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真盯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這還是田致遠第一次拒接他的電話呢,心裏有點不舒坦,但轉念一想,正月裏正是田致遠場子裏最忙的時候,這個時間他應該就在場子裏,那麽,也許是場子裏人多嘈雜他沒有聽見手機響,或者,忙著應酬場子裏的賭客抽不出時間接電話。


    “怎麽?那小子沒接你電話?”


    尹真回過頭,大哥端著一杯紅酒站在他身後。陽台的玻璃門半開著,客廳裏麵傳來央視春晚的報幕聲,他媽媽特喜歡春晚,很多台都會重播,他媽媽就一直找重播看。


    尹真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裏,瞥一眼他大哥,雙手擱在陽台上,上半身趴著,說:“不是沒接,是無法接通。”


    他撒了個謊,他不想田致遠在自己家人眼裏印象不好。不接愛人電話,尹真自己覺得沒什麽,他相信田致遠不會無緣無故拒接,可看在他家人眼裏,那就不是無所謂的事了。大哥自幼疼他,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但凡有誰敢欺負他,他一定會替他報複回去。他和田致遠這段感情,在大哥看來就是田致遠占了便宜,如果讓他知道田致遠沒接他電話,他準定氣死。


    “哦。”大哥抿了一小口紅酒,對此事沒在意。他從陽台門後麵走了出來,站在尹真身邊,“說真的,你那個誰是不是有點不懂事啊?爸媽都知道你們的事了,過年也不跟你一起回來拜訪一下長輩。”


    “哥,他不比我們這樣自由,家裏什麽事都有人代為操心,他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很難的。再說,現在是過年,要他丟下一家老小到咱們家來過年也不妥當啊。”


    這事其實尹真心裏也有點小疙瘩,他費了這麽大勁兒才把當年那段錯過的感情給找回來,如今兩人相愛在一起也十分甜蜜和幸福,可田致遠一直拖著不來拜見他爸媽和大哥,總讓他覺得這段感情還不完美,就像一般男女談戀愛見家長是一回事。兩個男人相愛不容易,能得到家人諒解的更是少有,因而尹真特別感激父母和哥哥,很珍惜這份親情,也更希望愛人和他一起來珍惜。


    但是,尹真也知道,田致遠是真的抽不開身。他那個圈子三教九流的人太多,在他這個知識分子眼中看來都是些拿不上台麵的人,可他們之間的利害關係卻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尤其是田致遠已經有了要結束賭場的打算,因此他要麵臨的問題會更多,那都是他不懂且也幫不上忙的事情。


    尹真伏在陽台上,望著不遠處安靜而幽暗的大學校園,幽幽道:“等再過幾天吧!”


    金爺一直玩到淩晨兩點才說累了要休息,田致遠打電話給趙雅欣,讓她安排最好的房間,之後親自開車帶金爺去休息。


    安置好金爺,田致遠也回家睡覺了,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看了看,有一條尹真的短信,問他在幹嘛,怎麽沒接電話,是不是在鬼混。田致遠笑了笑,剛想撥號,忽然想起現在已經接近淩晨三點了,於是隻要作罷,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他。


    次日中午,田致遠睡醒,收到短信回信:呆瓜!我也很想你!


    田致遠微笑著親了一下手機。


    起床後一邊梳洗一邊打電話給陳揚,讓他在君健酒家安排兩桌酒席,他要請金爺吃飯。


    田致遠這頓飯喝了不少酒,有些熏然。金爺走後,陳揚開車把田致遠送回了家。後媽最見不得田致遠喝醉酒,喝酒傷身,每每此時都會一陣嘮叨,順帶還會責怪陳揚他們做兄弟的不厚道。陳揚好脾氣的笑笑,幫著把田致遠扶進臥室躺下。


    田致遠迷迷糊糊有點想睡覺,但這時手機響了一聲,他知道一定是尹真。他拿起來一看,又是一條短信。


    尹真這妖孽說,昨晚他做春夢了,夢見和他這樣那樣……


    田致遠忽然就沒了睡意,就連酒也醒了。


    “陳揚。”田致遠拉開臥室的門赤著腳跑了出來,陳揚還坐在沙發上逗兩個孩子,“你開車送我去省城,現在就走!”


    田致遠和陳揚抵達省城s市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幸虧是過年,高速路上車輛不多,陳揚把車子開得很快,原本要花十個小時的路程生生縮短成九個小時。


    出發之前還在醉意蒙蒙之中,連路都走不穩。田致遠嚷著要到省城,陳揚隻當他是發酒瘋,一直勸著他好好休息。田致遠搖搖晃晃走到衣櫥前麵拿換洗的衣物,說他沒醉,他一定要去省城,如果陳揚不送他,他就自己開車去,結果他還真的拿了車鑰匙往樓下走。


    陳揚看他搖搖晃晃走到門口開門,驚愕不已,說你不是開玩笑吧。


    田致遠也是喝醉了,一聲吼過來,老子什麽時候跟你他媽的開過玩笑啊?老子為了顧及你,到現在都沒結束賭場,讓你送老子去一趟省城你還囉囉嗦嗦。


    明明答應了尹真要盡早結束賭場,卻一再拖延著無法真正的撒手不管,尹真嘴上沒說什麽,但他眼底那抹失望田致遠是不可能忽略的。怕自己走後陳揚會受餘老頭打壓,一再對尹真食言,田致遠心裏早就不好受了。此時他就想去見見尹真,但是自己喝了酒沒法開車,安排陳揚送他,這小子囉囉嗦嗦的讓他心煩不已。


    許多平時積攢下來的壓力和煩躁,藉由酒精發泄了出來。


    陳揚這是第一次被田致遠吼,而且是在他家人麵前,倒是沒覺得的多麽尷尬和丟麵子,但心裏不舒服卻是真的。都說酒後吐真言,田致遠這句醉話裏,滿含了壓抑和對陳揚不願意結束賭場這件事的怨憤和無奈。陳揚最初是很不舒服的,可到底跟田致遠的關係跟其他人不同,他不舒服歸不舒服,心裏卻多了幾分恍惚——自己是不是拖了田致遠的後腿?


    從元水鎮到省城九個多小時裏,陳揚專心開車,田致遠就在車上睡覺,臨近省城時才清醒過來,中午喝的酒也醒了。揉揉混沌的腦袋,田致遠嘟嚨著跟陳揚說了聲對不起。


    陳揚一怔,沉默了兩秒,說:“沒什麽,你隻是喝醉了而已。”


    田致遠卻擺了擺手,略疲憊地說:“我是喝多了,但我腦子很清楚。陳揚,吼了你是我態度不好,但為了你我拖著沒結束賭場這事兒的確讓我很糟心。”


    陳揚一腳踩下刹車,回過頭看著後座上的田致遠,蹙眉,“能跟我說明白嗎?怎麽突然這麽急著要結束賭場?”


    已經到了進城的路口,路燈讓昏暗的車內亮起來。


    田致遠長舒了口氣,直視著陳揚,慢慢地說:“我愛上一個人,所以我不想在江湖上繼續混下去了,我想退出來,安安靜靜跟他過日子。”


    陳揚啞然,呆了好一會兒才問:“是誰?”


    田致遠歪歪嘴角,剛剛酒醒的他還帶著幾分慵懶和邪氣,“你不是一直在懷疑嗎?就是你想的那個。去年在大蒲州碰到餘何那幫人,你說你同性戀惡心,不巧我也是那樣的人。”


    陳揚的臉色明顯僵硬了,田致遠卻像沒看見一般繼續說:“陳揚,咱倆多少年的兄弟了,我很少瞞著你什麽事兒,隻有這件事我不敢說,我怕被人唾棄,尤其是你這做兄弟的,那會比捅我刀子還難受。可現在之所以豁出去跟你說,是我真的不想再幹下去了,我累,也不想讓他為我提心吊膽。”頓了頓,“過了正月十五之後,我們就散夥吧,如果你想繼續幹下去我不會阻攔,我完全退出來之前會幫你打通某些關節,也會擺平餘家父子,以後就看你自己了。”


    陳揚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懵的不是田致遠要退出這件事,而是他喜歡尹真。老實說陳揚並沒有想過田致遠會喜歡男人,他隻是站在一個正常人的角度認為田致遠和尹真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卻完全沒往別的方麵想過。現在田致遠把一切他認為古怪的現象挑開了原因,著實讓他措手不及,他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田致遠沒理會陳揚呆滯的樣子,自己開門下去,在夜色中深深呼吸了好幾次,做了幾個擴展運動,而後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把陳揚拉下來,趕著他坐上副駕駛座,自己來開車。他找了一家三星級酒店,開了個標準間讓陳揚先住下來,他自己在房間裏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服,確定自己身上沒有酒味後,拿上車鑰匙走了。臨走前他讓陳揚好好想想,不論是否厭惡他,是否繼續拿他當兄弟,賭場的事情他不會再更改。


    田致遠回到車裏坐著,想了很長時間。他沒有後悔自己的衝動,相反,他覺得一身輕鬆。他笑了笑,發動車子去了亞龍酒店,奢侈了一把,開了一間豪華型情侶套間,然後又開車半小時來到尹真家的樓下。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兩點。


    田致遠撥了尹真的手機,他在車裏靜靜地聽著手機裏的彩鈴,在彩鈴快要結束的時候,尹真接了電話。


    “喂?誰啊?”尹真的聲音含含糊糊的,顯然是被吵醒時的糊塗。


    田致遠的心口一跳,瞬間被漲得滿滿的,他凝了凝神,帶著笑意說:“尹真!是我!”


    尹真就著睡衣披上羽絨外套,拉開臥室的門,躡手躡腳走出客廳。小心翼翼關上門,之後便拔腿飛奔起來。跑到電梯前,飛快地按著樓層的數字按鈕,心急如焚,痛恨著電梯為何來得這麽慢。


    終於到了一樓,尹真飛奔出電梯,一出大樓的正門,就看見路燈下停著他熟悉的那輛suv。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一個多星期沒見了,上了車後的兩個人迫不及待地擁吻在一起,急促的呼吸以及熱情的雙手都在表達彼此對對方的想念和渴求。


    “你怎麽突然跑來了?”尹真捧著田致遠的腦袋喘著氣笑問,他快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衝昏頭了,“簡直嚇我一跳!”


    田致遠摟著尹真,深深嗅著尹真身上的味道,“太想你了,想得心窩子發疼,就來了。”


    “誒,真是越來越懂得討人喜歡了啊,以前說這種話你肯定會連脖子都紅透。”尹真賊兮兮地低聲笑著,現在是半夜,一丁點聲音都能放大數倍,他可不敢太放肆。


    田致遠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實話他的確挺難為情的,說這種肉麻的話,隻不過在這種柔情蜜語的氣氛下,心中湧動著狂潮,腦子裏完全沒想那麽多有的沒的,他隻想對尹真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可以說,這是情不自禁的。


    尹真見田致遠隻笑不說話,就知道他又難為情了,便不再逗他,親親他的嘴,邀請他上樓。


    “現在不行,你先跟我去酒店睡一晚吧,明早起來帶我去買些禮品再來。來得的時候太倉促,兩手空空,第一次見你父母,一定不能失禮。”


    尹真滿意地拍拍田致遠的腦袋,表揚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有這麽個懂事的兒媳婦,我爸媽一定笑開花。”


    田致遠被尹真那一句“兒媳婦”調侃得哭笑不得。


    兩人去了亞龍酒店,尹真在奢華的情侶臥房裏轉悠了一圈,盯著那透明的浴室壞笑道:“喲喲,看來這是早就預謀好了呀,怎麽著?今晚是打定要春風一度的想法來的?”


    田致遠脫了羽絨服,把房間裏的大燈關掉,留下一盞很有情調的落地燈。他抱著尹真摔進柔軟的大床裏,拉上被子蓋住彼此,閉著眼低低的說:“別把我想得像是隻靠下半身想問題一樣,想你的身體隻是其中之一,比起那個,想跟你呆在一起才是更重要的。”


    話雖如此,但兩人還是赤誠相見了。


    在進這個房間之前,田致遠已經在車上睡了一覺,此時精神飽滿,兩人都是洗漱過的,加之這房間實在太有情調,兩人又是禁欲好多天,故而兩人做起來時比平時更無所顧忌,連田致遠一直不敢直視的69都用上了。


    總之是一個很瘋狂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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