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綱的老師, 綱對他有絕對到近乎於盲目的信任。


    看上去似乎是綱在單方麵依賴裏包恩,但實際上, 裏包恩也在依賴綱,依賴著綱的信任, 依賴著綱的縱容,依賴著綱對他的感情。


    不知道這種情況是什麽時候開始,但裏包恩和綱,雙方對這種平衡表示滿足。


    直到綱離開,十年前的綱到來。


    裏包恩知道該怎麽教導澤田綱吉——不管是哪一個澤田綱吉——沒有誰能比他更了解那個集廢材與天才於一體的人。


    但他當時做的,確實最糟糕的,放任。


    放任綱對守護者們失望, 對他這個老師失望, 放任綱受傷,絕望,放任綱離開彭格列。


    在這一係列的事情中,他始終保持著絕對的冷靜與理智。


    為了保住綱。


    流年和諾言是同一空間的同一個人, 隻是不同的時間段而已。


    他從未把諾言看做流年的代替品, 因為他清楚,諾言就是流年,是十年前的流年。


    在這種問題上糾結,實在太蠢了。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隻是在認真的想要保護這個十年前蠢綱而已。


    想要保護這個自卑又廢材,笨手笨腳什麽都做不好,明明生活得如此壓抑, 卻還能試著對別人溫柔的白癡而已。


    雖然他表現得漠不關心,冷漠到近乎冷酷。


    但實際上哪個孩子的每一點一滴,他都看著眼裏。


    他知道那白癡房間裏那個通向外麵的秘密通道,話說,如果不是他的掩護,那蠢貨真以為能沒人發現?


    他知道那家夥一開始經常做噩夢,而整夜不敢睡覺。


    他知道那個才從和平世界帶來的孩子,對於這個血腥的黑手黨世界有多驚恐害怕。


    他知道蠢綱多次舉起手槍對準自己,但一直不敢開槍。


    他知道那個孩子的所有懦弱和堅強。


    當卻無能為力,他是殺手,世界第一殺手,他的保護,從來就無法跟溫柔兩字扯不上邊,一直都殘忍粗暴得讓他自己也忍不住皺眉。


    但不然呢?


    他隻會這樣,隻會這種粗暴的保護方式。


    溫柔也好優雅也好,都是裝出來的東西,裏包恩清楚自己的血有多冰冷刺骨。


    而綱是他唯一的溫暖。


    隻是他帶給這份溫暖的從來都是堅冰,一點一點的在降低綱的溫度。


    他時常也會覺得很累,所有事情都壓在他身上。


    其實以前也經常有這種一切都被壓在他一個身上的時候,但那個時候從來沒有覺得像這樣疲憊倦怠過。


    大約是那時,有綱陪著,那個被他折騰得要死要活的白癡,再難受再痛苦,也會在看到他神色間露出疲倦時,立刻試圖給他分擔,就算不能,也會從小地方——例如見縫插針的陪伴,桌前從沒有過的冷咖啡,溫柔的擁抱,寵溺的神色——緩解他的感受。


    當時他雖然隻是冷嘲“你真有做保姆的天分。”但神色卻是無可自製的柔和了下來。


    而現在,他卻隻能一個人麵對冷冰冰的辦公室。


    過大的工作強度下,就算是以他現在少年人的身體也實在感到吃不消。


    不少任務,他隻能親力親為。


    而在沒有首領的情況下,他除了完成自己的事務外,還得完成首領的工作。


    身上的傷痕總是好不完全就又添新傷,睡眠時間過短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身邊應該作為助理的幾個守護者,卻一個二個都被綱的事情分走所有的注意力,根本沒法放心把事情交給他們。


    但無所謂,隻要能保住蠢綱就好。


    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對於澤田綱吉產生了如此大的執念的,有事想想過去孤單的殺手生涯,感覺像是做夢似的——分不清是噩夢還是美夢。


    他知道蠢綱現在對他的感情,大概已經快隻剩下恨了吧!


    他並不因此覺得蠢綱有什麽錯,是的,他所做的一切,確實是為了蠢綱好,但這是他認為的好,大概蠢綱會更願意和唯一起去死吧!


    所以他不覺得蠢綱的恨有什麽不對,隻是覺得很累。


    但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他想要蠢綱活著,所以做出這一係列的事情,以傷害為手段的保護,不管讓蠢綱多痛苦,他確實到達目的了,那就行了。


    一切都隻是因為他們太弱了,所以被逼無奈,所以總在不得已。


    如他以前所說,弱小是罪。


    而也許,他們都罪無可恕吧!


    不管是他自己,還是蠢綱,或者那群守護者們。


    記得蠢綱離開彭格列的那一日,他做夢了,夢見蠢綱還在並盛上學的日子,一切都亂七八糟而鮮活美好,生活還沒有被黑暗占據的時候。


    他突發奇想,強迫性的以訓練為名,要所有人在他弄出來的死亡之山上玩捉迷藏。


    找人的是雲雀,最後所有人都被雲雀咬殺出來了,而蠢綱卻始終不見蹤影。


    他隻能無奈的去找那個白癡。


    然後發現那白癡正安然的坐在河邊,用不知哪找來的紙筆笨拙的畫著裏包恩。


    那真的是很糟糕的畫像,完全像是小孩子的塗鴉。


    裏包恩當時一腳踹了過去,嘲諷道,你這走失人士可真悠閑啊!


    綱抓了抓腦袋,弱弱的說;抱歉,我摔倒然後從山坡上滾下來,之後就迷路了。


    裏包恩黑線;在這種迷路了,真虧你還能這麽淡定。


    綱用那雙清澈的雙眸看著他,理所當然似的說;因為裏包恩會找到我的啊!


    醒來後,昏暗的豪華臥室中,他隻覺得壓抑得無法忍受。


    明明是那般美好的夢境,那麽美好的回憶,他卻覺得比回憶跟蠢綱如何鬧成現在這樣,還要難以忍受。


    之後他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瘋,滿屋子裏翻找蠢綱畫的那張塗鴉,卻怎麽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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