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才能讓無闕崖聖子與琉璃聖果分開?”辛雅披著黑鬥篷站在筆直高聳的杉樹下,仰視著苗疆大祭師。


    “唱支歌來聽聽,”嗓音慵懶沙啞的男音在幽靜的夜色中響起,大祭司仰麵躺在樹枝上,嘴裏叼著支琥珀色的小煙袋。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遍天。”辛雅挑眉,順口溜出青樓楚館裏常聽的淫-詞豔-曲十八-摸,“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邊呀,兩道秋波在兩邊,好似葡萄一般般——”


    “——閉嘴,把你比作烏鴉都算是侮辱烏鴉了,拿酒來,”年輕男人接過辛雅扔來的就囊,猛灌一大口,“讓他死心。”


    “死心?”辛雅疑惑的呢喃著。


    “琉璃聖果既然是與無闕崖聖子相生,他生它活,他死它離。讓聖子死心,無論是什麽親情還是愛情全部都要在心裏死掉。當琉璃聖果還未完全控製聖子時,隻要聖子心死,琉璃聖果便會重新尋找宿主。”


    “心死了,還會重新活過來嗎?”


    “你死了還能複活?”男人嗤笑道,“不想心死,那就人死。聖子死了,不就能跟琉璃聖果分開了。”


    辛雅沉思片刻,身子躍起。搶過大祭司手裏的酒囊喝了一大口,她擦淨嘴角的酒液,道聲謝便離開。


    。


    身上的琉璃聖果被搶走,身後的長劍刺穿皮革軟甲,那一點尖銳冰冷的鐵片即將刺破後心肌肉。辛雅眼神陰戾,她提不起真氣,無法躲避。


    眼前突然一黑,一道勁風刮過身邊,她眯起眼睛,餘光掠過一抹銀色。劉穎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就被銀色巨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吞入肚中。


    腦袋發暈,耳蝸轟轟亂響。辛雅咳嗽幾聲,被它用尾巴卷住腰部帶到巨蟒最安全的腹部,摸著它冰冷順滑的鱗片,辛雅笑的無奈惆悵。


    巨蟒蠕動著身體,神情嫌棄的將不斷掙紮的劉穎吐到寒冰崖的水潭中,劉穎滿身黏膩的躺在冰麵上幹嘔,辛雅搜出琉璃聖果,跟著她身後的巨蟒吐著蛇信子,發出呲呲聲吐出寒氣將來不及反應的劉穎凍住。


    辛雅心底一沉,她在巨蟒路過劉穎落下的長劍時極力彎腰拾起長劍。巨蟒循著清蕪的味道爬上岩石,到達隧道口時,本該放著清蕪的地方卻沒有他的身影。


    她安撫著暴躁的巨蟒,抱緊它滑溜溜的身體。巨蟒溫順的吐出蛇信子舔舐著她側臉,不斷抬頭嗅著清蕪的氣味。在跑到一座石橋的時候,它身體一軟,體力不支的掉在石橋下麵的水潭裏。


    冰冷徹骨的潭水裹住身體,趁著身體的熱氣還未完全消失。辛雅雙腿擺動如一條靈敏的小魚遊上岸,她甩著頭發滴落的水珠,呼吸間一團團模糊的白氣從嘴裏呼出。


    巨蟒頭部砸在水潭邊的碎石上,大半個身子被水淹沒,此時正用銀色眼瞳凝視著向它走來的辛雅。


    辛雅渾身水淋淋的像一隻水鬼似的走上岸,她臉色蒼白,唇色發紫,青筋冒出的右手握著一柄長劍。


    長劍在岸邊碎石上摩擦,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辛雅單膝跪在巨蟒身邊,動作溫柔的撫摸著它微顫的頭部。她頭一次感覺到緊張與害怕交織而成的期待,凝視著巨蟒純粹幹淨的眼睛,她能在它眼瞳裏看見自己遲疑的神情,心底的算計醜陋到齷齪。


    “……請去死,”辛雅低低地說道,舉起長劍,對準它的眼睛。


    巨蟒的神情懵懵懂懂的,像是不明白她此時的行為又像是早已接受自己的命運。它乖巧順從的舔著辛雅裸-露的皮膚,在長劍抵在眼珠上的時候,它忽然流下了眼淚,一顆顆透明的與人類相同的淚水滑落眼角。


    一道含糊不清隱隱帶著清蕪聲線的聲音響起,“為什麽你沒變。”


    辛雅往下刺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神情不變,眉眼帶著決絕與狠戾,“正巧,你變了。”


    一開始沒想起,後來辛雅便與清蕪心照不宣的隱瞞過往,無闕崖聖子與千機殿堂主第一次相遇並不是在杏子塢,而是在一個肮髒雜亂充斥著腐肉蛆蟲的亂葬崗附近。


    那時,她是一個靠坑蒙拐騙偷的乞丐,他是雜耍團被人虐待毒打的妖怪之子。她烤了要咬他的小黑狗,他偷了她身上從小帶大的碧玉玉佩。


    辛雅挖掉巨蟒的眼睛後,低頭,臉上流露出愧疚與虔誠的吻了它再也看不到東西的眼睛。她指尖順著巨蟒緩慢起伏的身體向下滑,找到心髒。毫不猶豫的舉起長劍刺進巨蟒皮膚的時候,它痛的尾巴亂甩但還是本能的控製著方向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


    手臂伸進巨蟒溫熱的體內,手指精準的抓住正在跳動的心髒。她仰頭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後才再次低頭,幹脆利落的摘掉心髒。


    巨蟒奄奄一息,在死去的最後那一霎那,因為痛苦而顫抖的尾巴小心翼翼的蜷縮起卷住辛雅的小腿緩慢摩擦著,尾巴的顫動越來越弱,越來越弱,最後……死了。


    辛雅咬破舌尖,混合著自己的鮮血麵無表情的吃掉手裏的心髒,一點不留的全部吃光。


    在水潭裏洗淨血液,跟著莫名的感覺,辛雅爬上岩石跑去無闕崖的大廳。


    寬敞明亮的白色大廳內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都是些千機殿的熟人,當然,還有些雖麵熟但不曾接觸的陌生人。千機殿的教主坐在白玉石高台的銀色寶座上,邪肆俊美的容顏帶著陰冷的神色。


    清蕪被他們綁在大廳內的一根柱子上,終年不離身的白色長袍被脫下,渾身上下隻有一條褲子與及踝銀發可以避體。豔麗淒美的鮮血流淌在赤-裸寬闊的胸膛,不斷噴濺的鮮血似一條條小河在冰麵上蜿蜒伸展。


    兩個年輕男人站在清蕪麵前,手中匕首不斷飛舞旋轉。一滴滴鮮血從敞開的胸膛滴落,一根根腸子被兩人當作繩索玩耍遊樂,星星點點的肉屑似雪花飛濺。


    兩人每割掉一個內髒都會高聲匯報,哦,看啊,多麽漂亮的一顆腎髒,還有這兩片正在呼吸的肺部。天呐,還有這顆擠壓著血液的心髒它居然還在跳動。


    因為琉璃聖果的原因,即使再重的傷,隻要清蕪沒死就能很快的愈合。這種有利的能力在淩虐中卻是助紂為虐的效果。清蕪的神色一直是淡然空茫的,他蒼白如雪的皮膚濺上豔紅的鮮血,銀色眼睫低垂,眼瞳則是徹底的銀色。


    清蕪的呼吸平穩輕柔,他不願在這幫人麵前露出脆弱的神色。隻有她,隻有她能看到自己軟弱哭泣的麵容。可是……好痛啊,說不清是內髒被摘除的痛苦還是心髒被兩人握在手裏的痛。


    他好痛,痛的不想思考辛雅所說的那句‘請去死’的含義。


    辛雅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回望她。年輕的教主笑著說,“看啊,我們的功臣來了。”


    “教主聖安,”辛雅行禮,跨上高台,湊到教主耳邊說,“琉璃聖果已拿到,人多眼雜,請教主隨我到後廳。”


    教主點頭,率先離開。辛雅停留片刻,假裝沒有察覺到清蕪期待的視線。


    “教主,屬下有一事不明,”辛雅舔著幹裂的下唇,望著對她有知遇之恩的救命恩人,是他從乞丐堆裏接走她,是他成就了今天的辛雅。“教主,琉璃聖果已找到。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能告訴我,為什麽要殺我嗎?”


    “有羈絆的人在千機殿活不長,”教主目光惋惜的看著辛雅,“況且你想要相伴一生的還是無闕崖聖子。我要你來是盜取琉璃聖果,不是讓你來跟任務目標親親我我的!”


    “感情來了我也無能為力啊,”辛雅聳聳肩不在意的回答,“教主,我一直有個疑問,紫元丹真的可以提升功力?”


    “當然可以,以消耗生命的代價,”教主話音未落,掌心一道勁風襲向辛雅。


    她急步後退,苦笑著說,“教主,我吃了那麽多紫元丹,即使你不殺我,我也沒多少活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在死之前,我想求你個事。”


    教主心知她活不了多久便點頭答應,要來琉璃聖果後,他揮手讓所有人離開大廳。


    乍然寂靜下來的大廳唯有二人,辛雅大步流星的走到清蕪麵前,神色陰沉,“去苗疆尋寶那次,你向大祭司問了紫元丹的秘密?”


    “是,”清蕪撩起眼睫,銀色眼瞳流露出與巨蟒相同的情緒。夢寐以求的人出現在自己麵前,那麽多的疑問質疑卻突然說不出口。就這樣吧,就這樣坦然接受來自愛人贈予自己的命運。


    “苗疆白砂可以緩解紫元丹的毒性?”


    “嗯。”


    “我殺了你養的寵物銀色巨蟒,”辛雅走近清蕪,手中長劍對準他鮮血淋漓的左胸口。那下麵是才愈合的心髒,還能看清一些斷裂的血管。


    “……我知道,”清蕪舌尖發苦,思緒混亂。他想:接下來,她請求去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我偷了與你共生的琉璃聖果,”辛雅舉著的長劍刺破心髒。


    “我知道。”


    “我要殺了你,”辛雅左手悄悄的摟住清蕪的腰。


    “我知道,”清蕪唇色發白,白的可以媲美雪山。


    “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一生被動,隻能接受別人賜予我的命運,”清蕪低笑,嗓音沙啞帶著釋懷,“心悅與你,是我一生中做過的唯一一次主動也是我最主動的一次。”


    “……我怎麽舍得讓你死心。”


    辛雅長劍刺穿清蕪心髒的同時吃下真正的琉璃聖果。她踮起腳尖吻上呆愣的清蕪,在他驚愕時,一刀捅死自己。


    “他們就這樣死了?”圓臉大肚的富態男人詫異的叫道,他砸著桌子憤憤不平的叫道,“你這故事太平庸無趣了,結果是這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


    “老兄,你急著什麽,”從開頭聽到現在的一個白發老翁說,“這個故事我曾從奶奶那裏聽過。故事還沒結束,讓他繼續說。”


    “千機殿的人後來回憶說,”長須美髯公喝了一口茶水慢慢道來,“兩人死後,大廳立刻崩塌。山崩地裂、天地變色,電閃雷鳴隨之響起,傾盆大雨淋的眾人心驚膽顫。


    就在黑壓壓的雲層中間,突然冒出一條銀色長蛇。有千機殿的弟子嚇的臉色青紫,他指著長蛇說,‘那條蛇長著兩個人頭’。”


    “莫不是聖子與堂主的腦袋?”富態男人嗅著茶香,神情輕蔑,“這麽一個胡編亂造的故事你也敢到這名人聚集的茶樓說。”


    “反正是百年以前的傳說,誰知道事實真相,還不隨我們瞎編,”長須美髯公笑嗬嗬的給富態男人倒了杯茶,“你請喝。”


    富態男人一口喝完拂袖而去,圍在長須男人身邊的人逐漸離去。男人聳聳肩,繼續品著這茶樓裏有名的大紅袍。


    “阿雅,你脾氣愈發溫和了,”從長須男人的胡子下麵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空靈的男音,男人似笑非笑的撩開胡子,笑看脖頸處的頭顱吃幹醋的表情。


    那顆腦袋漸漸的從長須男人分離出去,變成一個完整的穿著白袍、氣質聖潔的年輕男人。


    “我在他茶水裏下了些泄-欲的藥物,永久性的,”長須男人撕掉人-皮麵具,笑容透著股邪氣已有所指的說,“男人嘛,還是禁欲比較好,你說是不是,清蕪。”


    清蕪臉紅,不言無語的凝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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