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揚兄,福王入藩聽說動靜很大呀!”


    在河南府的二堂上,時任河汝道的河南布政司左參政項伯光正和河南府知府王恭銘閑聊著。


    王恭銘不明所以的接口道:“是啊,王府門下那麽人,良莠不齊,自然折騰的厲害!”


    “不,我是說,最近王府有一奇景?”


    “奇景?”王恭銘腦子一轉,這才明白對方指的什麽,於是笑道。“的確是奇景,每天一大早,小二十個還在繞著王府跑圈,不知道還真以為是在訓練王府護衛呢,實際卻是小王爺的伴當!”


    “聽說現在還有無聊之輩在賭這些孩子能堅持幾天?”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王知府謹慎的問道。“大有兄什麽見解呢?”


    “既然是小王子的伴讀,以軍伍操習,焉知不是為了日後謀逆準備的兵將?”


    王恭銘搖頭道:“大有兄,陛下對福王的袒護,天下鹹知,想用造反來攻擊福王,極為不妥,怕是陛下反而會治你一個離間天家骨肉的罪名。”


    錦衣衛和東廠肯定在福王府布置有眼線,因此光以幾個孩子跑步來攻擊福王府預謀以後造反,這是行不通的。


    “大有兄,王府裏傳言,這些孩子當是日後小王爺的班底,必為王店掌櫃、王莊管事。”王恭銘作為地方官,肯定有監視藩王的任務,因此知道一些福王府內部的事情並不奇怪。“因此,我們未必能把商賈說成行伍啊!”


    項伯光不信:“真的隻是為未來培養商賈和莊頭嗎?我倒是不信了!”


    王恭銘勸解道:“真真假假,現在肯定是無法查證的,不如暫且觀望一番再說。”


    以王恭銘的意思,自己和項伯光都不是巡按和監察禦史,沒有風聞奏事的權利,就不要去激怒福王和萬曆皇帝,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項伯光倒是有心籍此向太子朱常洛輸誠,但一想到這些年國本之爭中折損的臣子,他不得不謹慎行事,所以最終應道:“子揚兄說的也有道理,且坐觀一段時日再說吧······”


    隻是王恭銘和項伯光沒上彈劾折子,時任河南巡按的曹簡新卻快馬向朝廷彈劾朱由崧此舉不成體統、朱常洵包藏禍心。


    不過,相關的奏折到了北京之後,不但被萬曆皇帝留中了,而且還讓福王京邸知道了消息,第一時間就回報了洛陽。


    “王爺,曹巡按的底子查清楚了,此人出身晉省,應該是為了王爺引了淮鹽入豫,斷了晉鹽銷路而報複王爺呢!”


    原來這事的根子還在朱常洵自己身上,這不,朱常洵因為收了兩淮鹽商的好處,決定在河南行銷淮鹽,而禁止晉鹽輸入,讓山西鹽商吃了大虧,所以,那些鹽商便聯合科道清流來說福王府的壞話,但說話壞就說壞話吧,反正這些年福王被人攻擊多了,也不在乎。


    可曹簡新卻把攻擊目標指向了隻有七歲的朱由崧,這就讓朱常洛不能忍受了。


    是的,哪怕是明知道對方攻擊朱由崧是假,實際還是指責自己對兒子沒有管教好,朱常洵依舊覺得被觸犯了逆鱗,因此他明確要求道:“一定要奪了這個曹某人的職!”


    王府屬官很多,但大多數的品級都是八、九品,所以絕大部分都用來安置監生、舉人、廩生以及積功升遷的吏目,這些人是沒資格,也沒有能力替福王分憂的。


    真正在朝廷裏有路子的,隻可能是正五品的王府左右長史,另以及正六品的王府審理所所正,其中所正也有可能是監生、舉人乃至廩生積功升遷的,但長史甚少是副貢以下出身,多為三榜同進士。


    雖然是三榜出身,但也算是進士,也有同年、同窗、同鄉,因此才能完成福王的任務。


    不過目前福王府的兩位長史都是朝廷派來監視福王的,暫時還沒有可能被福王拉攏,因此福王還是決定要走內廷路線;問題,現在內廷也不敢在福王身上押注了,所以得讓鄭貴妃想辦法,至於鄭貴妃是跟萬曆皇帝哭鬧,還是讓某些的阿附者出麵,福王就不管了。


    福王府承奉司右承奉陳金應道:“奴婢立刻與宮中聯係!”


    福王滿意的繼續交代道:“還有這件事知道的,一律緘口,不得讓崧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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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金會意道:“是,奴婢一定交代下去,絕不讓小王爺因此傷心。”


    陳金退下去了,福王起身在室內走了兩步,問道:“崧兒現在幹什麽呢!”


    侍奉的宦官看了看禦賜的西洋鍾,然後回複道:“啟奏王上,小王爺現在應該是在寫字呢!”


    “擺駕!去看看!”


    福王突然查崗,自然是擔心朱由崧能不能管不住自己、會不會在無人約束下偷懶。


    結果等到了朱由崧的書房,製止了李諳以下的眾人跪拜後的,朱常洵卻看見朱由崧在認認真真的寫著大字和小字。


    按分鍾算,整整看了朱由崧寫了近十分鍾的字後,朱常洵邁步走了進去,此時就聽朱由崧開口道:“李伴伴,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過來看看你嗎?”


    朱由崧一個轉身,丟下筆就撲到了朱常洵的懷裏:“父王,怎麽進門也不出聲啊!”


    “父王來看看你的字寫的怎麽樣了!”


    說話間,朱常洵拉著朱由崧走到書案前,看了看朱由崧剛剛寫的字,隨即點評道:“筆力還是弱了一點,不過,等崧兒再長大一些了,可能就有所改觀。”


    說著,朱常洵吩咐朱由崧道:“崧兒再寫幾個字給父王看看,寫大字!”


    朱由崧不明所以的拿過一大張白紙來,提筆在手後問道:“父王,孩兒寫什麽呢?”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朱由崧當然知道,這是出自《菜根譚》中的文字,所以,當即一揮而就。


    福王看著兒子寫的字,點了點頭:“崧兒,知道父王為什麽讓你寫這副對子嗎?”


    朱由崧回答道:“看對子的意思,應該是表明淡泊名利的心態!”


    福王伸手把兒子抱在胸前:“崧兒真是聰明,隻可惜,今後我們父子都要誹謗等身了,所以,父王會看開,你也要看開了······”


    【作者題外話】:清流攻擊福王引淮鹽取代晉鹽,導致邊軍缺乏了糧食供應,但這是徹頭徹底的謊言,因為當時中開法早就被廢止了,各地都用的綱鹽法,鹽商根本就不運糧食去九邊,因此九邊缺糧實際與福王的做法沒有任何的關係,此外,大同、山西等鎮缺糧的背後,還有晉商夥同鎮將向女真和蒙古走私糧食的緣故,這要寫又是一本書了,就不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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