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梨從未想過,這事兒竟是如此的容易。


    她在賓館裏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徐靜怡打了電話來,“我們都願意站出來。小梨,你放心吧。”


    趙小梨知道,施恩軍在南中待了將近二十年,絕對不可能隻動了加上鬱青她們五個女生,可這也足夠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過放棄如今的生活,占到聚光燈下,接受別人的品頭論足的。


    她第二天就將手中的證據還有那三位女生摁了手印的證詞交了上去。單宇動作很快,晚上張戈就給關也打了電話,“我們搜了施恩軍的家,發現了一本存折還有一個賬簿。”


    可笑的是,施恩軍因為廖眉拿給弟弟廖永二十萬而吵架鬧離婚,存折上的錢卻足足二百萬。那些不過是做給人看的借口而已。可區區一個校長哪裏來的錢?賬簿卻一筆筆記得分明。


    在趙小梨的要求下,她看見了那本賬簿跟她有關的金額,十萬。張鶴堂給了六萬,陳宇斌給了四萬。


    多可笑啊!她和師惠為了五百塊母女吵架,卻將自己賣了十萬給了別人。


    陳家似乎一下子慌了,連守在賓館門口想要找事的人也撤了。陳老太太專門上了門來,將趙小梨堵在了房間裏。七十歲的她衝著趙小梨鞠躬,“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把歲數,還替孩子出來奔波,我聽說你還要見報,上電視,算了吧。我給你補償行不行,你要多少?”


    關也因為身份,不好待在賓館裏,這裏隻有趙小梨一個人。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衝著她作揖,若是原先,她可能會覺得不好意思,會覺得自己太過分了,而今天,她沒有伸手去扶。


    他們大棒不成就給胡蘿卜,滿嘴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可誰也沒想過,明明她才是受害人,明明是他們犯了錯。


    許是看出了趙小梨的冷淡,陳老太太直接上前抓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看這樣,你在這兒也過不下去,我找人給你轉到其他城市去,戶口改個名字,我知道你學習好,到時候穩妥的考大學,沒人知道你受過什麽?你知道的,陳家富貴了這麽多年,這些事都能辦的妥妥當當的。”


    她說的真切,趙小梨卻聽得惡心,她把手抽了回來,從旁邊的紙抽裏抽了張紙,擦擦手,當著陳老太太的麵,扔到了垃圾桶裏。陳老太太的臉色難看至極,她這把歲數了,在家裏都是老太君,恐怕已經沒有人對她這麽不敬了。


    趙小梨就跟沒看見一樣,對她說,“你們可有能耐,可是,我不需要。辦錯事的不是我,有罪的不是我,該死的不是我。所以,丟人的也不是我。即便有人對我指指點點,說那個女生就是被強、奸的那個,有錯的也不是我,而是他。所以,你應該擔心的不是我隱姓埋名,而是你們,因為你們才會被指著鼻子說,就是這家的男主人,連未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過,簡直是個禽獸!”


    老太太顯然被她氣得不輕,捂著心髒指著她你你你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趙小梨直接站起來打開了門,將外麵守著的她的傭人叫進來,“老太太,你別覺得我說話難聽,你兒子如果活著今年四十二歲了,還有七十歲的老母不要臉的來求情,可我才十七歲,因為他,已經沒人護著我了。”


    “你有什麽權利憤怒,又有什麽權利記恨,該這樣做的,應該是我才對。”


    許是趙芳菲上次被她拒絕,許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張檬倒是沒再找人過來。隻是聽關也說,他們一直在找關係,希望把案子壓下來,辦成自殺或者是情殺。隻是單宇一向是狗脾氣,他怎麽可能答應呢。關也拍著胸脯跟她保證,放心吧。


    的確放心,單宇八成也怕壓力太大到時候不好行事,沒幾天就結了案,當天就開了新聞發布會,趙小梨和徐靜怡原本想要站出來說說的,可單宇告訴她沒這麽幹的,到時候有計劃采訪的,他會安排,否則的話,不需要這麽露麵。


    可消息很快傳了出來,一場謀殺引發的校園性侵案,如果說前幾日趙小梨的采訪是拉開了序幕,這次的大規模報道才是讓引發了海嘯。趙小梨已經完全住不了賓館了,總有各地趕來的人想要采訪她,關也隻能將她接到了家中,找不到人,這才安生下來。


    還有電視台的法製節目,這個趙小梨倒是沒推,應了下來。


    隻是當務之急,卻是師惠的喪事——案子結了,師惠的喪事也就可以辦了。


    從父親死後,師惠幹了這丟臉的行當,無論爺爺家,還是外婆家,跟她們母女都斷絕了關係,從頭到尾,師惠就隻有她一個親人了。


    好在還有關也,還有他的同事們,也還有同學們,其實出了正月十五就要上學的,趙小梨跟老師請了假——她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老師們倒是好說話,隻說等她上學給補。


    喪禮那天來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冷清。有小區裏的阿姨奶奶們,也有一些不認識的人,趙小梨想,這樣就好,太熱鬧了她媽那人怕是受不了,她們畢竟已經習慣了無人關注了。太少了,她怕她媽傷心。她將她媽存的二千八百塊錢都用了,不但買了花圈,還買了房車,她想這輩子沒享受到,到了下麵,總要讓她媽輕快點。


    跟她關係不錯的陶慕沒有來,聽同學說,他家搬家了,順便給他轉學了,好像開學前在鬱青家門口看見過他,隻是一晃就不見了。趙小梨想這樣也好,有些事雖然說起來很殘忍,但對陶慕說,忘了比記著要過的容易,等他能麵對的時候再麵對吧。


    等著辦完了喪事,電視台的錄製就到時候了。徐靜怡她們三個從外地趕了來,這是她們四個第一次見麵。攝製就在jingju裏,他們被安排穿上了不屬於自己的衣服,坐在了一排吊蘭後麵。翠綠色的吊蘭伸出了長長的花枝,遮住了他們的臉。


    問題特別簡單,什麽時候開始的,你怎麽樣拒絕的,遭受了怎樣的痛苦,持續了多少時間。


    其實那樣的事兒,沒有人想要回憶的。徐靜怡他們說著說著都哭了,痛哭流涕不能言語的那種,趙小梨卻沒有。她曾經有的,那時候的夜裏,她把門鎖了,一個人躺在床上,將被子捂住腦袋哭泣。生怕讓人聽見,可卻忍不住。


    而現在,她倒是覺得不苦了,畢竟一切都過去了。


    結束的時候,趙小梨拒絕了徐靜怡留下聯係方式,日後好聯係的提議。她想到此為止吧。她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她讓施恩軍張鶴堂和陳宇斌聲名狼藉,她用自己的經曆告誡過那些女孩和父母們,足夠了。


    出了大門,趙小梨就看見關也站在樹下對著她笑。


    她往前走,關也也迎了上來,他們在路中間相遇。


    幾乎是沒有遲疑的,關也的手牽住了她的手。那雙手溫暖而幹燥,緊緊地攥著她的手,仿佛要捏碎了融到骨子裏去。


    有些吃痛的趙小梨抬頭去看關也,卻發現關也也在看她,兩個人目光對視,關也突然笑了,露出了一個小酒窩,“結束了。”


    “嗯。”點下頭的時候,趙小梨還有些不敢置信,她甚至忍不住回頭去看後麵的建築,這麽簡單就結束了?關也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的頭攬了回來,“沒有什麽好看的。”他說。


    關也開車,載著她一路向前。


    路上關也說,“那個,我辭職了,跟頭兒說好了,再留一年半。”


    趙小梨哦了一聲,“我還會上學的,我要考最好的大學,做優秀的人,讓我媽放心。”


    關也說,“我想了想,我終究做不到我爸我哥那樣的舍命,我有牽掛的人了。”


    趙小梨點頭,“想上那樣的學校,肯定要加倍的複習,要是再有人欺負我怎麽辦。”


    關也說,“我接送你,陪著你,誰也不能欺負你。等你上了大學,我陪你去。你今後的一生,我都會護著你。”


    趙小梨回過頭看著他,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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