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未曾露麵在彭格列的十代目, 在再次現身之時,帶給眾人的感覺可以用一個詞形容——恍如隔世。


    畢竟被彭格列的大多數人所承認的十代目是流年而不是諾言。流年的聰明、強大以及溫和為他帶來了無數的追隨者和崇拜者, 而諾言呢?對他們而言,隻不過是披著流年皮的陌生人罷了。甚至可以說, 他連陌生人都不如,僅僅是一個被人不屑、靠賣肉保住自身地位的男娼而已。


    然而如今,看著麵前眉目俊朗、褐色長發的男子,彭格列的所有人卻難得的有了疑惑的情緒:這真的是十代目嗎?


    也對,此刻的諾言早沒有了往日懦弱廢材卻天真善良的模樣,也再不會抱著對溫暖的微小渴望而將所有酸楚埋葬。在流年的幫助與指導下,他如眾人記憶般聰明強大、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在這樣一張臉上的淺笑, 即使沒有感情, 也不可避免地帶上了溫和的意味。可與此同時,那種曾經獨有的、讓人安心的感覺不見了,剩下的隻有……令人畏懼。


    走在諾言身邊的裏包恩環視一周,嘴角的弧線有一瞬間被扯平, 接著就又恢複成漫不經心的模樣。沒人知道他其實正在忍耐給在場所有人一槍的衝動。


    “裏包恩, 忍一下吧。”耳邊是諾言溫潤嗓音的低語,然而不同於嗓音的溫潤,諾言的語氣一片冰涼,“畢竟……這些可都是‘自己人’呢。”


    對於諾言來說,此刻嘴角勾起的弧度,隻不過是在似笑非笑,他環視所有的人, 將各色眼光收入眼底。然後,他微微低頭,唇邊的弧度加深,看似更是如沐春風,而除了他身邊的裏包恩,沒有人看到被劉海遮住的褐色雙眸裏,透出的是怎樣嘲諷的目光。


    瞥諾言一眼,裏包恩挑眉冷哼。諾言分明比他還控製不住殺意,卻還開口讓他忍耐。而且,“自己人”……嗎?明明在諾言眼裏,死人都比他們的地位高,這種詞說出來真是夠諷刺的了!


    兩人絲毫不受眾多眼睛的影響,相當自若地走進了在某一段時間內沒人敢靠近的首領辦公室。


    不論是在流年還是諾言的記憶裏從未改變的格局:寬大的辦公桌,舒適的辦公椅,不遠處的真皮沙發和小桌以及放置咖啡和咖啡杯的櫥櫃。而該批的文件也早已分門別類地放好。


    像往常一樣,應該說像流年還在時那樣,他們一個坐在辦公桌前批改文件,一個隨意倚在真皮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咖啡。


    放下咖啡,杯子與玻璃小桌輕碰,一聲清脆的響音。裏包恩問:“那些人,你打算怎麽做?”


    裏包恩的問話是不帶任何感情的,因為他們隻是屬下而非重要的人。但能進彭格列門檻的人,多數還是有一定能力的,沒了他們,就要去找能代替他們的人,這就將造成彭格列短時間內人手不足、容易混亂的狀態;但看他們剛才懷疑的眼神,再想想以前聽到的關於諾言那些不堪入耳的傳言,加上這些人還是造成諾言性格驟變的幫凶……


    諾言聞言挑眉,下一刻卻笑出聲來。


    “嗬,他們不是說我是賣肉的嗎?那麽……”並沒有回答裏包恩的問題,諾言走上前,環住裏包恩的肩,將人猛的攬到麵前,“……我就賣一次,怎麽樣?”


    一句調笑的話,裏包恩卻聽得出來,諾言的心結並未解開,至少未完全解開,那些惹惱他的人,下場也就不必猜了。而當下似乎更重要的事是……某隻修長的手正從頸部沿著脊柱下劃。


    要害被人掌控,對於一個頂級殺手來說,真的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而且對方用的還是這種調戲的動作。但因為是諾言,裏包恩忍了下來。


    而當諾言的手劃過頸椎、胸椎、腰椎卻還沒停止時,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頭。


    聳肩放下占便宜的手,諾言語氣無奈,臉上的表情卻變都沒變過:“好吧,不開玩笑。”他明知道裏包恩會讀心術,卻仍在默默腹誹:都摸過不止一次了幹嘛不讓摸啊,明明手感不錯……


    下0.5秒,諾言被一腳踹飛回辦公椅上,裏包恩坐回沙發,好像剛才什麽都沒做過一般:“兩小時把文件批完。”


    諾言乖乖收起動作,專心批改文件。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彭格列內部的混亂期。大批人口死於任務或“事故”,還有一部分“不知所蹤”。諾言自稱“忙於工作”,也極少露麵。


    大開殺戒是件很殘忍的事,或許在沒遇上唯以前,諾言會心生不忍,但如今卻再也不會,而且這回殺的還是和他有過節的人。他完成如今的蛻變,還有一部分是這些人的“功勞”。他可以不殺裏包恩,不殺守護者,不殺他親近的人,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報複其他的人。更何況這些人或忠於彭格列,或忠於“澤田綱吉”,卻從未也不可能忠於諾言。不忠心的人,舍棄掉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不過,因為人手缺失,彭格列包括首領在內的高層人物的人物突然就繁重了許多。畢竟盯著彭格列的本就不少,想趁亂撈油水的更是數不清了。


    可即便如此,以他們的能力,s級的任務也就受個中等程度的傷。而每一次裏包恩都看到,諾言傷得比想象中要嚴重。


    從一個十五歲的天真少年快速成長為二十五歲的合格首領,諾言的能力確實很高。但是心靈成長太快,並不是好事,他會變得消極、抑鬱並且心理陰暗麵增大。裏包恩知道諾言需要排解,需要用傷口來緩解心結,所以他一直沒說過什麽,隻不過會以能力太差為由狠狠操練諾言而已。


    但是這一次,諾言真的是過分了。


    看著被骸背回來、渾身浴血、臉色蒼白、腹部被貫穿且全身遍布難以數清傷口的諾言,裏包恩站在前麵,背對一眾醫務人員及守護者等人,拉下帽簷,陰影遮蓋了大半的臉:“出去。”


    敏銳地察覺出這是裏包恩發怒的前兆,守護者再擔憂也還是退了出去,而醫務人員看守護者都出去了,也就憋住了滿肚子的疑惑守在了門外。


    門剛剛合上,積壓多日的怒火終於爆發,裏包恩拿出槍來,火力全開,幾秒就把諾言所躺的病床達成了篩子。之後,他一把將諾言扔在地上,一腳踩上諾言胸口,完全不顧腹部流得更猛的血,用槍管緊緊頂在了諾言的太陽穴上。


    “……”諾言沒有說話,也不知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他隻靜靜地看著裏包恩,臉上居然有種解脫般的笑意。


    說實話,自從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之後,裏包恩就再沒生氣過。如同以前所形容的:他喜歡把惹他不高興的人直接幹掉,所以也就不會不高興了。


    能讓他氣成這樣的,也就隻有澤田綱吉了。


    “你想死。”渾身的殺氣填滿了整個急救室,裏包恩冷冷地開口,完全肯定的語氣。


    他一直以為諾言隻是一時的想不開,但是沒想到諾言居然這麽極端。


    諾言無聲地笑,仗著裏包恩的讀心術,他也懶得開口說話: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臉上表情不變,但腳上的力道又重了一點:“我不允許。”


    斜眼,不用讀心術都能知道的含義:你憑什麽?


    他居然問憑什麽?裏包恩咬牙。既然諾言極端,那就別怪他回以極端:“那麽,我讓包括我內的所有人先死在你麵前,如何?”


    這是實話,卻也是在賭博。裏包恩在賭他在諾言心中的地位。這個褐發青年是他費盡辛勞才挽回的重要存在,如果諾言要死,為了避免以後的痛苦,倒還不如先給所有人一個痛快。


    諾言笑了,笑得比平日真實了許多:裏包恩,你在任性。


    殺手大人挑眉:“那又怎樣?”他有任性的資本。


    這一次,諾言沒有回應。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離開彭格列的日子裏,雖然過得辛苦,卻比在這裏自由;而來到這邊以後,我不得不時刻防備著各種明攻暗戰陰謀算計,雖然對我來說這並不算困難,但裏包恩,我也是會累的。再加上從一開始,彭格列就沒有帶給我哪怕是一星半點的美好回憶,每天麵對一個會讓你想起不好過去的東西,這樣子地生活,真的很累。


    就這樣直直地看著,默默地聽著,裏包恩突然很想苦笑,他現在才明白,他們所有人的關懷,還不足以撫平曾經的傷害,更不足以給予諾言支撐下去的動力。不恨和喜歡,差的還是太遠。


    收回腳蹲下身,裏包恩把手用力按在諾言腹部的傷口上,不去管他再次蒼白了許多的麵容,狠狠開口:“你想受傷,我給你幾槍;你要消極,我給你‘排解’;你想殺人,我陪你一起;你想去死,我立刻給你個痛快!澤田綱吉,我告訴你,你的命從來不是你自己的!不,我說得太委婉了,你的命是我的,在我想讓你死之前,誰都拿不走,即使是你自己!”


    溫柔的話他從不會講,說成這樣已經是極限的直白。但是,這樣的話算不算得上安慰?還有,你能不能聽得出來,你對我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別輕易說那個字……


    能察覺人心理細微變化的諾言怎麽會沒聽出來?他笑了,笑得無比真實,真真正正的如沐春風。


    他原本以為,即使他回到彭格列,仍然躲不過被當成是代替品的命運。但是現在,在他將完全不同於流年的陰暗麵展露出來時,裏包恩卻沒有絲毫動搖地要他留下。這已經說明,他在乎的是諾言,而不再是流年。


    諾言看向裏包恩:把命交給別人啊……如果是你的話,我想要試試看呢……


    不過……“咳……裏包恩,你不怕我失血過多而死嗎?”十分虛弱的語氣,終於開口的諾言,衝淡了這一室緊張的氣氛。


    裏包恩轉身要去叫來門外的醫務人員,聞言冷哼:“哼,這具身體的小強程度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了,這點小傷對你還成不了什麽大問題!”


    真狠心啊!諾言想。不過,這才是裏包恩啊。


    自從諾言對裏包恩的抵觸情緒越來越淡,其他人也坐不住,紛紛來找諾言求好感,以致於彭格列經常性雞飛狗跳。在第n次收到赤字通知之後,諾言果斷翹班了。他獨自來到十年前和流年玩得自在,不去管自家一群翻了天的“內人”們,嘴上抱怨著累可臉上的笑容從沒減過。


    還沒意識到嗎,諾言?


    在你潛意識裏,早已經非常享受這樣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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