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唐末和某個人的感覺太過相似,也可能是衛成澤的心態有了些許轉變,在麵對這個人的時候,他竟難得地生出了幾分心軟。


    但哪怕再相似,不同的,終究還是不同,這些許的心軟,還不足以讓衛成澤改變自己的行事。


    衛成澤靠坐在床頭,手中的鳳羽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豔紅,在一片黑暗當中,發出淡淡的光芒。


    有另外三人的各種靈藥支持,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衛成澤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安映生擔心他的身上會留下什麽暗傷,每天都得檢查一遍他的身體不說,到現在還不允許他動用靈力。


    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多少靈力可以動用就是了。


    在前往秘境之前,他的修為本就不高,而後,就連那些微的修為,也在秘境中的陣法中被消去,此刻同一個從未進行過修行的普通人無二。隻是那對於天地間靈氣的感應,倒是比之從前,要敏銳上太多。


    轉了轉手中的鳳羽,感受著空氣中活躍起來的靈力,衛成澤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因禍得福,”因重塑了根骨,而看起來比原先的年紀更小了的少年歪著腦袋,看著麵前如謫仙一般的人,笑容單純而無辜,“師父難道不應該替我感到高興嗎?”


    若是沒有出現意外,衛成澤至多也就是如那山洞的絹帛上記載的,成為先天之體,而非如今這般千萬年難求的修仙體質。


    正在為少年檢查傷勢的男子聞言,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就連指尖,都仿佛克製什麽一般,細微地顫抖了起來。少年見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往日裏樂觀開朗的人,刻薄起來,傷人如斯。也虧得安映生能夠忍受這些,每天雷打不動地來替他檢查傷勢。


    唇邊的弧度略微擴大,衛成澤的眼中一片寒涼。


    若是先前造成的傷痕,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地就被彌補的話,這個世上,也就沒有那麽多無可挽回了。


    而他,從來都不接受這種毫無意義的補償。


    錯過的,便是錯過了。


    盯著手中的鳳羽看了半晌,衛成澤手指微動,將之收入了手腕上的儲物鐲當中。


    失去了光源,眼前瞬間就被粘稠的黑暗所吞沒。衛成澤閉上眼睛,身子微微後仰,貼在冰涼的牆壁上。


    夜風自窗外掠過的聲音,無比清晰地落在耳中。


    秘境當中的陣法被中途破壞,自然不可能到達原先的效果。非但如此,因為強行中止陣法遭到反噬,衛成澤當時的狀況,甚至比起最開始的時候來,還要糟糕許多。找不到出路的靈力與藥力在體內橫衝直撞,將他原本被拓寬的經脈給折騰得傷痕累累。若不是那鳴蛇出手相助,說不定他在實施自己的計劃之前,就會落得個重傷的下場——不過真要說起來,也沒太大的差別。


    隻不過是從“陣法運轉造成的意外”,變成了“強大靈獸的襲擊”罷了。相比較而言,自然是由外力引起的、原本可以防護避免的後者,所造成的愧疚與痛苦,要來得更加深重了。


    那四翼鳴蛇當初留下他們的性命,任由他們進入這山洞中,且日日來觀察衛成澤的情況,為的,自然是那能夠改變根骨的丹藥與法陣。畢竟,再強大的靈獸,也有著自己在意的對象。如壽元將近的摯友,又如不成器的後輩。


    衛成澤並不知道那丹藥與法陣對於非人來說,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但隻要他的手中,有切實能夠起到作用的東西,也就是了。


    談判的籌碼,他從來都不缺少。


    與通過外物的作用,一點點地改變身體資質的法陣不同,天冥訣直接以自身氣血,將體內的所有破壞重組,是以隻要能夠挨過那最初的崩毀與疼痛,無論是對人還是對獸,都能起到同樣的作用。


    ——然而若是想要讓對方相信這一點,衛成澤自然不可能空口無憑。


    曾經做過一次的事情,重複起來沒有絲毫的難度。隻不過這一具身體的資質,比上一次還要差上許多,更因為之前中止陣法而受了點小傷,那之後的狀態,理所當然也就更慘烈了些。


    當然,衛成澤也不能排除,這其中也有這功法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原因在裏麵。


    不過,這也正是衛成澤想要達成的效果。


    要是換了那鳴蛇出手,他可沒那麽信任對方力道拿捏的程度。正如一個人想要控製好力道,在不捏死一隻螞蟻的情況下,將它弄成重傷,著實是有些困難。


    也著實……不夠淒慘。


    能夠上藥愈合的外傷,總是比不過隻能依靠溫養的內傷的,衛成澤向來都是個對自己狠得下心的人。


    之後的事情,如預料當中的一樣,沒有分毫的偏差。


    隻要將安映生當成“安映生”,對方的一舉一動,時候的反應與舉措,都可以設計掌控,如同被牽扯著絲線的提線人偶一般——僵冷,無趣。


    曾經以為是特殊的那個人,實際上也不過和其他人一樣,帶不來任何驚喜。不得不說,衛成澤有些失望。


    但也僅此而已了。


    些微的惆悵,些微的失望——這就是那個人給他,帶來的全部影響了。


    沒有太過驚訝,大概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對這件事,抱有太多的希望吧。畢竟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衛成澤再清楚不過。


    “小時候,我被綁架過。”衛成澤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麽事情,才會和5438聊起這事來了,那時候5438聽到這話時,震驚無比的反應,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好像這種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有多麽不可思議似的。


    想到這個,衛成澤就不由地有些好笑。無論是什麽樣的人,也都有過不識世事的天真年代,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沒有哪個人,是生下來就明白所有的事情的。


    衛成澤的家世很好,手裏掌握著的產業,在全國也都是能排的上號的,因此想要巴結他們的人很多,在他們身上打主意的人也不少。


    為了避免意外,那時候的衛成澤出行的時候,身邊都會有人保護。雖然不像某些小說電視裏那樣誇張,但至少一個保鏢還是有的。可不管怎麽防範,總是會有疏漏的。


    很不巧,那個疏漏的時間,恰好就是他和難得有空閑的母親,一起出門逛街的時候。


    那群人的動作很快,衛成澤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抱著換了個地方。而他的身邊,正是一臉驚慌的母親。


    “後來呢?”見衛成澤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了,5438忍不住開口追問。他實在是很好奇,衛成澤到底是怎樣養成這樣的性格的。


    “後來……”聽到5438的問題,衛成澤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笑開了,“後來,母親以我為條件,換取了安全與自由。”


    連少年都稱不上的孩童被獨自留下了,在陌生的環境中不知所措。


    5438愣住了,他突然想到了曾經在一個被削弱的幻境當中,出現的衛成澤心中所厭惡的場景。那對長相相似的母子,臉上帶著相似的柔和的笑容,相處得其樂融融。


    說不上來自己這時候是這樣的心情,又應該說點什麽,5438安靜了許久,才再次問道:“後來呢?”


    “後來?”衛成澤臉上的笑容更柔和了些,如春風般令人沉醉,“後來,在一次出行中,母親意外遭遇綁架,失蹤了一個多月。回來後,就誰都不認識了。”唇邊的笑意略微加深,衛成澤繼續說道,“醫生說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5438不說話了。他不知道這種時候到底是該心疼,還是該指責——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衛成澤都不需要就是了。


    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在黑暗的籠罩下,看不分明的器物的輪廓,衛成澤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其實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怪她——或許是因為知道對她來說,他並不是太過重要的事物,也或許是因為尚且不能理解當時對方的行為所代表的意義,他當時,隻是有些無措而已。


    隻是,當再一次見麵的時候,當那個他應該稱呼為“母親”的人,一臉激動地將他緊緊地擁入懷中,不停地說著“太好了”之類的話語,流下淚水的時候,一股難以言說的失落,忽地席卷而來。


    那種從心底彌漫開來的失望與疲憊,直到現在,衛成澤還記得一清二楚。


    ——既然已經無法付出真實的感情了,為什麽,就不能偽裝得更好一些呢?至少,不要讓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衛成澤將思緒拉了回來。大概他是真的年紀大了吧,最近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來——分明真要算起來,那些事情相隔的時間,並不算太長。


    果然,在不同的世界當中輾轉,總會讓人有種自己已經活了好幾輩子的錯覺。


    這麽想著,衛成澤不由地扯了扯嘴角。


    院中的銀桂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簌簌的聲響。衛成澤微微側過頭,看著映著月光的門扉。


    倏地,他彎起雙唇,出聲問道:“不進來坐一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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