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屏幕長亮,提醒著最新的來電。然而他的主人卻隻是靠在床頭,出神地看著窗外,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直沒有人接通,那略顯刺耳的鈴聲在響了幾遍之後,終於停了下來。手機的屏幕暗了下去,右上角的提示燈一閃一閃的,落在眼中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忽地,屏幕亮了起來,短促的提示音昭顯著新信息的到達。衛決明轉過頭,盯著亮著屏幕的手機看了好半晌,才終於伸出手去,把它拿了起來。


    白芨: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愣愣地看了這句話好一會兒,衛決明才挪動著手指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一個字。


    衛決明:好。


    想了想,他又在後麵加了一句:時間你定。


    按下發送鍵,看著手機上的那個小圓圈轉了一圈之後,跳出“發送成功”的提示,衛決明扯了扯嘴角,丟下手機,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洗漱台上還放著兩人份的洗漱用品,上次白芨走的時候沒有帶走,也不清楚是因為走得急,還是他原本隻是打算離開一陣子。


    隻不過,現在去想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說不定今後,白芨都不會再回來了。而更讓衛決明感到可笑的是,他對這一點,竟然一點都不在意。


    那個曾經占據了他全部心神的人,現在對於他來說,卻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一樣,絲毫都不能影響到他的情緒。曾經的那些情感,就仿佛虛幻,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消散,不留一點痕跡。


    人的感情真是中奇怪的東西,明明前一秒還在愛得死去活來的,後一秒卻能成為陌路;明明上一刻還是你死我活的仇敵,下一刻卻恨不能占據對方的全部。


    一如他對白芨,一如他對衛成澤。


    ——他喜歡衛成澤。


    在有太多不確定的現在,衛決明的心中唯有這一點,無比清晰。但是荒謬的是,直到衛成澤說出來之前,他甚至對此一無所覺。


    “哥,”衛成澤那帶著淚痕的麵孔又出現在了衛決明的眼前,“不要喜歡我——好不好?”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脆弱與絕望,就好像墜落懸崖的人,無望地抓住了一條注定會斷裂的繩索。


    心髒倏地抽搐起來,衛決明猛地低下頭,任由冰涼的水從頭頂衝刷而下,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他抬起頭,看著鏡子裏自己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


    他甚至連為此哭泣的資格都沒有。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大部分的責任,本就在他的身上。


    隨手扯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臉,衛決明在衣櫃裏挑了套衣服換上,就出了門。直到把手中的鑰匙插-入車上,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忘了拿上手機。


    低頭看了看車上顯示的時間,衛決明還是打消了上樓一趟去拿手機的念頭,踩下了油門。


    當衛決明從公司的停車場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碰上了正在往公司裏走的衛成澤——沒有什麽好意外的,他本來就是算好了時間過來的。


    衛決明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麽,他隻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和衛成澤相處的機會罷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恨可笑,分明當初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的時候,就能夠聽從自己的欲-望,對衛成澤為所欲為,可等到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之後,他卻反而束手束腳起來了。


    ——這麽做會顯得不自然嗎?會和他的性格不符合嗎?會……讓衛成澤感到厭惡嗎?


    每當做一件事之前,衛決明總是忍不住反複地思索著這些問題,就像一個第一次陷入熱戀當中的傻子,可他所喜歡的對象,卻已經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他。


    他所喜歡的那個人,哭著求他不要喜歡他。


    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衛決明死死地咬緊了牙,才沒讓自己因為心口傳來的那陣疼痛,而悶哼出聲。


    “早啊!”隨手把車鑰匙塞進了兜裏,衛決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無比自然地朝打了一聲招呼。衛成澤聽到聲音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朝他點了下頭,算是對他的回應。


    和衛成澤一起走進了電梯裏,衛決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衛成澤。


    他還是穿著和平時沒有多少差別的西裝,襯衫的扣子依舊扣到了最上麵,配合著他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以及那冷淡的表情,仿佛從未沾染人間塵土的皓月——卻也更讓人想要扒下他禁欲的麵具,讓他那冷清的麵容,染上情-欲的色彩。


    衛決明忽然意識到,或許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有這樣的念頭了——否則,又有什麽人,會想到要用把人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去這樣的方法,來報複一個男人呢?


    隻可惜,等他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當初做出的決定,讓他的心髒如同被百蟲啃噬著,疼得無法自抑。


    或許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衛成澤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仔細看去,他的嘴唇也還帶著些許尚未褪去的紅腫——甚至不需要做過多的思考,衛決明也知道這是誰做的。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衛成澤手上的那枚戒指上,怒氣與嫉妒在胸腔裏翻滾著的,灼燒得他連呼吸之間,都有種時候不上來的痛楚。


    大概是衛決明的視線太過強烈,衛成澤忍不住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衛成澤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中的神色也十分平靜,就好像兩人之間,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樣的視線,讓衛決明感到渾身發涼。


    自從那天他踉蹌著從衛成澤的辦公室逃離之後,再次見到衛成澤的時候,對方就一直是這個態度了。


    沒有悲傷,沒有怨恨,甚至連原先的躲閃都不見了蹤影,就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忽然之間,全部消失了一般。那一天的失控與崩潰,就仿佛隻是衛決明的又一場夢境。


    夢醒了,就什麽都不剩了。


    比起這樣沒有任何波瀾的平靜來,衛決明甚至更願意看到衛成澤對他避之如蛇蠍,又或者將他當做必須除去的仇敵——至少那樣,他還能看得出來,衛成澤究竟在想些什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著一層沒有任何漏洞的保護膜,無從下手。


    扯著嘴角朝衛成澤露出了一個笑容,衛決明收回視線,看向電梯裏那顯示著樓層的指示燈。


    電梯中途停了幾次,陸陸續續地有人從裏麵走了出去,到最後,隻剩下了衛決明和衛成澤兩個人。


    衛決明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早在剛才就已經過了,他根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衛成澤對此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就連走出電梯的時候,都沒有看邊上一起走出來的衛決明一眼。


    又有什麽好奇怪的呢?畢竟他每天和衛成澤一起坐到頂樓,然後再自個兒從樓梯走下去,已經有好一陣子了。除了偶爾碰到張婉萍的時候,會遭到對方的幾個白眼之外,也就隻有幾個好事的,在背後說他吃飽了沒事幹,以及想要抱衛成澤的大腿而已。


    沒什麽大不了的。


    張婉萍倒是曾經試圖找他談過衛成澤的事情——隻要一想到張婉萍那時候所說的話,衛決明就忍不住想笑。


    ——讓他放過衛成澤?他能怎麽放過衛成澤?他又有什麽資格……放過衛成澤?


    即便是到了現在,他都還不知道,衛成澤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看法,也不明白衛成澤那天所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如同有一麵看不見的牆壁,阻隔了他與那一切的真相——而知曉一切的人,卻根本不願意把這些事告訴他。


    於是他就隻能被蒙在鼓裏,像個傻子一樣橫衝直撞,最後把所有人都弄得遍體鱗傷。


    忽然想到了早上白芨的信息,衛決明下意識地伸手往兜裏一摸,卻摸了個空。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把手機給忘在家裏了。


    看來他這兩天過的,實在是不怎麽樣。要知道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也是,如果換了從前,和白芨有關的事情,他又怎麽可能忘記?


    抬手按了按空落落的胸口,衛決明的臉上露出了個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如果他喜歡的人是白芨該有多好?如果他喜歡的人是白芨,而不是衛成澤——不是那個他名義上的弟弟,該有多好?如果衛成澤,不是他的弟弟,該有多好


    生平第一次,衛決明怨起了收養培育了他的父母。


    要是他沒有被收養,要是他和衛成澤之間並不是兄弟——衛成澤是不是,就不能拿這個當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了?


    腳下忽地踩空,衛決明的身子一歪,還好他及時扶住了邊上的護欄,才沒有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但大概是就連老天都看他不順眼了吧,他的掌心被護欄上的木刺,給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有點愣愣地看著自己掌心的劃痕,衛決明的神情有點恍惚。


    他剛剛……為什麽會那樣想?明明他和衛成澤之間的問題,根本就不是那層兄弟的名義,不是嗎?可他剛才,卻切切實實地認為,阻隔了他們兩個人的,就隻是那兄弟的名號。


    就好像,在過去的什麽時候,他曾經這樣想過一樣。


    殷紅的血液緩緩地從傷口中滲了出來,從手掌的邊緣滴落。好一會兒,衛決明才有點遲鈍地感覺到從掌心傳來的疼痛。


    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衛決明看著那刺目的紅色,不知怎麽的,忽然有點頭暈。


    眼前仿佛有紅色蔓延開來,腹部也傳來一陣陣的刺疼,如同被尖銳的刀刃給刺穿一樣,衛決明忍不住彎下身來,臉色也因為疼痛而不由地發白。


    “你以為……嗎?”似乎有什麽人在說話,可那一陣陣的耳鳴,卻讓他聽不清楚對方所說的內容,“我隻是想讓你……為什麽……”


    “對不起……”


    心髒好像跟著一起抽疼起來了,全身都使不上一點力氣,就連呼吸都變得吃力起來——衛決明甚至生出了一種自己即將死去的錯覺。


    將自己的身體蜷得更緊,衛決明的嘴唇慘白,額上滿是冷汗。要是這時候有人經過,肯定會被他的樣子給嚇一跳,然後直接給救護車打電話的。


    也不知道維持這個姿勢多長時間,那種感覺才逐漸褪去。衛決明扶著欄杆站起身來,隻覺得身上還殘留著剛才的疼痛與脫力的感覺。


    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衛決明低下頭去,發現剛才弄出的傷口,因為他剛才用力地握拳的動作,而裂得更開,從傷口裏淌出的血液沾滿了整個手掌,看起來顯得有點可怖。


    不過也多虧了這份疼痛,讓他的腦子稍微清楚了一些。


    忍不住齜了齜牙,衛決明看了看當前的樓層,腳下的步子換了個方向,朝電梯走了過去。


    當他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助理小李已經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了,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不滿的神色。


    也是,他難得準時上下班了一陣子,結果今天又故伎重演了,換了是誰也會不高興的。


    差不多應該是是衛成澤在他的麵前哭出來之後的第四天吧,不然就是第五天,就開始有人把手裏頭的事情拿給他處理了,聽說是衛成澤的意思——大概是對他老老實實上班的獎勵?


    嘲諷似的想著,衛決明也不知道是該感歎衛成澤的公正嚴明,還是難過自己沒有被特殊對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收好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衛決明笑著走了進去,朝小李揮了揮手,“有點事情耽誤了。”


    結果他這一動作,小李的視立即時就落在了他那被血糊滿了的手上,頓時就嚇了一跳:“衛經理,你沒事吧?”


    “哦,這個啊,就是剛剛不小心劃的,沒什麽要緊的,就是有點疼,”說到這裏,衛決明忍不住齜了齜牙,“你有沒有能用來消毒和包紮的東西?借我一點。”


    “你等等!我上次看到美雲那裏有拿來擦化妝品的酒精,我去問她要!”聽到衛決明這麽說,小李說完之後,就急匆匆地跑了,好像生怕動作稍微慢了一點,衛決明就會出什麽事一樣。


    看著小李匆匆忙忙的背影,衛決明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看,收買人心,就是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


    本來他就是小李的上司,就算他真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小李也不可能說出來,但心裏到底會怎麽想,卻不一定了。而他要是直接開口說明問題,反倒會被當成借口,隻有這樣仿佛不經意間露出來的傷口,才會更讓人同情。


    人總是更樂意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是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的東西。


    衛決明也不例外。


    所以當初他才會沒有理會沈飛揚的話,堅持和周海蘇見了麵,以至於現在,後悔不迭。


    小李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酒精和紗布,動作嫻熟地處理著衛決明的傷口。


    “我有個弟弟,以前是個不良少年,整天就知道在外麵打架,每次回到家都是一身傷。”像是看出了衛決明的疑惑似的,小李開口解釋道,“我爸媽生氣,也就不帶他去醫院,有時候氣得狠了,還會拿掃帚再抽他一頓,所以最後給他處理傷口的都是我。”說起這事,小李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一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好像動了刀子,他回來的時候,身上全是血,把我嚇個半死,可偏偏那天我爸媽都不在,”說到這裏,小李的臉上噸數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我那時候都做好打殯儀館電話的準備了,結果最後才發現,那些血都是他自己在跑回來的時候,摔地上的時候磨破皮整的,真的被刀子給割出來的,就手指上一條小小的縫而已。”說著,小李伸出手,做出了一個“小小”的手勢。


    看著小李說起自己的弟弟時,眼中那掩飾不住的笑意,衛決明的心裏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後來呢?”


    “後來?”小李笑了笑,“那家夥一點事都沒有,還抱著我哭了半天,說什麽還以為自己要死了,覺得太對不起我了,”小李頓了頓,才繼續說道,“現在那家夥就在第二醫院裏工作呢!”說完之後,小李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果然,人呐,不發生點什麽,就是不會改的!”


    如果不發生點什麽,就不會改變嗎……?衛成澤有點發愣。


    雖然和小李所說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可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當初衛成澤忽然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他難過鬱悶,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探究其中的原因,隻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心情裏,然後將對方推得愈發遠。


    ——說到底,他根本就沒有做到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情,不是嗎?反倒是那個孩子,用他那特有的溫柔,一點點地包裹了他的心髒,在他墜入深淵之前拉住了他。


    隻不過,他們兩人都沒有想到,那場救贖,實際上卻是另一個深淵的伊始。


    愣愣地看著手上的紗布,衛決明有點出神。


    直到小李喊了好幾聲,他才終於回過神來:“什麽?”


    “我說,經理你要是真的不舒服的話,還是回去休息吧!”雖然衛決明手上的傷並不怎麽嚴重,但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太不對勁了——雖然在他們看來,衛決明能夠按時來公司,在辦公室裏麵乖乖地坐上一天,就已經是一件非常不對勁的事情了。但是兩者之間的意義,還是有那麽點不一樣的。


    而且真的相處起來,衛決明其實也沒有別人所說的那樣討人厭。


    看了一眼衛決明那有點蒼白的臉色,小李的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許擔憂的神色來。


    “哦,沒事沒事,”聽到小李的話,衛決明立馬搖了搖頭,“你這麽一大早地就等在這裏,肯定是有事情找我吧?”他說著,朝小李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再怎麽著我也拿著這份工資,總不能什麽都不做不是?”


    小李:……


    對於曾經每天都看著自己的上司翹班的人來說,這話實在是有點難接。


    不過看衛決明確實沒有回去的意思,他也就沒有再勸,而是開始說起正事來了:“上個月財務部……”


    也不知道是不是衛決明的錯覺,安排給他的事情,正在一天一天地增多,就好像衛成澤在慢慢地轉交手裏的權力似的。


    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衛決明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用力地搖了搖頭——當初衛成澤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把這家公司從他的手裏搶了過去,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交出來?


    更何況,這種像是處理後事一樣的行為,再怎麽想,也不可能出現在衛成澤的身上。


    等到衛決明把手上的事情都處理好的時候,已經過了中飯的時間了。揉了揉叫個不停的肚子,衛決明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樣高強度的工作,讓衛決明忍不住懷疑,衛成澤想要換一種方法來坑死他。


    ……不,應該說,如果衛成澤真的是這樣想的話,他反倒要感到高興了。


    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衛決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正想下樓去吃點東西的時候,辦公室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衛決明頓了一下,才伸手接起了電話。


    “喲,衛經理!”某個讓衛決明恨得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過來,“有時間不,一起吃個飯?”


    目光掃了一眼電話上顯示的時間,衛決明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周海蘇掐得還真好,這個時間,正好是一般人吃晚飯的點。就是不知道這種小聰明,到底有什麽意義。


    一口應下了周海蘇的邀約,衛決明嘴角微微翹起,眼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正好我也有點事想和周總談一談。”


    掛了電話,衛決明和小李說了一聲之後,就下了樓,到了周海蘇在電話裏所說的飯店。


    和上次一樣的小包間,隻不過這一回,桌子上坐著的,隻有衛決明和周海蘇兩個人。


    菜不多,但都十分精致,衛決明也不客氣,直接就動筷子吃了起來——他本來就餓著,不吃白不吃。這也就算了,他還非常不要臉地說了一句:“總是麻煩周總請客,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我記得我好像警告過你,不要妄想染指我的東西?”看著衛決明那一副無比自然的無賴樣,周海蘇也不在意,隻是挑了挑眉,開口說道。


    “我倒是不知道,”停下手裏的動作,衛決明抬起頭來看著周海蘇,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我的弟弟,什麽時候成了周總的私有物了?”


    聽到衛決明的話,周海蘇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還記得他是你弟弟?”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這個天底下,還有把自己的弟弟送到別人床上的哥哥。”看到衛決明一下子難看起來的臉色,周海蘇嘴邊的笑容略微擴大,“又或者……想要把自己的弟弟當女人用的哥哥?”


    “哦,不對,”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周海蘇突然搖了搖頭,“這兩種人,都還是有的,”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一下,“隻不過,同時做了這兩件事的人,倒是真的不多。”


    捏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衛決明終於克製不住,冷笑著開口:“不要說得好像你狠無辜一樣!”他看著周海蘇,眼中嘲諷的神色有些刺人,“你覺得,如果我把你在暗地裏幫著我,算計著搶他的公司的事情告訴他,”他的嘴角上揚,臉上浮現出惡劣的快意,“——他會怎麽想?”


    周海蘇現在打的主意,本來就是用稍微強硬的手段,讓衛成澤習慣他的存在,然後再讓時間一點點地緩和兩人的關係——但這是在周海蘇沒有在背地裏做這種算計衛成澤的事情的前提下。


    衛成澤的性格,衛決明再清楚不過了。要是被他知道了周海蘇所做的事情,周海蘇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然而,聽到衛決明的話,周海蘇的臉上卻並沒有出現衛決明想象中的驚慌的神色。他看著衛決明,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仿佛篤定了什麽似的:“你會說嗎?”


    或許是周海蘇的樣子太過鎮定,衛決明頓時愣了一下,繼而眉頭就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什麽意思?”


    “你會把我們之間合作的事情告訴他嗎?”把自己剛才的話給拓展了一下又說了一遍,周海蘇看著衛決明那挑起的眉頭,在他開口之前,繼續說道,“再傷他一次?”


    “什……”衛決明一怔,忽然明白過來,剩下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裏,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和周海蘇之間的合作,當然不止是周海蘇一個人的事情。


    哪怕衛成澤知道他不可能對當初的事情那樣輕易地善罷甘休,但是心中有猜測,與被人清楚地告知,到底是不一樣的。更何況……他真的忍心嗎?毀掉衛成澤說不定唯一一條可能有著幸福結局的道路?


    衛決明看著周海蘇,神色間有點愣怔。


    他能夠看得出來,周海蘇對衛成澤是認真的,否則也不會對自己和衛成澤在一起的事情沒有絲毫的掩飾了。


    他忽然覺得有點可笑,當初他竟然是在認為對方會將衛成澤當成玩物的情況下,把衛成澤給送過去的。


    “你……”衛決明看著周海蘇,麵上的神色有點複雜。他該把衛成澤,放心地交給眼前的人嗎?


    盡管現在並不願意,但終究會有一天,衛成澤會接受周海蘇,每天早起與睡前輕吻他的嘴角,然後牽著他的手,一直相伴著到老。


    分明是那樣幸福的畫麵,可衛決明隻是想一想,就覺得心髒疼得讓他無法呼吸。


    “你們是不可能的,”衛決明像是在說服周海蘇,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可那蒼白無力的話語,卻沒有一點能夠讓人信服的能力,“他不喜歡男人……”


    似乎是看出了衛決明的動搖,周海蘇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會喜歡的。”


    “不是喜歡男人,而是喜歡我。”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之後,周海蘇站起身來:“衛經理你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加上了一句,“隻要能夠得到我想要的,請你吃多少頓飯,都不是問題。”


    看著被周海蘇順手帶上的門,衛決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本來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因為他的動作再次崩裂了開來,滲出的血染紅了手上的紗布。


    他收回視線,看向桌上那一桌子周海蘇根本就沒有動過一筷子的東西,隻覺得心裏堵得厲害。


    盯著那一桌子的菜看了一會兒,衛決明終究還是沒了胃口,丟了筷子就起身走人了。


    把鑰匙插到車上,衛決明愣愣地坐了一會兒,直接把車子調了個頭,朝著和公司相反的方向開了過去。


    反正那個公司裏,有他沒他,其實都是一個樣吧?


    說不定他不在,衛成澤反倒還會高興一點。


    而在衛決明的想象中,這時候應該坐在辦公室裏,埋頭工作的衛成澤,此刻正坐在一家咖啡廳裏,皺著眉頭看著對麵的人。


    低頭看了一眼在自己來之前,就點好了的符合自己口味的咖啡,衛決明的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許疑惑來。


    朝邊上的服務生笑著道了聲謝,衛成澤轉過頭來,看著麵前的人:“有什麽事嗎,沈律師?”


    這一世,衛成澤和沈飛揚的接觸並不多,真要算起來,兩人這還是第二次,這樣麵對麵地坐下來說話。


    上一次兩人之間的談話進行得很順利——出乎衛成澤意料之外的順利,對方甚至都沒有提出多少質疑,就接受了他的委托,以至於衛成澤都忍不住生出些許驚訝來。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想不出來,沈飛揚找他是為了什麽。


    “西市的樓盤過一陣就要開始拍賣了,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沈飛揚的手指摩挲著手裏的咖啡杯的邊沿,開口問道。


    聽到對方的問題,衛成澤頓時愣了一下,但也沒有覺得多驚訝。雖然這事還沒有傳開,但有些手段的人,這時候也都應該得到消息了。隻是,他不明白沈飛揚在這個時候找他,到底有怎樣的目的。


    “別去碰那片地方。”看出了衛成澤眼中的疑惑,沈飛揚頓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衛成澤聞言眉頭忍不住輕輕地皺了起來,看著沈飛揚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探究。


    沈飛揚是個律師,對商場裏的事情了解得並不多,這種時候,特地來和他說這種話,他實在不能不懷疑,想要告訴他這一點的人,其實並不是沈飛揚,而是別的不願意和他說話的人。比如衛決明。


    然而對方下一句話,卻讓他的臉上不受控製地露出了愣怔的神色。


    “衛決明在周海蘇的幫助下,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沈飛揚看著衛成澤眼中的茫然,有點不忍心地別開了視線,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你爭不過他們的。”


    原本衛決明的計劃,就是在這件事情上,狠狠地坑上衛成澤一把。


    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使得,衛成澤愣愣地看著沈飛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臉色卻比剛才蒼白了幾分。他抿了抿唇,聲音有點沙啞:“為什麽要告訴我?”


    即便沈飛揚不將衛決明的計劃全部都說出來,衛成澤也能猜到衛決明抱著的心思,無非就是自己從中獲利,而衛成澤因此而遭受巨大的損失,從而失去那些原本站在他這邊的人的支持。


    而站在衛決明那一邊的沈飛揚,不管怎麽想,衛成澤都想不出,他能有什麽破壞衛決明的計劃的理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洗白反派的一百種方法[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碎清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碎清塵並收藏洗白反派的一百種方法[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