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目光冷漠,麵對踐約而來的夏洛特,黛芙妮宛若互不相識的陌生人,“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夏洛特微微一頓,但很快調整心態,也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越快越好,你那邊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嗎?”


    黛芙妮不做理會,她徑直走出門外。夏洛特見狀也毫不猶豫地帶著秘之儀的追隨者跟了上去。


    兩批人一前一後,沿著精靈母樹的天然階梯而上,因為有黛芙妮領路,夏洛特一行倒是不用刻意隱藏蹤跡,簡簡單單的幻惑法術足以應對路上的所有盤查。


    越是沿著夜晚的階梯而上,靜謐的精靈母樹上就出現越來越多的螢火蟲。夏洛特目光如炬,早已看出它們並非散發熒光的簡單蟲類,而是類似於嬰兒胚胎般跳動的小肉球,這應該是一種亞精靈的幼體,祂們與小妖精很像,會協助森林精靈管理花語森林的環境。


    在這夜色之中,這道母樹的階梯顯得靜謐祥和,夜鶯的啼鳴與蟲兒的喧囂組成森林的夜曲,伴隨飄浮嬉戲的綠色熒光,讓這兒成了讓人心情平靜的絕美畫卷。


    快要抵達樹頂前,走在前方的黛芙妮突然停步微微歎息。夏洛特不忍催促,像個侍衛般安靜。身後的追隨者們同樣像是幽魂般不發一語,靜靜地等待夏洛特的指令。


    “可惜今天過後,這樣的夜景或許再也見不到了。”黛芙妮忽然說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但未等夏洛特說,黛芙妮就繼續前行。夏洛特內心歎息一聲,知道此時再多解釋也隻是蒼白無力,便跟著拾階而上。


    他卻不知道,此時的黛芙妮內心又在忍受著怎樣的煎熬。


    這段路再怎麽漫長也總會有個盡頭,黛芙妮行走的速度不快,就好像在盼望著夏洛特能在這段路前回頭。但雙方都知道,夏洛特根本不可能放棄。


    兩批人一前一後走到一個巨大的木質圓盤上,看上去這像是精靈母樹自然折斷的某截分支。圓盤四周安靜地環繞著火炬,中間有一個祈禱的神龕,對比下方城市內的神殿,這個地方雖然簡陋、但卻帶著古樸和神聖的氣息。


    夏洛特這時更不敢說話,他必須得收納自己所有魔能,渾身的肌肉也像是麵對天敵般繃緊。


    他有自知之明,別看他似乎輕鬆地戰勝了阿爾薇拉,但那時麵對的畢竟隻是一名中等神力神祗的分身。但接下來進入厄爾魯後,他將直接進入強大神力神祗伊薇特的神國,若被對方的真身發現,夏洛特就是再強十倍也插翅難逃。


    黛芙妮來到祭壇前,低著頭、雙手交叉在胸前做出祈禱狀,神性的力量開始在她的身體內湧現。魔眼可以清晰觀測到淡金色的神性光芒像是綢緞般纏繞上神龕,神龕隨之回應,猛然綻放出刺眼的神性光芒。


    夏洛特以目示意追隨者做好準備,七人的團隊靜等厄爾魯的大門開啟。


    危險!死局!


    也正在這時,夏洛特渾身汗毛豎起,他潛意識中察覺到莫大的危險,似乎有莫可名狀的恐怖存在正在窺探。他下意識地看向神龕,魔眼極佳的動態視覺卻讓他在視野轉換中捕捉到某個影子,那個影子似乎懸浮在祭壇之外,卻又額外模糊。


    夏洛特卻來不及仔細觀察,因為他已經注意到神龕的神性力量已經快要膨脹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如果用一個比喻來形容,那就像即將沸騰的開水,下一秒就會反噬觀察水壺的主人。


    但就在這時,原本即將沸騰的神性光芒突然猛地一縮,隔著無窮虛空,夏洛特仿佛聽到某個女聲憤怒的哼聲。下一瞬間天旋地轉,夏洛特克製住出手的衝動,努力觀測空間轉換的過程,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鳥語花香的森林湖畔。


    這兒的時間似乎與斯泰厄大不相同,太陽初升,草地上的花草嫩莖上還懸掛著瑩瑩露珠。抬頭看去,遠方的聖山上隱隱有神聖的歌聲縈繞,這兒的一切都充滿了神性的力量,讓夏洛特覺得格外不適。


    所有人都好好的,除了黛芙妮。


    前方的黛芙妮委頓在地,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夏洛特明知已來到伊薇特的神國,但卻克製不住內心的衝動一把衝上前去扶住黛芙妮。這一看,卻發現黛芙妮額頭上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她倔強地想要推開夏洛特,但此時氣息未穩,使出的力量與常人無異,又哪裏能推開身體強健的夏洛特。這讓黛芙妮十分懊惱,憤憤地撇開頭道,“給我快滾!”


    到了這時夏洛特若是還猜不透發生了什麽,那他就真是愚不可及了。一瞬間,冷汗就從額上滲出,他明白若不是黛芙妮幫忙,自己絕對會落入眾神的陷阱,如今早已成了砧板上魚肉,更別提接下來的計劃了。


    “黛芙妮,謝謝你!”除了這句謝謝,夏洛特想不出任何語言能表達此刻內心的感激與愧疚。


    夏洛特明白黛芙妮的舉動與誓言無關,因為黛芙妮發下的誓言是——必定協助兩人潛入眾神之地厄爾魯。而並未做出一定成功潛入、不引起任何懷疑的承諾。因而她在啟動儀式的那刻就已經完成了誓言內容,根本無需承擔背叛誓言的惡果。


    而夏洛特卻與克萊爾威逼利誘這位生死與共的好友,卻不知黛芙妮同樣也接受了引誘兩人的使命,麵對選擇時,她的內心又該是何等痛苦糾結。


    可即便如此,黛芙妮仍然選擇了幫助背叛友誼的夏洛特,這份情義實在讓夏洛特無地自容。


    “快滾!我說了與你恩斷義絕!”黛芙妮死命掙紮。


    “那你呢?你又該怎麽辦?你現在背叛了祂,祂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現在就想著為我考慮了嗎?我不用你管!你給我滾!”黛芙妮淡金色的瞳孔中滲出淚花,“我已經成了精靈一族的罪人,但我可不會繼續叛逃!給我滾!!!”


    夏洛特還要努力,但很快,他的臉色一變。


    遠方的聖山上傳來劇烈的神性波動,既然已被伊薇特知曉有外來者潛入神國的事實,這位強大的神祗自然有辦法搜索出侵入者的方向。


    黛芙妮原本憤怒的臉色也變為驚恐,她立刻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水晶瓶,將瓶中綠瑩瑩的樹葉分發給夏洛特等人,想了想,又仍不放心,將脖子上掛著的葉狀掛墜也給夏洛特戴上。


    “這些是佐伊老師留給我的小道具,小時候我經常用它隱藏氣息來神國遊玩。戴上掛墜和樹葉,樹葉是一次性道具,每片樹葉的時限是半個小時。你往南邊去,那邊有個我小時候遊玩的山洞。快走!”


    又是佐伊!?


    夏洛特來不及細想,剛準備拉著黛芙妮一起,卻被後者一把推開。此時已經多少恢複精力的黛芙妮身如飛燕,幾個起落間就往西方躍走。


    “該死!!!”


    夏洛特明白不是意氣用事之時,他怒罵一聲,轉身下令道,“跟我走!”


    哪怕再怎麽遲鈍,此刻夏洛特也能體會到黛芙妮的心意。美人情重,就像沉甸甸的大山般壓在夏洛特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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