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婉哭喪著臉,一手礦泉水一手毛巾,跟隻蔫鵪鶉似的站在外圈等拓跋妍下來,好讓她補充水分順便擦擦汗。


    李雁嬈的目光就在身後刺著她的背,陳婉婉絲毫不敢鬆懈,別說嗑瓜子吃零食了,就算是拿手機看個時間,她那喪盡天良的大表姐也絕對會再給她好好上一堂‘課’。


    拓跋妍身上的戲服是女主的配置,幹練的青色男款貼身短打裏衣,外套一件黑背甲,腰係青絲織帶,勒出少女美好窈窕的身姿。因為畢竟是女主角,所以她的衣料款式在細節上比劇中普通捕快要精致得多,背甲外還罩著層黑紗,和那群大老爺們一對比,檔次立現高下。


    她在建築頂上靈活奔跑,像隻滑翔的大鳥般輕鬆自如,這一段拍完菲冬笑的見牙不見臉,一個勁的誇拓跋妍身手靚。陳婉婉眼見菲冬就要不自覺的去拍拓跋妍的肩膀,渾身汗毛倒豎,一個箭步衝上前把礦泉水瓶塞到拓跋妍手裏,順勢推著她躲開菲冬的手:


    “小拖把,快喝點水。”說著拿毛巾給拓跋妍抹汗。


    拓跋妍還疑惑陳婉婉這是怎麽了:“你瓜子吃完了?怎麽不去那邊歇著?我沒事,倒是你得快休息,一會兒還有你的戲份呢。”


    陳婉婉一個勁的搖頭。


    拓跋妍心中一動,抬頭朝清理開的場地外看,果不其然瞅見了李雁嬈的身影,李雁嬈就站在外圈,見她望過來,很淡定的笑著揮手。


    拓跋妍失笑,難怪混世魔王陳婉婉突然乖得出奇,她灌了口水,接過陳婉婉手裏的毛巾,對她說:“你去歇著吧,你表姐那邊我來解決。”


    陳婉婉如釋重負,迅速溜走了。


    方才在拍追逐戲的時候,拓跋妍感覺有兩個特別熾熱的視線一直看著自己,現在想來其一必定是李雁嬈,那剩下的那個人……


    她敏銳的朝一個方向看去,隻見是個頭發半白、表情嚴肅的老頭,他微微衝拓跋妍頷首,轉頭走開了。


    拓跋妍也沒多想,直接扭頭朝李雁嬈那邊走:“李總今天又得閑了?”


    李雁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明公司要處理的事情一大堆,但是不往這裏來一趟,總覺得靜不下心。


    拓跋妍笑眯眯的看她,明亮有神的杏眼彎起,紅唇一勾,露出可愛俏皮的小虎牙。李雁嬈就覺得自己的魂也被這個青春洋溢的嬌豔笑容勾走了,眼睛怎麽也拔不出來,隻恨不得溺死她右頰的酒窩裏。


    李雁嬈咳嗽一聲,提醒自己不要失態,她是很想借機跟喜歡的人多親近的,但是現在人多眼雜,過分的親密對拓跋妍來說不是好事。


    現在拓跋妍作為不顯眼也沒什麽露臉機會的武替,暫時不會擋某些人的路,真正的流言蜚語勾心鬥角還沒有降臨,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拿小姑娘當未來的愛人來追求,自然要多為她的前途打算。


    昨天自己的動作就有點過於引人注目了,李雁嬈回去反思,決心在公共場合還是要跟小姑娘保持一定的距離。她強忍住想要伸手捏捏拓跋妍水嫩臉蛋的衝動,反問道:


    “昨天的點心,還喜歡嗎?”


    拓跋妍看女人有些尷尬、強行轉移話題的樣子,莫名覺得心情很好:“喜歡,不過以後不要送這麽貴重的東西了,我可是很窮的,沒辦法還禮。”


    “這是我心甘情願送給你的,不需要還禮。”


    拓跋妍道:“感情是可以相處出來的,同時也需要一定的經營來平衡。你現在喜歡我,心甘情願的送我,在你眼裏這是感情的見證;以後不喜歡我了,再看這些禮物隻怕又要換一種心情。”


    小姑娘對感情過於悲觀的理解讓李雁嬈有點驚訝,她想了想說:


    “以後的事情誰也猜不準,但是也沒必要因為恐懼受傷害就直接抗拒一份真情,我不覺得你是會因噎廢食的蠢人,隻希望你能真的敞開心扉,別那麽封閉自己。拓跋妍,現在是我在單方麵追求你,你不必想得太多太遠,隻要享受就好了。當然,如果過於貴重的禮物會讓你不開心,那我尊重你的想法,畢竟衡量感情的標準從不是金錢。”


    拓跋妍即使是上輩子和昏君才大婚的時候,也未曾聽過這樣直白的情話,不由得臉頰發燙。


    從前她受過太多的背叛和迫害,對於愛情乃至婚姻的確有不淺的陰影,但拓跋將軍不是固執自負聽不進別人勸解的人。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那臉頰飛紅,乖巧認真的模樣讓李雁嬈的手指又忍不住大動,就在李雁嬈幾乎已經垂涎欲滴、伸手要吃拓跋將軍嫩豆腐的時候,後者卻猛地抬頭:


    “你說得對。”


    李雁嬈盡量不那麽明顯的把抬起來的手歸位。


    “你說得對。”拓跋妍雙手十指交叉,她輕輕喚了一聲:“謝謝你,雁姐姐。”


    李雁嬈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燃燒起來了,小姑娘含羞帶怯的模樣太可人,那一聲嬌怯的‘雁姐姐’無疑是兩人關係飛躍性的進步,‘李小姐’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她正要趁勝追擊,再跟拓跋妍說點悄悄話,菲冬導演就大呼小叫的過來了:


    “哎呀,李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李雁嬈瞬間恢複常態,禮貌的伸手和菲冬握手:“菲導你好。”


    菲冬跟李雁嬈客套幾句,看了眼拓跋妍:“原來小妍和李總認識啊,對了,我正有件好消息要跟小妍講。”


    拓跋妍疑惑道:“好消息?”


    菲冬搓了搓手,神秘兮兮的問:“小妍最近檔期還排的開吧?”


    “近期隻有咱們劇組的工作,其他倒沒什麽,閑得很。”拓跋妍哪有什麽檔期可排喲,整天賴在武真兒劇組幫忙打下手,“菲導要給我聯係工作?”眼睛一下子亮了。


    菲冬嘿嘿一笑:“不能說聯係,我就是個傳話的。剛才我老師來劇組找我,一眼看中了你跟陳婉婉,拜托我問你們兩個有沒有時間去他那裏試鏡。”


    “試鏡?”拓跋妍追問,“包括我在內嗎?還是做婉婉的武替?”


    “不是武替,”菲冬擺擺手,“是正經的配角。”


    拓跋妍隻覺天上掉下一塊大餡餅把自己給砸中了:“能露臉的配角?”


    菲冬好笑道:“難不成還有不露臉的?”


    李雁嬈打斷兩人沒完的扯來扯去,直擊重點:“什麽劇組?”


    菲冬道:“《一朝天子》劇組。”


    這下連李雁嬈也吃了一驚,她上下掃視胖乎乎跟彌勒佛似的菲冬:“菲導的老師莫不成是方正勤方導?”


    菲冬頗有些得意的囑咐:“小妍和李總可別往外說,老師的規矩很嚴的。”


    幸好拓跋妍惡補過關於娛樂圈的事情,自然大概知道方正勤和他的《一朝天子》。


    方正勤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老牌曆史劇導演了,他的作品無不被奉為經典,甚至有人說,隻要有方正勤在,基本上國內最主要的幾個電視劇獎項基本就是要橫掃的節奏,這句話多少有點水分,但是也差不離了。


    除此之外他也是公認最會調|教手下演員的導演,且酷愛啟用新人,現在炙手可熱的影後徐慧真、張雪怡,影帝林茂等人,都是參演方正勤主導的電視劇成名。不知有多少藝人盯著方導演劇組的動靜,擠破了頭也要鑽進去。


    但正如菲冬所說,方正勤的規矩也是極嚴的,藝人被罵哭是每天都會有的家常便飯,哭完照樣上場繼續演,再不行就換人,絕不留情。


    這樣嚴肅認真的方老頭,是菲冬這個小胖子的老師?


    這會兒陳婉婉不知從哪裏又浪回來了,菲冬趕緊捉住她,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說給她聽。


    “方導?《一朝天子》?”陳婉婉大張著嘴,一臉癡呆,就差流口水了。


    李雁嬈看不過表妹出洋相丟臉,拍拍陳婉婉狗頭:“別犯蠢。”


    陳婉婉一個激靈醒過來,捂著嘴嗚嗚的說:“菲哥,你沒騙我吧?這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菲冬不得不又跟她解釋一通,陳婉婉樂得手舞足蹈,李雁嬈涼涼一句:“別高興得太早,隻是試鏡的機會而已,一切還得看你自己的實力。”


    拓跋妍又是開心又是發愁:“可是我一點經驗都沒有……”


    菲冬道:“別擔心,當年張雪怡也是純新人,現在不一樣是實力派影後?老師也知道你是幹武替的,讓我提前告訴你和婉婉他覺得你們兩個適合扮演的人物,到時候看看《一朝天子》的原著小說,努力攻堅一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陳婉婉迫不及待問:“什麽角色?”


    菲冬總算把包袱抖清了:“拓跋妍飾演楊皇後,陳婉婉飾演關才人碧玉兒。”


    這個角落裏安靜了片刻,拓跋妍不知道這兩人是誰,陳婉婉麵色古怪,李雁嬈的臉黑的難看。菲冬沒能聽到想象中驚喜的歡呼,反倒瞬間冷場,訕訕道:“大概就這樣了,你們看著辦吧。”然後把一張名片塞給陳婉婉,一溜煙跑了。


    拓跋妍茫然:“楊皇後?碧玉兒?”


    陳婉婉幹巴巴的說:“曆史上的楊羞金和關碧玉,是一對兒。”


    拓跋妍也愣了:“她們是情侶?”


    李雁嬈糾結了半天,憋出一句:“這是小妍正式的第一部戲,婉婉你多帶帶她。”


    陳婉婉賊眉鼠眼的偷看李雁嬈的神情,見她雖然不滿卻沒有怒意,這才鬆了口氣,滿口答應:“放心吧大表姐,我不會占小拖把便宜的。”


    拓跋妍和陳婉婉拍完了今天的戲份,菲冬拍著胸脯說可以調整拍攝日程,給她倆三天的時間,讓她們琢磨琢磨要演的人物,然後第三天上午去指定地點試鏡。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拓跋妍很難得的忐忑開口:“我心裏壓力挺大的。”


    陳婉婉歎息道:“其實我剛才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這麽好的機會,要是沒能成功……”


    沉默了片刻,陳婉婉又道:“我雖然是童星出道,演了這麽多年的戲,可是最近心裏越來越空,我也說不清是哪裏不對勁,但是就是覺得茫然。我真怕自己再過個十年八年,還是現在不溫不火的樣子,或許別人覺得我已經夠好了,但是這不夠,我的目標從來不是做個二三線明星混日子圈錢養老。”


    拓跋妍道:“隻要有機會,在不違背自己的原則的前提下,我會拚命往上爬。無論做哪行哪業,我都要成為站的最高最優秀的那個。”


    陳婉婉驚訝,她望著拓跋妍:“我還以為你是小富即安的淡泊性子。”


    “我隻是想,自己能做到的事,擺在眼前的路,為什麽不做不走?能成為最好的,為什麽要選擇平凡度日?人活世上就要轟轟烈烈,因為沒有人會費腦子去記一個普通人的存在。現在是和平年代,如果不是這樣我肯定會選擇參軍,在戰場上拚殺才是我最渴望的。”


    “所以你選擇了同樣爭鬥不休的娛樂圈?”陳婉婉覺得自己真該重新給拓跋妍這小姑娘定位了。


    拓跋妍搖頭:“我也不清楚,或許有這個原因吧,但我本心也是喜歡演員這個行業的。”


    陳婉婉靜靜看她:“我也喜歡當演員。喜歡演戲。”


    拓跋妍燦爛一笑:“所以我們投緣。”


    趙咪開著陳婉婉的小甲殼蟲車駛過來,車窗玻璃下降,她探頭道:“婉姐,上車吧。”


    陳婉婉拽著拓跋妍的手腕:“走走走,別坐公交了,我載你回去。”


    拓跋妍沒有拒絕,上了陳婉婉的車。


    一路到家屬院門口,謝過了陳婉婉,拓跋妍快步往家裏走。


    剛上到二樓準備掏鑰匙開門,家門嘎吱一響,拓跋嬌已經把門打開了。拓跋妍嚇了一跳,笑道:“嬌嬌不會是扒著窗戶等我吧。”


    拓跋嬌的小臉一紅:“哪有,這樓隔音不好,我聽到樓下大門開門聲就覺得肯定是姐姐回來了。上趕著給你開門,你倒打趣我。”


    拓跋妍親昵的揉揉拓跋嬌發頂,道:“一會兒告訴你個好消息。”


    進了家門,隻見家裏打掃的一塵不染,顧敏圍著圍裙在廚房洗刷抽油煙機,喬春宜不在,估計是上班去了。拓跋妍問:“顧姨,你知道《一朝天子》嗎?”


    顧敏在水盆裏搓洗著抹布:“當然知道了,日月光輝的成名作啊。聽說要拍電視劇?”


    拓跋妍點點頭:“是啊,現在正在篩選演員。”


    顧敏疑道:“妍妍要去參加海選?”


    拓跋妍道:“差不多吧,有人推薦我和陳婉婉去試鏡。”她沒有說是方正勤本人的意思,畢竟八字還沒一撇呢。


    “陳婉婉?”顧敏突然激動起來,“妍妍認識陳婉婉?”


    拓跋妍:“……”原來陳婉婉這麽受阿姨們歡迎。


    聽說是陳婉婉送拓跋妍回來的,顧敏遺憾不已:“哎呀,好可惜,我上大學的時候陳婉婉正紅,小姑娘別提多可愛,表演也很有靈氣。那會兒不知道多少人迷她呢。春宜那天還跟我炫耀她有婉婉的合照。”一邊說一邊臉上浮現出羨慕的神情。


    拓跋妍趕緊安撫道:“婉婉明天會到家裏來找我,到時候就能見到她了。”


    不說還好,一說陳婉婉要來喬家做客,顧敏心頭的迷妹之火熊熊燃燒,立刻返回廚房拚命擦洗,嘴裏還哼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幹勁十足。


    拓跋妍和拓跋嬌姐妹兩個麵麵相覷,片刻拓跋嬌道:“姐姐要試哪個角色?”


    “楊皇後。”


    《一朝天子》的原作者是筆名日月光輝的作家王律成名作,講述大夏順承皇帝從登基到最後絕望自裁的一生。


    順承帝是先皇七子,當七王爺的時候就是有名的紈絝,他自小對政事毫不關心,每天提著鳥籠在大街上廝混,鬥蛐蛐捧戲子,交往的都是些不成器的下三濫。先皇多次怒斥他荒唐,七王爺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唯唯諾諾點頭稱是,罵的狠了就抹眼淚嚎他早逝的皇後娘親,撒潑打滾要去找她。


    先皇晚年,除去人憎狗嫌的七王爺,其餘的六個兒子都拚了命的表現自己,意圖皇位。然而先皇雖年邁卻不糊塗,冷眼瞧著兒子們唱念做打樣樣俱全,無所不用其極的相互攻訐,就連他心裏最合適的儲君人選大皇子都忍不住拉幫結黨,聯絡朝臣上書舉薦自己。


    自己最疼惜的兒子都如此不孝,巴不得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先皇怎能不心冷,有意無意的冷待大皇子。其他人自然樂得痛打落水狗,大皇子一派的三皇子、五皇子也起了異心,設了圈套慫恿大皇子在先皇後忌辰去狎妓取樂,徹底遭皇帝厭棄。


    最後大皇子被幾個弟弟逼得走投無路,起意逼宮,失敗後先皇下旨廢除大皇子王爵尊榮,把長子圈禁起來。不曾想沒過幾天大皇子竟落水身亡。這成了壓倒先皇的最後一根稻草,得知兒子死訊,一頭栽倒,從此臥床不起,最後留下的遺詔中竟寫著七皇子的名字。


    十六歲的七皇子稀裏糊塗成了皇帝,年號順承,先皇詔書中指定了幾個心腹純臣任顧命大臣輔佐順承帝,順承帝樂得把一切交給他們處理,常常白龍魚服溜出宮戲耍,也就是這時候遇到了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未來的懿皇貴妃秦湘兒。


    順承帝嫌跟著的侍衛煩人,十次有八次都會在人群裏亂跑甩掉他們,皇帝陛下像往常一樣順利擺脫侍衛們,卻倒黴的被人當做肥羊打劫。走江湖賣藝的美貌女俠秦湘兒從天而降,把在小巷子裏堵住皇帝劫掠的幾個流氓地痞打的哭爹喊娘,而順承帝也對這個女神般耀眼的少女一見鍾情。


    而在接下來的接觸交往中,順承帝更是看到了秦湘兒的善良與仗義,這一切都深深吸引著他。他本就是個狂放不羈的人,絲毫不在乎秦湘兒的出身,但是朝臣們在乎。


    一聽皇帝要立一個來曆不明的賤民女子當皇後,朝堂上炸了鍋,有哭喊的,有撞牆的,有苦苦勸說的,有冷眼看戲的。順承帝到底隻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一看這樣頓時慌了神,最後兩廂平衡,皇帝娶大將軍楊涉之女楊羞金為皇後,納民女秦湘兒為懿昭儀,並選秀充實後宮,這才罷休。


    順承帝對楊皇後沒有感情,他以前甚至都沒聽說過有這麽個女人,談何夫妻恩愛?他娶她隻不過是為了能順利讓自己喜歡的女子進宮。這時的順承帝視發妻為踏板和障礙,利用她達成自己的目的,又恨她的存在讓懿昭儀無法成為名正言順的妻子。


    甚至在以後的數十年中,順承帝一次都沒臨幸楊皇後。


    楊羞金穿著鳳冠霞帔,靜靜坐在床鋪上,她出嫁前無數次幻想自己丈夫的樣子,娘親說皇上是個美男子,雖然年少荒唐了些,但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他總有收心的時候。


    但是她等到半夜,皇帝也沒來。


    少女的羞怯期盼,在夜色中沉澱為怨懟,她的陪嫁丫頭碧玉兒小心翼翼的說,皇上歇在懿昭儀宮裏了,娘娘早些睡吧。


    將門虎女楊皇後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她強忍著眼淚自己揭開蓋頭,讓碧玉服侍她更衣卸妝,把床鋪上的桂圓紅棗統統掃下床。她躺在床上,蓋著標明正妻身份的大紅鴛鴦被,直到碧玉兒放下床帳,才抽抽搭搭委屈的哭起來。


    碧玉兒就坐在床腳跟著主子抹眼淚,她不敢出聲哭,她就覺得自家小姐真不該來這宮裏受罪。


    從此楊皇後恨上了懿昭儀,處處和她作對,然而懿昭儀出身江湖,性子潑辣,也不是好惹的。她明麵上無法違抗楊皇後,背過身就去和順承帝告狀。如此順承帝更加厭惡楊羞金,他夜夜宿在秦湘兒那裏,秦湘兒一切用度都比肩皇後,仿佛燈火輝煌的翊坤宮才是正宮。


    楊皇後從天真活潑的少女長成深宮怨婦,她活著的目的一時間就是給懿昭儀和順承帝找不痛快。在她狠狠地打了懿昭儀一巴掌,而皇帝卻隻能上躥下跳的威脅她時,楊皇後突然頓悟,她爹是一品大將軍,手握兵權,皇帝不能也不敢廢她。


    楊羞金畢竟是個反派角色,後期有不少狠毒瘋狂的手段使出來迫害女主秦湘兒和秦湘兒所出的大皇子,但是隻有碧玉兒知道,跋扈高調的皇後娘娘夜晚坐在梳妝鏡前發呆的時候,神情是多麽的寂寞和無奈。


    為了保護自己愛的女人和孩子,順承帝迅速的成長起來,他一開始親政時兩眼摸黑,對於紈絝慣了的順承帝而言這些折子比天書簡單不到哪裏去。但是沒辦法,他必須要把這個國家掌握在自己手裏,這樣湘兒才有可能成為名正言順皇後的一天。


    順承帝意識到自己肩上責任的時候,真的已經晚了。大夏狼煙四起,他的幾位皇兄並未死心,在他浪蕩度日的時候,他們一直在暗地蟄伏,現在已經成了氣候。


    連年的戰事,內亂,外敵,順承帝焦頭爛額。偏偏楊羞金還給他添亂,順承帝一怒之下臨幸了楊羞金宮裏的陪嫁侍女碧玉兒,還封她為才人,來惡心皇後。


    楊皇後的確把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背叛’她的碧玉兒身上,讓順承帝和此時的懿皇貴妃鬆了口氣。


    碧玉兒上吊自殺,後來再醒來時成了個傻子。


    當看到碧玉兒吊在房梁上的時候,楊羞金真的慌了,她從小就伺候自己,比家裏的庶妹還要來的親近,碧玉兒昏迷了一天一夜,楊羞金就不合眼守了一天一夜,生怕自己一覺睡過去,她的碧玉兒就沒了呼吸。


    往日種種都浮現眼前,楊羞金握住碧玉兒的手,進宮以來第一次為了順承帝之外的人哭。


    坤寧宮大門緊閉,楊皇後似乎一下子變得安靜老實了,每天和傻子才人碧玉兒同起同居。不過順承帝的日子卻不好過,叛軍已經打到京郊。


    這部小說的高|潮部分是叛軍攻城,順承皇帝在宮中絕望自裁,隻求能留愛妻秦湘兒和兒子保平的性命。


    與此同時,出身將門的楊羞金得知父親戰死。


    她沒有哭,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就這樣平靜的讓碧玉兒給她換上戎裝,拿起□□翻身上馬,要去和叛軍死戰,為爹爹報仇。


    兩個女人騎著馬,成了皇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最終死在萬箭叢中。


    拓跋妍關上網頁,長長呼出一口氣,心中被劇情帶的激蕩不已。


    楊皇後這個悲情角色,如果演的好是很討喜的。她緊緊攥住拳頭,眼神銳利,這個機會絕對要把握住。


    拓跋妍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描摹楊皇後的形象,從入宮前的少女嬌羞,到後來被皇帝羞辱性情大變,瘋狂的折磨女主秦湘兒,再到最親近人背叛自己的絕望狂怒,守在碧玉兒床前的複雜心裏變化……


    她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神情忽喜忽怒,最後歸於平靜。


    拓跋嬌敲了敲門:“姐姐,要吃飯了。”


    拓跋妍應道:“來了!”


    兩天時間,拓跋妍和陳婉婉一直在討論角色。由於她們兩個是關聯的,一個楊皇後,一個碧玉兒,兩方對角色的理解必須要同步,否則到時候出岔子就搞笑了。


    《一朝天子》的選角試鏡現場就在裕影舉行。拓跋妍兩人外帶趙咪到達目的地,她們已經是提前了一個多小時,然而此刻攝影棚外還是擠滿了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拓跋妍三人靜靜等待,很快工作人員就從裏麵打開大門,眾人魚貫而入,排隊填演員登記表,收齊後又按照來試鏡的角色編組並分發試鏡劇本。


    拓跋妍和陳婉婉手上的劇本是同一場戲:楊皇後新婚之夜被順承帝棄之不見。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抓緊時間對戲。


    一組組演員進去出來,終於輪到拓跋妍和陳婉婉,說實話拓跋妍還真有點緊張,陳婉婉安撫的捏捏她手指,拓跋妍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


    勝負就在此舉。


    進了內間,那天看見的那個老頭就和兩個中年人坐在桌後,拓跋妍和陳婉婉鞠躬問好,陳婉婉進門前還寵辱不驚的挺像樣,這時候真的親眼見到了方正勤,還是忍不住帶著點顫音。反倒是拓跋妍奇異的淡定下來。


    一輪輪的試鏡演員來了走走了來,方正勤隻圈了兩個沒什麽細分的配角,今天主要要試的楊皇後和碧玉兒、以及另一個很重要的人物東方寧還是沒著落。方正勤的臉色黑的難看,嚇得演員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的,表演完全放不開。


    方正勤對身邊副導張錚說:“就這心理素質,還當演員呢。”


    “未必就能找到那麽合適的,”張錚也很無奈,“你別拉著個臉,上一個小姑娘崴了腳就是你嚇得。”


    方正勤道:“來曆史古裝劇試鏡還穿高跟鞋。”


    來打醬油的投資人菲因笑的像尊彌勒佛,嘴裏的話卻很毒:“正勤沒讓她立刻滾蛋就已經很包容了。”


    張錚噎住了:“好好好,我裝啞巴。”


    三人正閑扯,就見下一輪兩個女孩子進來,張錚頓時眼前一亮。


    個子高挑的那個是個生麵孔,相貌十分出挑,表現也極穩重,最重要的是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自信氣概,舉手投足間透著貴氣,耀眼到奪目。


    而另一個張錚立刻認出是陳婉婉,他笑道:“哈哈,這不是小茜葳麽。”


    陳婉婉靦腆一笑。


    方正勤不鹹不淡的說:“剛才誰說裝啞巴來著?”


    把張錚堵得沒話說,方正勤抬眼看陳婉婉和拓跋妍:“劇本都看了吧?開始。”


    陳婉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拓跋妍也繃緊了精神,兩人一刻沒猶豫,拓跋妍注意到地上有一個塑料凳子,閉眼讓翻來覆去分析了數遍的楊皇後的心裏變遷迅速定在最初,然後睜開眼,蓮步輕移。


    她的每一步都踏的極有美感,身上雖然是普通的牛仔褲和衛衣,卻仿佛被一層層厚重的錦緞華服壓得肩膀微垂,不動聲色架著這一身正紅的枷鎖,維持著身為婚後的傲氣尊嚴。纖細的手指攏在一起,握著一隻並不存在的、象征平安順遂的蘋果,指尖下意識的在果子上輕輕滑動,壓抑著心中澎湃的感情。


    方正勤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隻見拓跋妍身子微微一轉,甩開嫁衣裙擺,慢慢的並膝坐在椅子上,脊背仍然挺直,隻是眼睫微垂,那種端莊華貴的氣質讓人不由得忽略了這是在攝影棚、坐的是個塑料凳子,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坐在她的新房裏,羞怯等待自己的夫君來揭開蓋頭。


    但是他始終沒來。


    她的陪嫁侍女站在離主子幾步遠的地方,恭敬的垂手低頭,方正勤似乎都聽見了龍鳳紅燭的爆花聲,皇後的臉色開始低沉發白,她捏著蘋果的手收緊,肩膀有些微的起伏,纖長濃密的睫毛也在抖動。


    陳婉婉突然朝門口看了一眼,她小步走過去,輕輕打開門,側耳傾聽門外人傳來的消息,嬌俏的小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隨即又添了一絲憤恨和惶恐。


    碧玉兒咬著嘴唇,幾次想要開口又忍下,最後跪在皇後腿邊:“皇上歇在懿昭儀宮裏了,娘娘早些睡吧……”


    楊皇後猛地抬起手想把蘋果摔在地上,但是片刻後頹然放下高舉的手臂,把果子遞給了碧玉兒。後者伸手接住,關切的抬頭看她。


    拓跋妍自己揭開蓋頭,低垂的眼睫終於抬起,那雙明豔動人的杏眼中早已含著淚水,就在揭開蓋頭的那一霎滾珠似的落下,滑過被胭脂染紅的臉頰,劃出兩道傷口似的脂粉痕跡。


    “娘娘!”碧玉兒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抽泣著說,“娘娘您別傷心,皇上還年輕,隻是一時迷戀懿昭儀,您的容色出身都超過她千百倍,日子還長,咱們有的是時間……”


    楊皇後還沒怎樣,碧玉兒就哭的差點喘不上氣來,反倒是楊皇後寬慰她:“你說得對,本宮是名正言順的皇後,那個狐媚子怎麽也越不過我去。”


    試鏡劇本上的劇情到此為止,拓跋妍和陳婉婉還有點出不了戲,張錚又忘了自己是個啞巴,毫不吝惜的鼓掌誇讚:“很好,老方,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方正勤看著已經開始自己收斂情緒的拓跋妍,嘴硬道:“還可以。”


    菲因跟著張錚鼓掌,一本正經的說:“英雄出少年啊,你們兩個很不錯。”


    拓跋妍兩眼閃亮:“謝謝菲老師。”說完又期待的去看方正勤的表情。


    方正勤沉默了會兒,在紙上畫了個圈:“就你們兩個了。回去等消息吧,記得管住嘴別自己往外說劇組的事。”


    拓跋妍和陳婉婉驚喜的交換視線:“謝謝方導!”


    兩人臉上還掛著淚痕,又極力壓製自己的心情,外麵的試鏡演員還以為也是被罵哭了出來,衝她倆指指點點,趙咪小心問道:“是不是發揮的不好?”


    陳婉婉在趙咪耳邊說了句話,趙咪問:“真的?”


    陳婉婉得意的一挑眉:“那還有假?”


    三個人捂著嘴一路偷笑出去。


    “唉喲,方導這人太嚴肅了,看見他我就心肝兒顫。”陳婉婉伸了個懶腰:“聽說方導拍戲對演員要求很高啊,咱們得做好心理準備。”


    拓跋妍上輩子四處拜師學藝的時候挨過不知多少罵,倒不怕這個:“下午該去武真兒那了吧?”


    陳婉婉唉聲歎氣:“這幾天做琢磨《一朝天子》的事,我總掉頭發。肯定死了不少腦細胞。真想來場想放就放的長假。”


    說歸說,還是得去劇組報道,菲冬肯給三天的假多半是看在方正勤的麵子,試鏡都結束了,趁早回去補這幾天往後壓的戲份,也省的劇組裏有人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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