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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神色有些淒涼的看著四周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人群,從這些人眼中看不到一絲對他的尊敬,隻有那種無處不在卻又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的鄙夷。..


    “人心炎涼人心炎涼啊,我昆陽子修道八百餘載,創平都山福地一脈,卻未想到有朝一日也會落的這般下場,連這些散修都如此輕視老夫。”老者心裏一陣無助的哀歎,湧起一陣傷感,隻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嘴角竟是活生生的憋出了血跡來,眼神之中的神采也愈發的散亂,像是瘋病發作的前兆,身旁兩個侍從見狀,趕緊攙住他的胳膊,規勸道:“門主息怒,何須與這些散修一般見識,待小姐回山,我平都山福地如今遭受的一切恥辱必將洗刷幹淨。”


    老者根本聽不進去,雙拳緊握,身上純陽元氣如潮水一般湧動起來,強烈的法術氣息回蕩開去,是一旁之人立即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危機。


    這昆陽子在與酆都鬼王大戰時身受重傷,他本來已經達到五氣朝元的巔峰狀態,元神甚至已經初具輪廓,隻差半步便可成就地仙業位,如今卻跌落至人仙之境,甚至金丹之上都有幾道難以痊愈的裂痕,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道心受損,不複當初銳氣,看起來與糟老頭子無異,否則就算實力大跌,憑借自身威儀仍可震懾這群宵小。平都山福地先前在酆都鬼城的衝擊下損傷嚴重,千年基業險些毀於一旦,而後又受陽山小洞天落井下石,將鎮壓不力的罪名歸結於頭上,不僅沒得到道門援助、安撫,反而大受苛責,昆陽子本人更是被削去大量功德,如此種種。一起降臨身上,不僅讓人心碎,更是讓人心寒,尋常之輩哪能承受。


    就算昆陽子這種修行八百餘載的大人物,也是被打擊的心如死灰,脾氣變得十分怪異,加之受傷勢影響,心智已經變得不正常了,有些瘋癲。


    一尊準地仙級別的大人物,哪怕如今實力折損的厲害。恐怕連人仙境界也不具備,但也不是這群散修能夠抵擋,真若發瘋施暴,隻怕要鬧出人命來,如今平都山福地再也出不得任何差錯了,兩名侍者交換了一下顏色,而後似決定了什麽,隻見其中一位侍者伸出手去在老者後背之上快若閃電的拍了一下,一道純陽元氣注入老者衣領之下的一道符中。老者身軀頓時變的僵硬起來,無法動彈,兩名侍者神色緊張,無奈告罪一聲:“師尊。弟子多有得罪了。”


    老者身後這道定身符是其女兒碧遊道人離開彭城時親自留下,便是害怕今日這種場麵出現。


    按理說,昆陽子已是這幅模樣,實不該隨意走動。不過他是平都山福地掌門人,如今天師駕臨,便沒有不來迎接的道理。


    兩名子弟激發老者衣領之下的定身符將其控製住之後。也不願與那些散修起任何爭執,平都山福地雖說曾是蜀州第三大派,可遭逢大劫之後,如今隻怕連一些傳承久遠的道觀也比不上了,不僅山門被毀,門下弟子更是十不存一,又被陽山小洞天強行征調一部分人手前往十萬大山之中當作炮圍堵牛頭鬼將,現在彭城之中僅存的力量也就他師兄弟二人了,還有僥幸活下來的一些道童,別的門派前來彭城都是來赴正道之盟,而平都山福地卻像是一群逃難至此的流民。..


    身後發生的一切自然瞞不過東陵道主的感知,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過多幹預。


    平都山福地落得這步田地,雖是時運不佳,遭酆都鬼城狠狠衝擊占了主要因素,但真正原因卻是陽山小洞天刻意引導而至,陽山小洞天距離平都山福地不過千裏距離,當初若是伸出援手,須臾之間便可抵達,完全可以化解平都山福地的危機,可陽山小洞天卻並未理睬,而且事後上書三清宮時,也狠狠批鬥了一番,最終導致平都山福地處境雪上加霜,若非雙方處於正道同盟之中,如同朝之臣,尚有一層底線,僅憑這些雙方都已是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分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雙方之間已是這種關係,東陵道主哪裏會管這些散修如何欺辱昆吾子。


    他若跳出去做這老好人,不僅顯得假惺惺的,對方也不會買賬,反而會將怒火對準他宣泄,他這是吃飽了沒事撐的,才會跑去自取其辱。


    而且他也希望這昆吾子早些被氣死算逑,一個準地仙落到這步田地,活著也是遭罪,不如眼睛一閉幹淨,而且他隻要活著一天,陽山小洞天便沒有辦法染指平都山福地這處道場,雖說平都山福地如今被陰曹之中出逃的鬼修破壞的一塌糊塗,甚至還有厲害鬼仙盤踞其中,昆陽子如今也無力收拾殘局,隻能帶著僅剩的一些門人轉移到彭城之中,求正道同盟庇護,但這支傳承一日未斷,陽山小洞天便不可越俎代庖,自發的幫平都山福地收拾殘局,隻有苦苦等候。


    要麽等他死,要麽等他堅持不住放下身段來求自己幫忙。


    玉衡劍尊倒是對這昆陽子頗為憐憫,不過如今她與陽山小洞天是綁在一起的,雖說心裏也極想擺脫這個束縛,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去了之後,門下弟子淪為其附庸、走狗,但如今尚未撕破臉皮,總不可能當著東陵道主的麵去幫昆陽子解圍,隻是心裏歎息一聲,有兔死狐悲之感,峨眉山小洞天如今風光無限,可等她轉世重修之後,下場隻怕與這平都山福地也差不到哪裏去吧,人心炎涼,自古如此,正在這時候,遠處大道盡頭,忽然出現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


    逾數百騎,皆是體格高大的駿馬,馬上騎將身覆明光鎧甲,配精鋼雲紋長劍,眼神凜冽,不帶一點人情。


    在迎接隊伍之中,還有一些俗世官員,這正一道壇天師駕臨蜀州之地所用身份乃是欽差,畢竟此次鬼患已經波及俗世內外。..人間百姓同樣需要安撫,因此這天師如今也是兼著雙重身份,既是蜀州正道同盟的盟主,也是朝廷官員,為了不破壞道門戒律,顯露神通蠱惑世人,這天師依仗在數十裏外便從雲海之中降下,改走地麵官道,凡夫俗子所不能理解的也盡數收斂、遮掩,這隊人馬是朝廷天字營裏的一支。由朝廷出資,正一道壇督造訓練,專門為對抗世外之力而建造。


    配備的皆是神兵利器,隻是如今收斂了光彩,凡夫俗子也看不出這些‘明光鎧甲’與‘精鋼長劍’的玄妙之處。


    這些鎧甲兵刃皆是用域外星辰鐵打造,足以屠鬼殺神。


    而馬上這些騎士各個實力不俗,皆是氣行周天之境的實力,體內元氣充沛,更擅長結陣禦敵之術。百騎聯手,隻怕元神地仙也不敢輕攝其鋒。


    燕王手下十萬陰兵也是類似於此的存在,但是與這百騎一比,卻是天壤雲泥的差別。燕王手下陰兵數量雖是龐大,而且配合也算精妙,但裝備與之相比卻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並且鬼魅靈物沒有實質之軀。陰人倒是厲害至極,卻不擅長戰場衝殺,何況這些陰神也不是人間生物。在陽間所能發揮出來的力量極為有限。


    當初數萬陰神圍攻張潛也拿其毫無辦法,隻能消磨他的力量,若換了這百餘騎兵,隻怕一個照麵便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天字營的兵將雖是朝廷編製,但長久以來這指揮權卻掌握於正一道壇手中,說白了就是道門的私人武裝,護教騎兵。


    這護教騎兵的培養方式與門下弟子又有所不同,道門收授弟子,主要任務是體悟道術,弘揚道法,傳承道統,而他們的使命隻有一個,就是以武力維護門派。


    這些護教騎兵資質也許不算高,甚至有些人一輩子都在此境界上難有所寸進,但是卻將畢生的世間都花費再法術、神通之上,極為善戰。


    上古時期,道門鼎盛之時,各大道門之中都有類似於護教騎兵這樣的一隻武力存在。


    不過如今卻是罕有,如今天庭建立,道門勢力獨占天下,也沒有什麽強大的力量可以威脅到道門的安全,便沒這般必要了,而且培養這麽一隻武力所需的資源與心血也是極為恐怖,這些弟子資質不高,也就需要耗費大量靈藥助他們提升修為境界,道行畢竟是實力的基石,除此之外,還需配備大量的武器裝備,並且還要長時間的訓練與磨合才能形成戰鬥力,僅僅如此也就罷了,這些隻注重法術、神通的護教騎兵因為自身道行低微,壽命必然不長,換代周期極快。


    一個氣行周天之境的修士,正常情況下壽命在兩百餘年,而高負荷的施展神通法術會損傷道基,加上經常鬥法對純陽元氣的劇烈消耗,久而久之形成隱患,這些護教騎兵一般能活過百歲便算長壽,而培養這麽一名護教騎兵平均卻需要五六十年時間,也就是說花費無數資源與心血培育一名護教騎兵,隻能為門派服役短短幾十年,世間能承受起這種消耗的門派不過寥寥無幾,畢竟如今已經不是上古時期遍地元氣的年代了,因此培養護教騎兵的便隻有坐擁天下的正一道壇。


    小溈山的天戰峰倒與此相似,專司征戰之事,門下弟子資質不算出色,但絕對是最凶狠、最勇武的,隻是規模完全無法與正一道壇的天字營相比。


    天戰峰全峰上下弟子不過千餘人,而且參差不齊,組織也絕不如這天字營的兵將這般嚴密。


    可見正一道壇實力如何之強,而這正一道壇卻也不過是羅浮山三清宮的一個外圍組織而已,僅為其處理一些俗務,三清宮的實力底蘊又可見一般。


    蜀州各大門派擺出這幅隆重姿態也在情理之中,大道盡頭那百餘騎兵已經逐漸接近,一股威嚴、冷漠的氣息撲麵而來,玉衡道尊也是心中一緊,龍頭拐杖輕輕在地上頓了頓,蒼老的聲音傳播開去,“都安靜下來,天師儀駕已近,誰若出了紕漏,壞了我蜀州道門顏麵,休怪老身不講情麵。”人群頓時安靜下來,那些相互較勁為求能夠更進一步的道士也紛紛停手。無奈的安於現狀,照顧昆陽子的兩名平都山福地弟子也終是從擁擠的人群中脫身出來,尋了一空地站住。


    一輛四駕齊驅的馬車在人群不遠處緩緩停下,車簾微微挑起,一個身材幹瘦的老者從後麵露出臉來。


    神色有幾分慵懶,似乎風塵仆仆一路而來車馬勞頓已有幾分疲憊,聽著城門前那熙熙攘攘一大群道士高呼迎接,也毫無興致,隻要死不活的答了一聲“曉得了”,而後像馬車旁持韁而立的英武騎將說道:“閑雜人等屏退。讓東陵道主、玉衡劍尊、昆陽子三人來紫竹觀見我。”


    紫竹觀是彭城之中正一道壇的一座分觀,在得知天師要駕臨彭城之後,這座道觀就星夜趕工,在短短一個月之內便擴建了十倍不止,原本占地不過兩三畝的小道觀如今有數傾之大,其中山水兼備,古木蒼鬱,有些地方甚至動用了神通改建,否則短短一月中覺不可能完成如此大規模的建築。如今正是天師居住的行宮。天師儀駕在城門前象征性的與諸位迎接者打過招呼之後,便直接入城往紫竹觀而去了,將那擁堵在城門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群直接從中分開。


    “這,天師大人。”彭城城主一臉迷惑。這天師好歹也算是欽差身份吧,雖說道門高人不屑與自己凡夫俗子打交道,可必要的交接總要有吧。


    而且他精心策劃的迎接儀式總部能這麽泡湯,還指望搏天師一笑。好讓其在天子麵前為自己美言兩句呢,若能賞賜兩粒靈丹妙藥也是極為不錯的呀,這麽招呼都不帶打一個的直接闖了進去。這叫怎麽回事,正想攔住儀駕問個清楚,便見一騎兵策馬靠近前來,揮手丟過來一樣事物,那輕浮的動作就像打發叫花子一般,拆開外麵放水的油布口袋一看,頓時驚的說不出話來,裏麵裝著一卷黃綢,雖是卷著,依舊可以見上麵繡著雙龍戲珠的圖案,這他娘的竟然是聖旨!


    聖旨何等尊貴之物,金口玉言之辭,丹書禦筆所書,如天子親臨,在這騎士手中竟然垃圾一般被扔了過來。


    這彭城城主差點沒給嚇的跪下去,那騎士卻嫌他擋道,用劍鞘將他推出去老遠。


    不過多時,儀駕已是入城,隻留下城門兩側麵麵相覷一群老道士,有些不知所措。東陵道主也是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雖說受到這般怠慢,卻也沒有挑動一點情緒,與玉衡劍尊隨口說了兩句,化解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而後讓身後弟子將天師吩咐的事情通知到昆陽子,便動身往紫竹觀去了,兩名弟子是又驚又喜,能得到天師點名召見,那自然是莫大的榮耀,另有一些提心吊膽,恐怕天師召見師尊不是什麽好事,隻怕還是問責、訓斥,何況師尊如今這般模樣,如何麵見天師。


    兩名弟子無奈至極,但也隻能解了昆陽子身上的定身符,安撫半晌,確定他情緒穩定下來之後,這才攙扶著往紫竹觀去拜見天師了。


    天師儀駕入城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張潛與玄機道人也是自蜀州西南之地歸來,才得知天師剛剛入城,如今峨眉劍派玉衡劍尊與陽山的東陵道主都在紫竹觀中朝見天師,不由微微皺眉,看來隻能暫等一會了,一路上也是聽聞了有關天師的種種傳聞,兩人皆是麵麵相覷,沒有親眼見到,也很難想象出來這位鄒天師到底眼高於頂到哪種程度,但聽東陵道主這等顯赫人物也隻有為其牽馬墜蹬的份,依舊有種震撼人心的感覺。


    當然傳言也多有誇大成分,天師馬車頂多從東陵道主鼻子前駛過而已,傳來傳去,卻成了東陵道主為其牽馬墜蹬了。


    峨眉弟子在彭城之中也有產業,乃是一座極大的莊園,當然與改建過後的紫竹觀是遠遠不能比的,如今這紫竹觀占據彭城風水氣眼,原本彭城的城隍廟與紫竹觀是毗鄰而建的,可為了擴建紫竹觀,卻將城隍廟遷到了別處,可廟能遷,龍脈石柱卻是無法挪動的,如今這彭城的龍脈石柱也理所當然的落在了紫竹觀中,彭城城隍隻能窩囊至極的呆在新建的小廟裏,沒有天地元氣可以支配,香火信仰也近乎斷絕,若非身居神職,隻怕如今連這容身的一畝三分地也沒了。


    去峨眉山莊的便要從擴建過後的紫竹觀門前經過,兩人如今準備先回莊園之中等待。


    憑他兩人身份,絕對沒有資格去紫竹觀中拜見天師的。


    正途徑紫竹觀門前時,那緊閉的觀門卻是忽然一下開了,一個發虛斑白、神色癲狂的老者被兩個周身元氣充沛身著明光鎧甲的將士挾住雙臂狠狠丟了出來!


    毫無憐憫之意,老頭子身子像是塞滿棉絮的破麻袋狠狠砸在了街道上。


    口中鮮血狂吐,頓時染紅了一方青磚。(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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