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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星光之河中並肩而坐的兩人享受著這夢幻般的美景,在這墜塵的繁星中徜徉。


    在這繁星中,希爾維亞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合住一隻螢火蟲。


    “對不起,夏洛特。”她用複雜的表情窺視著手縫間的熒光。


    雙手後撐著草地的夏洛特詫異偏頭,“怎麽了?”


    “我想伊曼紐爾是對的。即便我找回了我失落的心,擁有了正常人類的喜怒哀樂,但我依然不懂人心。好比如那天,我一定是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所以你才會那麽生氣吧?”


    她攤開手,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放飛的螢火蟲。那散發著熒光的小精靈搖搖擺擺地盤旋了一陣,然後匯入同伴們隱匿於星光之中。


    ——她指的應該是與佐伊見麵的那天,她對夏洛特說的那句‘雄獅永遠不會與羚羊為伍’。


    盡管當時確實十分憤怒,但現在想想卻覺得很是羞愧。


    夏洛特小心翼翼地措辭道,“但你也是為了我好,不是嗎?而且事實證明……”


    “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她打斷了他的話,又苦惱了思索了一陣,決定將問題拋給夏洛特,“那你覺得人心究竟是什麽呢?”


    夏洛特苦思冥想了一陣,最終決定用自己的理解作答。


    “我想人心應該是世上最堅固有力的東西,也是世上最柔軟纖細的東西,它可以很堅強,也可以很脆弱。當它快要破碎的時候,就需要一些塗著蜜的謊言去小心嗬護。好比如我,每次快要絕望時,我就會暗示自己,我能行!”


    “這樣很傻對吧?”末了,夏洛特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


    “需要欺騙嗎……”希爾維亞喃喃幾句,又困惑地搖了搖頭,“我不懂,即便擁有感情後還是不懂。我並非直來直去不懂欺騙,我可以麵不改色地對敵人說出謊言。可是、可是……”


    她冰藍色的瞳孔看著夏洛特,仿佛能透徹人心般純淨,“難道麵對自己的內心、麵對自己珍惜的人,也需要用謊言去欺騙嗎?那樣難道不是錯誤的嗎?還是我真的不懂人心嗎?”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看得出來,她一直對那晚引起夏洛特憤怒之事耿耿於懷。


    夏洛特愣住了。


    ——是啊!難道對自己珍惜的人也要欺騙嗎?不,不對,欺騙應該也分善惡吧?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人心是複雜的存在,並非一味的真誠就能換來對方的真心;也並非善意的欺騙就能讓對方幸福。


    夏洛特想起了被自己欺騙的海伍德,如果他並非出於善意刻意隱瞞了公式的錯誤,也許海伍德就不會孤注一擲地用命運錢幣去扭轉局勢,也就不會因為過度自信而橫死於魔女與阿爾薇拉之手。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複雜,這樣看來的話,善意的欺騙也有可能造成惡劣的後果;同樣的,惡意的欺詐反而有可能帶來好的結局。如果唯結果論的話,那究竟哪個才是善、哪個又是惡呢?


    原本以為自己了解的夏洛特,現在也糊裏糊塗了。


    於是,在希爾維亞期待的眼神中,他隻能苦笑著回答,“呃,我不知道。也許你並沒有錯,錯誤的隻是這個世界、或者是太過複雜的人心、抑或冥冥中操蛋的命運。”


    “你在說謊,對嗎?”


    “呃,我沒有!我隻是……好吧!曾經的我認為哪怕對親近的人,善意的欺騙也是必須的,但是海伍德老師的事卻讓我動搖了這個觀念。我也不知道這個答案,這會讓你好過點嗎?”


    “不會!”希爾維亞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白,“兩個人都疑惑,對解決問題並不會有實質上的幫助,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好吧!你說得對!可一般人看到對方同樣苦惱時,不是會有一種鬆了口氣的輕鬆感覺嗎?


    夏洛特想,他家姐姐還真是與眾不同。


    “抱歉,明明是這麽美妙的夜晚,卻被我搞砸了。”希爾維亞眼瞼低垂,“我隻是擔心,有一天夏洛特你會再也忍受不了,頭也不回地離開我的身邊。”


    夏洛特如遭雷擊,他從未想過,實力非凡的姐姐居然會為這樣的小事困擾。於是他逡巡著、猶豫著,終於鼓起勇氣握住了希爾維亞那冰涼的小手。


    在她那詫異的眼神中,他說道,“不會的!即便遠隔天邊、即便相隔萬裏,隻要你願意停下腳步、回過頭,就會看到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夏洛特!”蕩漾在冰湖中的漣漪,那是比任何風光都要絢麗的美景。


    “人心是什麽?盡管我們都在迷惘,但我覺得等到我為你建立起那個月麵上的理想之庭的那天時,我們一定會找到讓彼此都滿意的答案!”夏洛特鏗鏘有力地說道。


    然後他微微一笑,“那這個答案,會讓你好過一些嗎?”


    “嗯!我很開心!”純潔如玉的臉頰上淌下晶瑩的淚滴,希爾維亞如同春雨後的櫻花般笑得燦爛。


    “所以,請不要擔心!請相信我吧!因為我們總會在那裏找到答案!”


    希爾維亞闔上雙眼,泛著淚光的睫毛微顫。她櫻唇中吐出櫻花般的芬芳氣息,柔軟的、冰涼的、絢麗的唇瓣印在了夏洛特的唇上。


    夏洛特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那含羞帶怯的海棠之花。


    良久,唇分。希爾維亞低著頭,微翹的唇角含著怯意。


    “在貝爾博深淵時,你說我在你心中無可取代,那是真的嗎?”


    還處於大腦當機狀態的夏洛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真的。因為在我心中,你是最棒的姐姐,是任何人、任何物都無法取代的珍寶!”


    一片沉默——


    希爾維亞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混亂中的夏洛特並未意識到什麽不對,他傻呆呆地探了探希爾維亞的額頭。


    “姐姐怎麽了?”


    “沒事。”希爾維亞回以蒼白的微笑,“謝謝你今晚帶給我的繁星,我會永遠將它銘記在心的。我有些倦了,那……我先走了,夏洛特。”


    說罷,她在暗風中攏著雙臂,風兒吹亂了她的發梢與裙擺,希爾維亞就這樣孤零零地消失在穀口。


    “我說錯了什麽嗎?啊!原來如此!”


    直到這時,被那一吻弄得頭腦迷糊的夏洛特才知道犯了什麽錯誤。


    他不該提‘姐姐’二字,希爾維亞想要的,可不僅僅是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姐姐。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個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仰望著那漫天的螢火之星。


    “你知道嗎?希爾維亞,在我心中,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呀!”他唇角泛起自嘲的苦笑,用手臂遮住了額頭,“凱思琳說得對,我還真是傲慢呀!這樣也好……等到我成就王座的那天……”


    貫穿地底世界的暗風突然呼嘯而起,掩過了夏洛特那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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