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港町奉行所的番役們收了入港費及貨物稅離船之後,魏大成在征得謝友青同意後,把所有船員和護衛都召集了起來訓話。


    就聽魏大成當眾說道:“船已經到了日本了,之前在朝鮮濟州的時候,大家其實沒有下船,下船了也沒地方去,所以有人肯定忍不住要去港町頑耍一番,但是老跑日本的水手應該知道,平戶也好,長崎也罷,不是什麽太平地界,所以,每次隻能一半人下船,一半人留守,下船的那些在港町裏也要奉公守法,不得惹是生非,否則,福海號初來乍到,可沒有人賣咱們的麵子,到時候你死了還是小事,誤了東家的事,你家裏也得跟著倒黴!聽明白了嗎?”


    回應魏大成的是層次不齊的“明白”聲,於是魏大成又凶神惡煞的問道:“都是娘們嗎?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這次回應聲整齊了一些,也響亮了一些,所以魏大成接下來把一幫子都晾在了船甲板上,隻是拉著謝友青、郭顯威走到一邊商量了起來:“郭標頭,稍後我會帶著大掌櫃他們去仲割所,你留守船上,確保沒有賊人上船窺視,等我們回來了,再換你下船。”


    郭顯威沒有異議,三人又商量了一下,第一批和第二批下船人員的名單,其中第一批下船人員以船上水手為主,第二下船人員以路通標行的護衛為主,至於郭顯威擔心的語言不通的問題,其實根本是過慮了,至少在平戶港町這邊,大明官話、閩南話和日語九州方言都是流行語言,不用怕日本人聽不懂不會說。


    得知平戶這邊大明官話也是通用的郭顯威沒有了異議,謝友青便讓郭顯威代為宣布第一波留守人員名單,然後他跟魏大成及船行的通譯一起混在下船的水手中間,也下了淮甲一號,並沿著碼頭走向了實際就是商品交易所的仲割所。


    一邊走,魏大成一邊介紹道:“日本將人民劃分為士農工商四等,武士荷刀苗字,有隨身攜帶雙刀的權力,而且還是隨意斬殺非武士的平民的權力,所以,在平戶以外,看到日本武士,我們等小心一點,別衝撞了對方,也別多看,免得對方借機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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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友青聽罷問道:“那在平戶港內我們是不是要避讓武士呢?”


    魏大成笑道:“早年五峰船主在的時候,平戶實際是我們這些大明海商說的算的,如今雖然鬆浦藩主勢力有所增長,但在平戶港,實際是雙方合議,所以日本武士不敢輕易對付大明的海商及水手,不過,咱們也別輕易去招惹對方,這是因為,咱們看到的日本武士就未必是真的日本武士,極有可能是某個大海主招募的日本浪士,為了避免海上的麻煩,故而,打狗得看主人。”


    謝友青聽到這又問道:“日本浪士多嗎?”


    “多!”魏大成回複道。“早年不是鬧倭寇嘛,這些倭寇就是當初在日本內戰中失敗失去主家的浪士和破產的日本農民組成的,如今,日本雖然天下太平了許久,但當年德川將軍覆滅豐臣宰相家時,有大量親近豐臣宰相的諸侯被剝奪了官位和領地,這些諸侯的部下也因此成為了浪士,眼下據說有十幾萬之眾呢!”


    魏大成見謝友青若有所思,便繼續道:“這些浪士也要生存,所以便受雇於大明的海主們,一來價錢便宜,二來也真的敢拚命,屬於便宜又好用的那種,我不知道雇傭路通的人,一個月要花多少錢,但至少雇一個路通標師的錢,可以雇日本浪士兩到三人了,如果船行這邊要擴大船隻數量的話,與其多雇傭路通的人,不如多雇些日本浪士。”


    謝友青點點頭,然後解釋道:“我之前跟你說過,福海號是福王府的產業,路通也是福王府的產業,花錢花在路通上,實際是在自己人身上流轉,當然,日本浪士也不是不能雇傭一些,回洛陽後,我自會去跟世子爺申請,不過,即便是世子爺首肯,在護衛這塊,路通肯定是要占大頭的,這叫做強幹,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世子爺不會不多考慮一二的。”


    謝友青的回應其實也有些想當然了,要知道,在大明,通倭可是一項大的罪名,而作為能在一定程度上威脅光宗一脈皇位穩定的親藩,朱由崧若是敢招募日本浪士的話,那簡直可以跟預謀造反畫等號的。


    所以,即便謝友青到時候以成本核算的理由力諫,當下的朱由崧也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隻是魏大成並不知道遠在洛陽的朱由崧的忌憚,見自己的提議部分為船行大掌櫃所接受了,一下子幹勁十足了起來,便繼續介紹道:“大約二十年前吧,日本出現了四年的全國性歉收,結果從大明輸入的生絲一下子銷售不出去了,幾個販賣絲綢的大明及佛郎機商人都倒了賬,吃了大虧,故而,後來幾年都沒有人向日本輸送生絲和絲織品了,日本商人為此叫苦不迭,幕府為了保證生絲和絲織品供應,便搞了一個絲割符製度······”


    其實魏大成介紹的情況,謝友青早已經製度了,甚至謝友青還知道,日本搞絲割符製度的目的就是遏製海外輸入的絲價過高的問題,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的聽著,隻是到最後才插話道:“現在的問題是,大明北方已經甚少產絲,大宗的生絲都來自蘇浙,王府這邊也是鞭長莫及,能從杭州製造和蘇州織造搞些絹帛已經不容易了。”


    似感歎,又似解釋了一遍後,謝友青說道:“紅糖其實也不容易搞,歸根結底還是要靠香皂、燈油、銀鏡這三項的銷售,對了,順和店的消息是,偶爾還可能發幾台泰西座鍾給咱們,這估計也能在日本賣個好價錢。”


    魏大成也知道蘇浙商人在絲織品方麵的壟斷地位,所以苦笑道:“大掌櫃說的是,生絲什麽的,到日本就是黃金,所以,不好搞是正常,不過香皂、燈油,我看也很難賣,或許白布更容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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