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倫斯和內克無言的站在一起,默默的看著躺在自己麵前的這些遊擊隊員們的屍體,五名重傷員中有四名在痛苦的掙紮了一會兒之後也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的屍體已經有十八具之多了,都靜靜的躺在那裏。在他們的旁邊,那些還活著的,流著淚水的遊擊隊員已經挖好了一個巨大的墳坑,正準備安葬他們。


    馬克帶著兩個人去把土豆的屍體也扛了回來,輕輕的放在了一邊兒,剛才還默默的站在自己死去戰友身邊的那些遊擊隊員們都憤怒的圍了過來,一邊咒罵著一邊開始踢打土豆的屍體,拿槍刺戳挑著,聊以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恨。


    土豆現在真的變成了一個土豆,他渾身是土,身型怪異的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僅存的一隻眼睛居然是張開的,冷冷的看著這些怒火衝天的遊擊隊員。


    馬克溫和但是堅定的推開了這些人,語氣很平靜的說道,“他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給他保留最後一點做人的尊嚴吧。大家也給他挖一個坑吧,不要讓他暴屍在這荒漠的森林裏。”


    眾人默默的退開,沒有人動手去給土豆挖坑。他們回到自己的戰友身邊,用清水給他們擦去臉上的血汙,然後把他們慢慢的放到墳墓裏,輕輕的掩上了土。


    馬克看了看內克,發現內克正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在看他,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和迷惑。馬克歎了口氣,自己動手把土豆給掩埋了,蓋好土之後,他拿了一根樹枝插在了土豆那簡陋的墳頭上。


    遊擊隊員們圍在埋葬自己同伴的墳墓前,一起輕聲的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蘇瓦歌謠,為他們已經死去的戰友送行。“離開了家鄉,我走上了戰場,心愛的姑娘啊,請為我放聲高唱,祝福我平安歸來,娶你做我的新娘。”歌聲悠揚,低沉,讓人感到了一陣陣莫明的哀傷。


    馬克默默的看著這些傷心的遊擊隊員們,心裏也很傷感。他能理解這些人內心的傷痛,但是卻不讚同他們肆意的去侮辱一具屍體的做法。不管怎麽說,這名天龍士兵也是一個人,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效忠自己的國家,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做的並沒有錯。不管他生前曾經殺過多少蘇瓦人,現在他已經死了,他已經用自己的生命償還了他所犯下的任何罪行。也許,在他的家鄉,他的父母也以白發蒼蒼,他的心上人也正在依門遠望,盼望著他能早日平安歸去,如果沒有這場該死的戰爭,他也不會客死異鄉。


    克倫斯看著馬克,心裏有些不滿。他覺得馬克的做法有些不妥,在這麽危急的的情況下還要顯示一下自己所謂的騎士風度,不但替敵人來收屍,而且還是一個剛剛的殺害了自己戰友的敵人,看來馬克的思想裏還是有一些問題。


    內克的心裏也感到有些愕然,不過,他很理解馬克現在的心理和想法。雖然馬克已經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了,但是他還是不夠成熟。他一直接受的是非常正統的教育理**,為人正直,愛好和平。雖然也參加了這場無比殘酷的克羅亞城保衛戰,但是在他的內心裏,戰爭的殘酷與無情和他崇尚美好事物的本性還在激烈的衝突著。他還隻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而已,還沒有具備成為一名冷血殺手的的能力,就眼下來看,他替敵人收屍就很欠考慮,這樣做很有可能會激怒那些遊擊隊員,讓他們對他產生反感,從而不利於整支隊伍的團結。雖然從道義上來說,馬克並沒有做錯什麽。


    克倫斯看遊擊隊員們已經祭奠完畢,就吩咐大家收拾好所有的武器彈藥,準備出發。


    遊擊隊的隊長漢斯走了過來,他在剛才受到的伏擊中肩膀受了點輕傷,此時正用一條布帶包紮著,還在不停的滲出絲絲的血跡。他走到克倫斯麵前,用憤怒的語氣說,“我們不和那個同情敵人的人一起走,他是個叛徒。”


    克倫斯立刻很不高興的說他,“漢斯,他不是叛徒,他隻是在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漢斯冷冷的看了一眼馬克,回頭對克倫斯說,“那好,我們也在做我們認為該做的事,我們拒絕和他一起行動。”


    內克沉下了臉,“漢斯,現在不是討論你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時候,我們的任務就是護送克倫斯元帥順利的回到西部去,別的一切都不重要。”


    漢斯的臉也黑了下來,“聽將軍閣下的意思,我們這些遊擊隊員都是不重要的咯?”


    克倫斯立刻說道,“不是的,每個人都很重要。”


    內克盯視著漢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的沒有錯,不但是你們不重要,我也不重要,這裏除了克倫斯元帥之外,沒有一個人可以說是重要的,我的話你明白麽?”


    漢斯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克倫斯,默默的低下了頭。


    內克接著說道,“你們不是正規的軍人,我沒有權利命令你們執行任何命令,我隻能懇求你們,希望你們能幫助我早日的把克倫斯元帥平安的送回到蘇瓦共和國西部。我個人,包括我的兒子,都可以為此犧牲自己的生命。所以,不要跟我提什麽是最重要的,什麽是最不重要的,你們要明白,你們的朋友是死在敵人的手裏麵,而不是死在馬克的手裏麵,你們搞錯了應該痛恨的目標。”


    漢斯看了看內克,“我知道我的朋友是死在誰的手裏,但是,馬克他為什麽非要給那個敵人收屍呢?”


    內克微微一笑,“這個就說遠了,馬克是一名軍人,自然牢記著軍人的榮譽,替敵人收屍不是什麽錯誤,這隻是一個軍人對另一個軍人最起碼的尊重,也是人對人最起碼的尊重。試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們被敵人打死了,你們會不會希望有人來安葬你們?不讓你們暴屍荒野,不讓你們成為野狗和禿鷹的食物,即使安葬你們的是敵人。你們願意麽?”


    漢斯猶豫了一會,低聲說願意。但是,大多數的遊擊隊員們還是很不滿的看著站在一邊的馬克,眼神裏充滿了憤恨。


    內克繼續說道,“我知道大家一時之間還很難接受讓敵人來安葬你們的想法,為什麽不是我們來安葬敵人呢?我很高興你們還有這種想法,這表明大家還沒有對我們的共和國喪失信心,還沒有放棄繼續戰鬥的信**,我真的很高興。但是,我們眼下最主要的任務是護送克倫斯元帥順利的回歸,而不是站在這裏爭論該不該埋葬敵人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大家覺得呢?”


    眾人都收回了目光,默默的點了點頭。


    內克舒了口氣,“那就好,所以,馬克做的到底有沒有錯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好了,我們已經耽誤了很久了,如果你們沒有什麽別的問題的話,我想我們應該盡快的出發了。”


    漢斯點了點頭,回頭招呼那些遊擊隊員們準備出發。


    馬克忽然說道,“你們先走吧,我留在後麵斷後,他們還會追上來的,我要留下來阻擋他們。”


    克倫斯怒道,“不行,大家一起走,我們路上不要在休息了,爭取早點穿越森林,甩開這些追兵。”


    漢斯他們互相看了看,也都一起說一塊走吧,你一個人留下太危險了,不如大家在一起來得安全。


    馬克堅定的搖了搖頭,說必須要有人留下來阻擊他們,否則的話他們還會對咱們進行偷襲。


    內克沉吟了一下,說既然這樣,馬克就留下來擔任阻擊任務,不過不要和大隊脫離的太遠了,要隨時保持聯係。


    馬克點了點頭,隨即跟眾人告別。


    漢斯猶豫了一下,喊住了馬克,轉身跟克倫斯說,“元帥閣下,我想留下跟馬克一起來阻擊敵人,你看這可以麽?”


    克倫斯沒有說話,看了內克一眼。


    內克心領神會,笑著對漢斯說,“漢斯,我看你就沒必要留下來了,馬克是名狙擊手,也習慣了單獨行動,而你沒有受過這方麵的專業培訓,去了反而會影響馬克的。我很感謝你的勇敢和熱情,但是,我覺得這裏更需要你。”


    漢斯想了想,覺得內克說的有道理,他如果留下來的話,恐怕唯一的作用就是拖累馬克分心來照顧他,想到自己一點能力也沒有,漢斯不禁有些喪氣。


    內克看了出來,笑著安慰他,“漢斯,你不用這樣,馬克也是經過了多年嚴格的培養才會有今天的成就的,誰也不是隻用一朝一夕就能夠成為一名狙擊手的。你現在是整個遊擊隊的領導,還要負責更加艱難的任務,一點也不比馬克來的輕鬆啊。”


    漢斯低著頭想了想,慢慢的臉上又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謝謝內克將軍,我明白了,現在讓我們上路吧。”


    內克微笑著拍了拍漢斯的肩膀,以示鼓勵。克倫斯跟馬克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己小心,然後就帶著眾人出發了,內克看了一眼留下來的馬克,打著手勢告訴他,注意安全,不要貿然出擊,快去快回,跟上我們。


    馬克點著頭,看著他們遠去,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弄了些藤蔓開始偽裝自己,弄好了之後,馬克思索了一下,決定到那個地方去進行伏擊,他相信,敵人一定也會去那裏的。


    楊重找到韓星之後,雙方互相通報了一下各自看到的情況,韓星很滿意楊重能及時安全的回來,對內克打向楊重的那一槍,韓星也感到心驚肉跳,現在對方也有兩名狙擊手,而且水平恐怕也不在自己這邊之下,看來再次相遇,必將會有一場事關生死的惡戰。


    楊重隨意的向四周溜了幾眼,猛然發現自己的人隻有三個,呈三角形分布在他倆的周圍,擔任著警戒。他疑惑的看了看,然後問韓星,“怎麽沒看見那個土豆呢,難道出事了?”


    韓星歎了口氣,神色鬱悶,他把從牛皮那聽來的土豆死亡的過程給楊重說了一遍,臉上又是憤怒,又是痛惜。


    楊重一聽,十分懊悔,要是自己決定去左邊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和那個幽靈較量一下了,真可惜!


    韓星問他,“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楊重搖頭,“我不累,我有個想法,不如現在咱們再去偷襲他們一次,我估計他們不會想到咱們剛走不久,就又會回去進行偷襲。”


    韓星沉吟了一會,覺得這似乎是一個好主意,他把手下召集過來一商量,牛皮首先就有些害怕了,臉色蒼白的低下了頭。他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土豆那血肉模糊的腦袋在他麵前的樣子,還有那隻死不瞑目的眼睛,現在一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的一陣反胃。就算是敵人的屍體再恐怖,見得多了也就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了,畢竟那是敵人的屍體。但是自己戰友的屍體他卻是很少見到,尤其是還是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下,心理上難免會產生比較巨大的心理反差,心理素質比較好的可以很快的調整過來,把這種情緒轉化為憤怒,**來為戰友報仇雪恨。心理素質比較差的,如牛皮這樣的,就有可能造成暫時性的戰場恐懼症,害怕再繼續作戰,甚至拒絕執行任何的作戰命令。


    韓星也很明白牛皮現在的心理,他也曾經有過這個時期。那時,他的長官就很寬容的留下了他,沒有讓他繼續去參加戰鬥。結果,他的長官不幸陣亡。消息傳回來之後,韓星感到內心裏痛苦極了,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韓星重新站了起來,再次的投入到了戰鬥之中,憑借著胸中誓為長官複仇的堅定信**,他多次出生入死,榮立戰功,後來他又和趙凡軍一起合作,組成了當時在暗箭部隊裏赫赫有名的魔鬼狙擊小組,一直到現在,他還能回憶起當時自己害怕時的那種感覺,那真是一段心靈倍受煎熬的時光。所以,他決定,暫時先不行動了,等牛皮的心態恢複一些之後再行動。


    楊重有些失望,不過他也沒有去責備牛皮的軟弱,田勇的受傷已經讓他感到了無所畏懼,既然韓星他們不出動了,他決定,自己在出動一次,至少,他也要去把土豆的屍體給弄回來安葬好。暗箭的一個老傳統就是決不扔下任何一個自己的戰友,哪怕他隻剩下一節手指,也要把他帶來進行隆重的安葬。另外,他還有一個小心思,就是想去土豆被殺的現場,看看那個幽靈的藏身之處。他知道,他和幽靈之間早晚會有一戰,多了解一點對手的行動習慣總是沒有壞處的。


    韓星本來不同意楊重自己去找土豆的屍體,非要安排鋼牙跟著他去,鋼牙也站起來準備跟著楊重走了。


    楊重拒絕了,他的想法跟內克拒絕漢斯的想法是一樣的,雖然鋼牙要比漢斯的身手好了許多,但是他還不是一名狙擊手。另外,在楊重的內心裏,能陪著自己進行狙擊任務的唯一人選隻有田勇。現在田勇不在了,楊重就決定以後就自己單獨執行狙擊任務,直到田勇康複歸隊那一天。


    韓星無奈了,隻好再三的囑咐他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之後,默默的看著楊重又走進了森林裏。


    楊重憑著牛皮給他說的大體方位,慢慢的摸到了土豆被打死的位置附近,他很仔細的搜索了一遍周圍的環境,隱隱的覺得這裏很不安全,因為他隻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大團血跡,卻沒有看見土豆的屍體。


    在離這團血跡六十餘米開外,馬克正穩穩的潛伏在一片茂密的藤蔓下麵,狙擊步槍已經打開了保險,推上了子彈,蓄勢待發。


    兩名優秀的狙擊手一個在血跡的南麵六十米處埋伏,一個在血跡的東麵五十米處藏身,以血跡為中心,他倆形成了一個約有一百度的夾角,直線距離約有九十餘米。兩個人都隱隱的覺察到了空氣中飄動著一絲殺氣,不由得繃緊了自己的身體,他們就象是兩條不期而遇的雄師,為了自己的尊嚴,他們義無返顧的選擇了和對手進行作戰,這將是在級別相同的兩名狙擊手之間爆發的一場真正的較量,一場艱苦的較量,一場生死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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