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之海中,星幕燦爛、燁燁生輝!


    無數星河循著原本的軌跡在天幕中運轉,它們圍成神秘浩大的星團,點亮智慧的海洋。


    再遠處、混沌黑暗,未曾開辟的意識之海無邊無際,隱隱有混沌的黑霧翻卷,想要侵犯星光褶褶的海洋,卻被那閃耀的智慧之光抵在邊界之外。


    突然間,混沌深處風起雲湧,似有什麽存在在攪動風雲。一道銀色的光亮在黑暗中升騰,其後緊隨一道緋紅光芒,所過之處黑霧翻滾、意識之海中星幕震蕩、搖搖欲墜!


    端坐於意識之海中的夏洛特充耳不聞,他知道那兩道光芒屬於誰。那是艾兒在指引希爾維亞前進,搜尋陸斯恩的靈魂。


    無論是誰的潛意識都會本能地抵抗外來的異物,為了將這股抵抗降到最低,充分相信兩人的夏洛特試圖讓自己的意識體潛入意識海的最深處,將所有的防禦本能全部封閉。


    這很困難,就好比人類會對刺向眼球的銳物產生反應般純屬本能,想要克製必須要經過嚴格的訓練。幸好為了這一天,夏洛特已經訓練過無數次,終於在數度反複後,他壓抑住自己心底的緊張,如同孩子一般蜷縮著沉入了最深沉的意識之海。


    那兒如同母親的羊水,安謐寂靜、溫暖安心、無念無識……


    “真是天意弄人……也罷,這就是命運的抉擇嗎?”


    意識之海的最深處,夏洛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似乎有什麽人在他耳邊呢喃。


    “命運無常,即便千思萬慮也終究無法窮盡一切變化。”有人似在耳邊歎息,“於我而言,這一切就像一場荒誕的默劇,不過能夠看到她,也算不枉此行……”


    ——他是誰?


    潛入意識海的夏洛特眼珠轉動,思緒不寧。


    “真是沒想到呀。雖然有過怨憤,但現在想想,這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經曆。”


    ——陸斯恩?


    夏洛特總算想起了一切,意識體的他試圖睜開雙眼。


    “可即便未來仍是一片混沌,但我仍對你充滿了信心。因為我相信你,就好像相信我一般,因為……”


    夏洛特猛地睜開了眼!


    有什麽人湊在自己的耳邊!


    雖然看不見,但意識體卻能感覺得到耳垂邊傳來濕熱的風。


    “……你總會接過我手中的接力棒!讓我們看到那未曾抵達的世界!”


    ——這是夢嗎?!不對!意識體怎麽會做夢!


    可蜷縮著的夏洛特試圖擺首,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這是我們的宿命,你逃不了!也不會逃!當你絕望時、當你恐懼時、當你迷惘時……”


    那個聲音如同在夏洛特心底響起。


    “請記住,我與你同在!你總會接過我手中的接力棒的,對吧?畢竟你就是我啊!”


    ——給我滾開!我才不是你!!!


    夏洛特在心中怒吼!


    “你想否定我?否定你自己嗎?你想一輩子都生活在希爾維亞的羽翼之下嗎?醒醒吧,哪怕是她也無法幫助你逃掉的,你隻能麵對,無法逃避。而且……哼!你以為我是誰?”


    “你這陰魂不散的亡靈——”


    冷汗直冒,夏洛特猛地從床上坐起。


    ——失敗了嗎?


    夏洛特迷迷糊糊地看向跌跌撞撞闖進門來薇薇安與洛麗塔,額上卻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


    下意識地轉動眼珠,他注意到床邊的希爾維亞朝他額頭探出了手。


    “做噩夢了嗎?”希爾維亞眼中含著隱憂,“一開始總會有點不適應的,過一陣子應該會好上很多。”


    夏洛特卻沒有在意這個的心情,他一把握住希爾維亞的手,迭聲問道,“失敗了嗎!?”


    希爾維亞與床鋪另一邊的艾兒對視一眼,詫異地問道,“不!你怎麽會這麽想?”


    艾兒將一個琉璃瓶舉起,那其中搖曳著銀色的細絲,仿佛流光在其中沉浮、美輪美奐。


    “手術很成功啦!瞧!這就是陸斯恩的靈魂!”這個毫無節操的家夥舉著前任主人的靈魂碎片,像是小狗邀功般嘿嘿傻笑。


    “不!”夏洛特煩躁地一拍床鋪,“你們在騙我!”


    捧著熱粥的薇薇安不慎將盤子打翻在地,與洛麗塔噤若寒蟬地看著情緒突然起伏的夏洛特。記憶中,無論麵臨怎樣的困難,她們都沒見過老師如此狂躁的模樣。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沒有騙你。”希爾維亞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是說,出現了什麽變故嗎?”


    夏洛特痛苦地掩麵,“抱歉,我不該向你們發火。可我……我聽見他對我說,‘我永遠無法逃離’!”


    希爾維亞表情變得十分嚴肅,她朝艾兒點點頭,“那再檢查一遍。”


    耗費數個小時,希爾維亞擦了擦額上細密的汗珠,搖了搖頭。


    “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看向兀自不信的夏洛特,憂慮重重地說道,“但實話告訴你,畢竟對方是陸斯恩,而且還與你的靈魂結合長達二十餘年之久,會不會出現什麽錯漏我也無法百分之百保證。”


    ——真不愧是姐姐!這種時候,一般不是都會瞞著病人的嗎?


    夏洛特不知應該感到欣慰好、還是感到惆悵更妙。於是最終隻能幹澀地朝希爾維亞一笑。


    “總之,這段時間如果出現了什麽變化,夢見了那不屬於你的記憶,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也隻能如此了!


    夏洛特克製住內心的煩躁,朝希爾維亞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一年有喜有憂。


    喜的是,夏洛特再也沒夢到過陸斯恩殘留的記憶片段;而憂的是,正如希爾維亞所說,切割靈魂後,夏洛特的實力再度跌落七環,並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得寸進。


    不僅魔能池與精神縮水了一大截,而且連思維能力與施法速度都有了顯著的下降。若非有記憶處理術的協助,估計夏洛特連記憶力也要下降到連常人都不如的水平。


    這種感覺非常令人難受!就好像一夜之間被打回原形,從原本的天才變成了連常人都不如的庸者。


    夏洛特一度有過自暴自棄的念頭,跌回七環後,世界原本的清晰不再,感知力變得混沌,原本一點就通的法術知識也變得晦澀艱深。


    但幸好有希爾維亞無微不至的陪伴和教導,那段時間內,為了照顧夏洛特,她甚至放棄了搜尋星之主埃德溫的蹤跡。終日不厭其煩地為夏洛特重複講解各種知識,直到確認他真正將那些知識點掌握。


    如此恍恍惚過了大半年,在她的照顧下,夏洛特的能力才逐漸恢複穩定。雖然不再具備以前那引以為傲的強大魔能與精神,但好歹智力終於恢複到原本的水平。


    值得一提的是,這其中命運錢幣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在無法施法的那段時間內,感到煩悶的夏洛特便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破解公式之中,而希爾維亞為了照顧夏洛特的心情,也不再阻止他對公式的研究。


    龐大複雜的公式讓夏洛特恢複原本的智力起到了積極的作用,隨著不斷的計算,夏洛特的思維也變得越來越清晰,各項施法能力也逐漸恢複。


    終於在第四紀元3472年夏,夏洛特再次突破八環。雖然魔能池與精神力縮減不少,但破而後立卻讓夏洛特的思念更加精煉,更加喜人的是,便連萬象魔眼也取得了重大的進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夏洛特在心情漸漸明朗之餘,也對希爾維亞為他所做的一切充滿了感激。心底的情愫難以壓抑,兩人的關係也變得愈加緊密。


    這大半年來不再夢到陸斯恩的記憶,於是希爾維亞與夏洛特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後便向泰克林、洛蘭道別,離開幽暗地底前往地表世界。


    看似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可直到3472年夏末發生的一件事,卻讓這一切全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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