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瑾是在臘月裏給鄭明朝娶了媳婦,過完了年,就上表辭爵的,再由聖上挽留、同意,加上宗人府、禮部等各種規矩辦下來,這個月初才正式由鄭明玉襲爵安國公。()


    定在了六月二十二日擺三日酒宴請各府勳貴大員、故舊親朋等,鄭明珠是嫡親妹子,一早就抱著寶哥兒去娘家幫著招呼。


    林氏穿了鮮亮顏色的新服飾,越發顯得氣色極好,雍容嫻雅,鄭明珠見了林氏便笑道:“給國夫人道喜,國夫人真是氣派不凡。”


    林氏笑道:“既來賀喜,那還不趕緊跪下磕頭?”


    陳頤雅、陳頤貞、陳頤敏都在一邊笑。


    因陳夫人不在家,鄭明珠索性把家裏的小姐們都帶了出來逛逛,也透透氣。


    鄭明珠道:“給你一回臉麵,就抖的這樣兒,給你送禮就不錯了,還想怎的?”


    說著奉上禮單。


    鄭明珠這自然是厚禮,林氏笑道:“姑奶奶回家就是喜事了,還送這些,也太周到了些。”


    一時又兩手拉著陳頤雅、陳頤貞看:“都是大姑娘了,到底是侯府小姐,氣派就是強些。”


    從手上抹下來一對兒通體瑩白的鑲赤金的玉鐲子,一人一個,笑道:“一點小東西,拿著賞人吧。”


    陳頤雅、陳頤貞都連忙拜謝了。


    林氏又拉著胖胖的陳頤敏看,捏捏她的臉:“喲,這麽可愛,真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丫鬟奉上一枚金鎖,打造的精致的牡丹花樣子,林氏笑著給她戴上,陳頤敏大大的眼睛轉一轉,從荷包裏掏出一顆糖來,放在林氏的手裏:“謝謝舅太太。”


    林氏大約是給表禮的時候第一回收到謝禮,越發覺得這個孩子有趣,摟著她又問了些話,才笑著說:“裏頭也有小孩子,你跟她們吃果子去吧


    。”


    最後才抱過寶哥兒來,隻是寶哥兒睡著了,抱著也抱不醒,隻得親兩下算了,跟鄭明珠笑道:“琪哥兒惦記著要看弟弟呢,在裏頭廂房,叫奶媽抱過去吧。”


    林氏的丫鬟香桃便一手牽著陳頤敏,引著奶媽抱了寶哥兒進屋裏去。


    林氏這才問鄭明珠:“昨兒你打發人來跟你哥哥說的那事,究竟怎麽的?也值得巴巴的拿回來說?”


    鄭明珠道:“我還不知道究竟怎麽的呢。”


    遂把陳頤青這愣頭青的事兒細細的說給林氏聽,林氏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無所不知,說不定立刻就能解惑。


    果然林氏沒有辜負鄭明珠的期望,聽了笑道:“侯爺是動了真火了。”


    鄭明珠表示洗耳恭聽。


    林氏道:“這個月因你哥哥襲了爵,自然與以往有些不同,聖上把錦山大營交了給你哥哥,你哥哥想著建一支鋒銳騎兵營,已經寫了折子呈了禦覽,我聽說聖上若是準了,這支鋒銳騎兵營要交給疤麵將軍淩宇來帶,那可最是個六親不認的閻王,軍法最嚴,當初因著平安公主的兒子不服軍令,就被他打了五十軍棍,險些打殘了,養了一個月才能下地,平安公主哭到禦前去,聖上倒也不能責他,隻得安慰妹妹了事。若是侯爺是想著這個主意,你們家二爺有的是苦頭吃了。不過放在軍營裏曆練過的,怎麽也要好許多。”


    咦,這倒是個好法子,鄭明珠眼睛一亮,放在軍營裏拘著陳頤青的確是個好法子,真論起來,鄭明珠覺得陳頤青人不壞,就是天真單純熱血衝動,愣頭青一個,就是給陳夫人寵壞了的。


    如今想一想,若是把陳頤青放在軍營裏,與外頭就不一樣了,在外頭有豬朋狗友捧著,遇事又有武安侯府的金字招牌,外人等閑不敢招惹,自然就越發隨心所欲。可在軍營裏,自有一套與外頭不一樣規矩與行事,都是熱血男兒,誰給你臉麵呢?又是個極厲害的兵頭管著,該打該罰說一不二,或者能變的好了也未可知。


    有時候自己下不了手,隻能交給下得了手的人下手了。


    且又有鄭明玉在最上頭照應,倒也不怕他出事。


    再說了,就退一步想,便是陳頤青在軍營裏沒什麽進益,總能把他拘著,免得生出事來


    。安生到娶了公主,有公主管著,也就不怕了。


    這是陳頤青的好處,可是若再往深一點想,若是陳頤青在軍隊裏有了寸進,別說陳頤青就此好了,便是陳頤安都會受益,倒是十分精妙的一個法子。


    鄭明珠越想越覺得好,虧的陳熙華這麽快就想出了這個主意,陳頤安果然和他爹是一個風格的,從來不單純為解決一件事而解決一件事,既然決定要做一件事,就考慮到各個方麵的因素。


    如今把陳頤青丟進軍營裏操練到八月十二再回來成親就是了,反正這親事也並不需要他操持,隻需要他洞房!


    鄭明珠想著陳頤青從今後的日子,實在忍不住要高興,瞧他辦的這些事兒,真是活該被閻王將軍管著!


    不過想到陳頤青辦的事兒,就難免想到鄭明朝,他們還真是頗有淵源呢,鄭明珠就笑道:“二弟如今可好?”


    林氏何等精乖的人,哪裏有不明白的,便笑道:“你且放心,你哥哥說了,此事定下來,必要把二弟送進去好生j□j。”


    鄭明珠抿嘴笑,阿彌陀佛,果然兄妹連心。


    正歡喜,便見鄭明豔走了進來,笑著見過了嫂嫂和大姐姐便笑道:“大姐姐倒是到的早,寶哥兒怎麽沒帶來?”


    鄭明珠笑道:“來了,進去跟哥哥姐姐們玩兒去了。”


    說著就吩咐翡翠進去把哥兒抱出來給姨媽請安。


    一邊打量鄭明豔兩眼,她依然如做姑娘的時候一般愛穿杏黃的衫兒,隻是換了婦人的發式,烏鴉鴉的頭發油光可鑒,帶著一朵碗口大的赤金嵌紅寶石海棠鬢花,一串殷紅的珊瑚珠子壓後麵發髻,雖是華麗,氣質依然是淡然的。


    或許是那種永遠氣定神閑不肯輕易動容的神情,叫人這般覺得。


    寶哥兒被抱了出來,大約難得有這麽多年紀小的孩子在一塊兒,寶哥兒覺得熱鬧有趣,心情很好,鄭明豔逗他的時候,很給麵子的笑了幾回,叫人看著就喜歡


    。


    外頭有媳婦來尋林氏回話,鄭明珠笑道:“嫂嫂隻管忙去,我和二妹妹說一會兒話,回頭人多了就出來幫手。”


    林氏果然出去了。


    寶哥兒玩了一會兒,大約是困了,開始嘰嘰咕咕的要哭不哭起來,鄭明珠忙抱起來,一下一下的拍著,季六家的要上來抱,鄭明珠卻道:“不妨,讓他就這樣睡。”


    鄭明豔摸摸寶哥兒的腦門,笑道:“還是大姐姐有福氣,一舉就得了麟兒。”


    她是第二回這樣說了,鄭明珠小聲問:“你還沒信兒?”


    算起來,鄭明豔嫁過來也整一年了,還沒喜訊兒,自是有點壓力的。


    鄭明豔搖頭,卻說:“如今且不急,現今這屋裏人也多,待打發了兩個,消停些兒才能放心。”


    鄭明珠總覺得這個妹妹一直都沉穩從容,言語淡定,似乎就沒什麽難事似的,便笑道:“可是有主意了?”


    鄭明豔笑一笑:“大約就這幾日了。”


    果然是有主意了。


    鄭明珠這一年來與鄭明豔的來往中知道,燕五少並不是個荒唐的公子,隻是少些沉穩,少些氣派,又因婚前屋裏就有好幾個通房,又有老太太賞的,親自做主抬的姨娘,倒是在親戚裏頭,有了些少年風流的名聲。


    這也是鄭明玉和鄭明珠都十分看不上朱氏的一點,雖說是庶女,到底也是公府小姐,且女孩兒一生本就艱難,隻顧著看著光鮮,卻不好生給她挑個姑爺,這一生就越發艱難了。


    燕家新貴,燕五少又是嫡子,這門親事外頭看起來實在光鮮,內裏卻難說的很。


    家裏頭有老祖宗在,未曾分家,是以兩層婆婆,七八個嬸娘、四五個嫂子,十來個堂嫂,小姑子排行都排到了十七八,鄭明珠聽著都頭皮發麻。


    姑爺屋裏四個通房,一個妾室,妾室是老太太賞的,自覺可比祖宗,通房裏頭,一個是從小兒服侍在少爺身邊的,兩個是婆婆給的,還有一個是姑母之類的長輩賞的,沒一個沒臉麵的


    。


    聽說因少奶奶一年沒孕,婆婆就想給兩個通房抬姨娘,後來林氏來走了一遭兒,才罷了。


    自己這一房裏的嫂嫂,有個是婆婆的娘家親侄女兒,如今隨著婆婆管家,連大嫂都靠了後,鄭明豔是小兒媳婦,那自然是更輪不到她了。


    這樣一些關係隨手梳理下來,鄭明珠簡直瞠目結舌,這日子也真難過。


    所幸嫁了之後才發現,燕五少雖說有些風流名聲,卻也並不荒唐,也不是個蠢貨,對新婚妻子倒也敬重愛護,一個月也有大半個月都歇在正房,其他時候也有幾日歇在書房看書,姨娘那邊不過一月裏去過兩三回。


    “就是那個你剛嫁過來第二日晚上就說自己頭疼,打發丫鬟來請姑爺的姨娘?”鄭明珠問。


    鄭明豔笑道:“那晚我勸了五爺去看一看,第三日又肚子疼起來,五爺便惱了,說我又不是大夫,找我做什麽?打發小子請了三四個大夫來,叫她慢慢瞧。”


    咦,這燕五少倒也是個妙人。


    不過想來也是,鄭明豔到底是公府小姐,容貌也不差,又是新婚,燕五少決不至於蠢的就此丟下新婚妻子去守著一個姨娘。


    妻子對他來說,並不僅僅是一個女人,還有身後的公府,舅爺,連襟。


    一個姨娘如何與她比?


    秋姨娘為著這事兒被大太太叫去罵了一頓,倒是消停了一點兒,不過這些日子,聽說那秋姨娘尋了機會在老祖宗跟前哭訴了幾回少奶奶不容人,隻管拘著爺們,大約老祖宗怕自己最偏疼的小孫子受了委屈,明裏暗裏敲打過鄭明豔兩三回。


    所以鄭明豔惱了。


    鄭明珠對這個妹妹了解不多,倒是十分好奇她要做些什麽事,便笑道:“既如此,到時候若是有事兒,你隻管打發人來跟我和嫂子說,正好如今我婆婆也不在家,出門也不用回長輩。”


    想著自己的清閑日子,家裏頭關係相對簡單,真是天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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