確定是他嗎?”


    “小的曾經在營中看過鬱先生一眼,確是鬱先生無誤。”


    吳侍郎來回走了兩步,終究還是不大放心:“把人帶上來。”


    那人應聲而去,不多時就扛著一個麻袋進了來,吳侍郎解開麻袋一看,發現裏麵確實是鬱寧無誤,便拍手稱妙:“是他,把人帶下去吧。”


    吳侍郎道:“告訴下麵,黃昏時祭河,祈求水患平息,上天寬恕……對了,不能讓劉鷗礙事,尋個法子,叫他睡一覺。”


    “是。”那人應了一聲出去了。


    吳侍郎一手負於身後,自語道:“劉鷗這個人雖然貪生怕死了些,但是辦起事來還算是有點本事,治水少不了他,暫且先留著吧……”


    “……顧夢瀾,當年你殺我兄長,可想到有如今這一天?”


    ***


    日暮西沉,將世界暈染成一片血紅,咆哮奔流的黃河也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宛若血浪滔天。這原本本該是波瀾壯闊的一幕,卻叫人橫生不祥之感。


    吳侍郎帶著一個麻袋上了堤壩,下麵已然圍了滿滿一圈人,一個穿著華麗的道士不懼風浪洪水,手持銅錢組成的長劍,擺上了香案,供上了五牲花果,兩道紅燭一點,手中黃紙像天空中拋去,瞬間被風卷得漫天飛揚。


    道士銅錢劍幾個舞動之間,幾張黃紙被串在了銅錢劍上,銅錢劍舞過火焰,香案前的銅盆中瞬間爆燃起熊熊烈焰。


    他張口唱著什麽,卻沒有任何人聽見了,因為場中隻能聽見洶湧的河水拍擊堤壩的巨響。


    不多時,道士大喝了一聲:“時辰到——祭河——!”


    軍士們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花果牲畜擲入河中,到最後,七八名軍士抬著一個衣著華美的人出現在了堤壩上,將他擲入了河中!


    河水在一瞬間淹沒了所有的事物,卻又在吞沒了那青年後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吳侍郎眼中閃過一絲驚歎:難道這個鬱寧所說的以人祭祀是真的?


    吳侍郎的眼前瞬間昏暗了下來,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向天空,隻見方才還平靜如處子的河水在下一秒以倍速衝向了堤壩,巨浪滔天而起,遮天蔽日。


    下一刻,巨浪傾蓋而下。


    堤壩再也支撐不住這般的衝擊,盡數被衝毀,洪水迅速的自缺口傾瀉而出,下方的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衝走了,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浪濤中。


    鬱寧站在巨浪的頂端,冷漠的看著下方奔逃四散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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