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中年男修,葉寧怎麽也無法把他和記憶裏那個有些歡脫、有些單純的寧書浩聯係起來。他訝異無比,道:“小浩子,你……”


    寧書浩苦笑道:“前輩,請。”


    葉寧順著他的腳步,被引進了大殿。葉寧落座後,立刻有弟子奉上了靈茶。片刻後,寧書浩道:“不知前輩所為何來?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開荒,家師和諸位長老全部閉關潛修。前輩若有何事,請吩咐晚輩。”


    “你呀。”葉寧歎息一聲,道:“我們何時生分到這個地步?”


    寧書浩道:“修仙界中,達者為先。前輩成功晉級神君,而晚輩不僅未能晉級,反而倒退到了九品天仙的境界。兩者判若雲泥,晚輩豈敢高攀?”


    葉寧道:“你損失的又何止是修為境界?!”


    見到寧書浩如此形容時,葉寧便動用手段查探了一番。升騰在其上空的氣運異象徹底消失,反而彌漫起一股灰蒙蒙的黯淡之色,很顯然,寧書浩的青蓮道體已經被剝除!而且,他麵容衰老,原本的少年模樣,已然變成中年,這表示,他損失道體的同時,折耗了大量的壽元。


    硬生生將道體從自家弟子的體內抽離,萬星閣端的是好手段!


    莫名地,葉寧對萬星閣產生了厭惡感。


    “我……”寧書浩欲言又止。


    葉寧道:“葉某再三相勸,你卻聽不進去。落到如此地步,就算我再有手段,也無法恢複你的道體了。唉,此生的修仙之途你走到盡頭了。”


    寧書浩的激動之色漸漸平息,過了許久,他恢複了平靜,亦或是說恢複了心如死灰的認命狀態。他淡淡地道出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原來,風清子封號神王後,在萬星閣的地位愈發穩固,甚至在整個人族都舉足輕重。或許是猜測到了什麽,在萬族爭霸戰後不久,他便向寧書浩坦白了他的圖謀。或者說,坦白了部分圖謀。隻是這一切,從當初的陰謀,變成了擺在寧書浩麵前的陽謀!寧書浩是風清子一手帶大的,論及對其性子的了解,誰能超越?風清子比誰都清楚自己徒兒的仁義、單純和熱血。他拿師徒情誼、宗門道義、人族大義,很快便勸服了寧書浩放棄自己的青蓮道體!有了寧書浩的配合,僅僅十年,青蓮道體就被順利剝除了。


    寧書浩輕聲低語,道:“我宗有位太上長老為了宗門和人族征戰多年,重傷未愈,如今,開荒在即,唯有我的青蓮道體可以助他痊愈,我又豈能不給?我的性命都是宗門給的,我的修為都是師父給的,別說是青蓮道體,就算要我這條命,我也可以給!”


    他的聲影很低,卻很堅決。


    葉寧問道:“你不後悔?”


    寧書浩道:“後悔,說不後悔都是假的。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也沒有一顆救助天下的心,青蓮道體剛剛被剝離,我就後悔了。可是,當師父告訴我,那位太上長老已經痊愈了,並且極有可能實力大漲堪比神王的時候,我覺得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葉寧壓根兒不信風清子的鬼話!是什麽樣的傷勢需要宗門弟子的道體來醫治?葉寧兼修生命之道,幾乎洞察生命的本質,卻從未聽說過青蓮道體可以救命!很顯然,風清子取了寧書浩的道體,用來提升修煉潛力了!無極劍宗柳飛飛的前世為何兵解重修?為的不就是增加一門道體,以求更進一步?!也就寧書浩這種傻瓜會信風清子的鬼話。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葉寧道:“你傻呀。萬星閣未到生死存亡之際,人族更沒到亡族滅種的地步,何須你區區祖仙來救?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葉某也無可奈何。”


    “我……”


    葉寧止住他說的話,道:“葉某此來本想借貴宗的藏經殿一觀,如今卻是失了興致。”


    “家師早有吩咐,前輩一應需求,我宗都可以答應。隻是,希望前輩能掛一個萬星閣客卿長老的身份。”


    “客卿長老?”葉寧不屑道:“萬星閣準備謀算葉某何物?土母萬絕印?天帝絕學?可惜啊,葉某資質平凡,沒有道體可以貢獻!”


    寧書浩露出訝異的神色,道:“前輩怎麽會有這個想法?家師是誠心誠意邀請您擔任我宗客卿長老的,絕對不是圖謀您的寶物。隻要您同意了,閣內的一切資源、秘法、典籍,都可以無償開放。”


    對於寧書浩,葉寧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自己落得個道體被毀,仙途盡失的地步,卻還想著拉攏葉寧,為萬星閣盡忠。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宗弟子!想到此處,葉寧愈發生氣,他袖袍一擺,道:“葉某無福消受,告辭!”


    說罷,他轉身便走。


    桌上的靈茶,一口未動。


    等到葉寧的身影消失時,殿內飄進了兩道身影,分明是風清子和風陽子。寧書浩枯瘦的臉上露出笑容,迎了上去,道:“師父,您出關了?”可憐的孩子,真不知道該說他傻好,還是天真好。


    風清子不假顏色,怒道:“廢物!”


    風陽子心中不忍,忙吩咐寧書浩道:“好了好了,你先退下。你師父心情不好,還是別添堵了。”


    “是。”


    寧書浩恭恭敬敬地退走。


    風陽子道:“師兄,書浩已經如此,你又何必呢?”


    “愚蠢!”風清子道:“就他的性格,竟然擁有雙生道蓮體,老天何其不公?!幸好,如今已經將其道體剝離,灌輸給了書瀚那孩子,這才算是物盡其用啊!”


    若是寧書浩在此,肯定會大吃一驚!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風清子不僅剝離了他的道體,甚至從頭到尾都沒在說假話!他擁有的道體根本不是青蓮道體,而是雙生道蓮體!甚至,還有一名同胞兄弟!


    “寧書瀚?”風陽子搖搖頭,道:“我不好看他。也就你和神算子把寶壓在了他的身上!此子性格陰狠,狼子野心,絕非良善之輩。書浩或許創業不足,但是守成有餘,如果選他,我宗或許不會傲立五域,但絕不會泯滅與眾。”


    風清子道:“書瀚天賦極佳,補全雙生道蓮體後,更是如虎添翼,短短二十餘年,已經晉升到神君巔峰境!如此速度,何人能及?老夫相信,千年之內,書瀚那孩子必然證帝!”


    “唉!”風陽子歎息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是,拉攏葉寧的計劃出了變故,是否需要補救?神算子師兄曾經占卜過,葉寧那是天命之人!”


    “切!”風清子不屑一顧道:“此子不過是多了些氣運,僥幸獲了天帝傳承和造化之寶。未來,他或許可以成為一名強大的神王,但是,以其毫無道體的天資,絕對無法證得帝位!我宗有書瀚,勝過萬千葉寧。他要走,就走吧!你什麽時候見過萬星閣卑躬屈膝求一個外人擔任客卿長老的?!”


    “可是,神算子師兄……”


    “別提他的占卜之術了!”或許是封號神王的緣故,風清子的性格愈發強硬霸道,他冷笑道:“他卜的卦,哪一次靈過?”


    風陽子想要分辯,想了想,終究止住了。他知道,如今的師兄,已經不是從前的師兄了。可是,他更相信神算子花費百年時間推演出的天機!他暗中決定,找個時機,與葉寧談一談。


    風清子懶得再理會,大袖一甩,轉身離開。


    萬星閣寂靜如初,仿佛葉寧從來都沒有來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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