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樹下獨自一人將滿滿的一壇酒喝完,依舊沒有等到某個黑著臉回來的家夥,李雲鶴不由地眯起了眼睛,臉上滿是玩味的神色。


    這都三天了,那家夥居然還沒有出現,實在是有點奇怪啊。


    “難不成這次成功留下了?”側頭看了看已有一半沉入了地下的日頭,李雲鶴摸著下巴,輕聲嘀咕了一句。


    他還沒看夠熱鬧呢,居然這麽快就結束了,嘖。


    在這方世界中,靈獸算不得多麽稀奇的東西,不過是稍微開了點靈智,比尋常野獸聰明了些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即便如此,突然一下子出現那麽多種類不同的、通人性的靈獸,也是件太過古怪的事情,更別說那些“靈獸”每次出現的時候都乖乖地蹲在某個小姑娘的房門外了。要是有人沒有察覺到這其中的問題,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隻不過,不管是那個莫安凜看上的小姑娘,還是衛家的人,都沒有對此有所反應,顯然是默認了莫安凜的此種行為,隻做出些不算嚴重的刁難,算是試探兩人的心思。


    衛家的小姑娘畢竟也年滿十六了,該找個好人家了。


    以衛家的權勢,衛家小姐自是不必去在乎對方的身份地位的,唯一需要在乎的,也就是能不能入了衛成澤的眼了——那一家人對於這個小姑娘的寵愛,可是全國都有名的。


    歪著腦袋思索了一陣,李雲鶴突然嘴角一翹,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他將手中早已空了的酒壇隨手扔到一旁,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襟,稍微變幻了身形,舉步朝衛府走去。


    那隻蠢鳥的熱鬧,他怎麽能錯過?


    因著本就存了想辦法結識衛成澤的念頭,李雲鶴前些日子就製造機會認識了衛家二少爺衛久安,處得甚是不錯,此時上門拜訪正正好。


    這麽想著,李雲鶴雙眼一眯,原本空著的右手上,就多出了一壇香醇的美酒。


    不多時,成功地進入了衛宅的李雲鶴拉著衛久安一起,在後院中淺酌,醇厚甘冽的酒香被風一吹,就飄到了屋裏抱著兔子的衛成澤鼻子裏,勾得他肚子裏的饞蟲蠢蠢欲動起來。


    或許是因為某種遺傳,衛家傳承這麽多代,衛家子弟中,就沒有一個不好酒的,曾經還發生過衛家的人在重病臥床時,被一絲酒香勾得奔赴十裏,痛飲一夜後大病得愈的事情過,一時被傳為笑談。


    不知道是這具身子的原因,還是被原主殘留的意誌所影響,原本算不上有多喜歡喝酒的衛成澤,對這東西也上了幾分心。


    側頭朝酒香傳來的方向看去,衛成澤想了想,抱著懷裏的兔子,朝衛久安的院子走去。


    和大少爺衛長安那張狂的性子不同,衛久安的脾性更溫和,雖也愛酒,卻並不會貪杯,若是見了衛成澤,也不會吝嗇分給他一些,而不像衛長安那樣,跟見了賊似的,拚命把酒往自己的嘴裏灌。


    想到自己那死無全屍的狀元紅,衛成澤鼓著腮幫子,似是有些氣惱。


    他扁了扁嘴,泄憤似的用力捏了捏懷裏兔子的長耳朵,把手裏拿著的一根胡蘿卜湊到了兔子的嘴邊,惡狠狠地開口:“吃!”


    莫安凜:……


    作為一隻無肉不歡的大雕,莫安凜感覺很憂傷。


    他抬頭看了看眼帶威脅之意的衛成澤,默默地把屬於食肉動物的尊嚴給踩到腳下,捧著根胡蘿卜,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真不是一般的難吃。


    莫安凜第一次發現,原來胡蘿卜這東西,是這樣一件凶殘的武器。


    看到莫安凜的樣子,衛成澤的雙唇微微彎起,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收回落在某隻兔子身上的目光,衛成澤抬起頭來,笑容燦爛地和自家二哥打了個招呼:“二哥!”


    聽到動靜,坐在院中的兩個人一起轉過頭來,李雲鶴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有過幾麵之緣的小姑娘。


    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的長相真是不錯,身材嬌小,姿容俏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更將她襯托得充滿了生氣。隻見她的懷中抱著一隻毛色純白的兔子,那兔子不過比她的手掌大上些許,一雙紅色的眼睛圓潤剔透,有如上好的寶石,一對長長的兔耳豎起,看著格外喜人。


    小姑娘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根脆嫩的胡蘿卜,上頭還沾著些許未幹的水漬,那隻兔子用兩條前腿支著那根有自己一半大的胡蘿卜,正小口小口地啃著,一對兔耳跟著一顫一顫的,竟給人一種莫名的委屈的感覺。


    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李雲鶴用力地咳了兩下,以掩飾自己的笑聲。


    說真的,李雲鶴有時候真的很懷疑,這小姑娘是不是知道了莫安凜的身份,所以才這樣變著法子折騰他?


    見到李雲鶴的樣子,衛成澤不經意似的掃了他一眼,對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想。


    要知道,初次見到莫安凜的時候,對方的身邊,可還是有著另外一人的,而後來,他也不止一次見到兩人一起行動。眼前的人雖與記憶中的樣貌不同,但對方剛才那憋笑的樣子,以及時不時地落在某隻正在可憐兮兮地啃胡蘿卜的兔子身上的目光,卻告訴了衛成澤答案。


    不知道李雲鶴這是怎麽了,衛久安有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溫和地朝衛成澤笑了笑:“今天沒有去城南的集市?”對於自家小妹那坐不住的性子很是了解,他的話裏不乏揶揄。


    “懶得動彈。”吐了吐舌頭,衛成澤抱著兔子進了院子,看著李雲鶴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衛久安見狀,出聲給他介紹了李雲鶴,這才又遣人拿來一個酒杯,放到他的麵前:“來一杯?”


    衛成澤為什麽會在這時候過來,衛久安自然心知肚明。


    “就知道二哥最好了!”頓時,衛成澤眉開眼笑。


    衛成澤本就是開朗愛熱鬧的人,李雲鶴又有心結交,沒一會兒,兩人就熟稔了許多。


    “聽久安說,你這隻兔子是靈獸?”聊了一陣,李雲鶴主動將話題帶到了衛成澤懷裏的那隻兔子上,見衛成澤點頭,他沉吟了一陣,開口道,“據說靈獸的飼養與野獸不同。”


    ——來了!


    知道這個和莫安凜一夥的家夥,不會在這種時候無緣無故地就上門,衛成澤的嘴角幾不可察地一勾。


    因為喝了些薄酒,衛成澤的臉上泛著些許暈紅,但一雙眼睛卻明亮異常,沒有一絲醉色:“有什麽不同?”


    “靈獸的豢養要更講究一些。”李雲鶴伸出一根手指頭,說得煞有介事。


    “與未開化靈智的野獸不同,靈獸的心思剔透,與人更為相近,因此也更敏感,更容易受傷。”看到衛成澤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聽得無比認真的模樣,李雲鶴頓時說得更起勁了,“所以不能虐待打罵,不能隨意丟棄,也不能肆意殺害。”說得有些渴了,李雲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


    “靈獸聰慧,害怕被冷落厭棄,要時時帶在身旁,”看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長的衛久安,李雲鶴咧了咧嘴,繼續說道,“最好晚上也能同睡一屋。”


    聽到李雲鶴的話,某隻兔子的眼睛頓時一亮,看向李雲鶴的雙眼閃閃發亮。


    微笑著揪下了一根兔毛。衛成澤再次興致勃勃地追問:“還有呢?”


    “還有就是吃食方麵!”李雲鶴說著,伸手一指衛成澤懷裏的兔子,“你看他,這麽一小根胡蘿卜,這麽久都沒有吃完,顯然是不喜歡啊!”


    衛成澤聞言眯了眯眼睛,臉上的笑容更大:“那李大哥覺得他喜歡什麽?”


    “衛姑娘有所不知,”像是沒有察覺到衛成澤笑容裏的深意似的,李雲鶴搖了搖頭,“尋常的兔子喜歡吃脆嫩爽口的胡蘿卜,但開了靈智的兔子不一樣,他們更喜歡——”說到這裏,李雲鶴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到衛成澤那目不轉睛的樣子,才得意地說出後文,“胡蘿卜的葉子!”


    衛成澤:……


    莫安凜:……


    衛久安:……


    睜眼說瞎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啊喂!


    原本還對李雲鶴抱著感激之情的莫安凜,現在隻想給這個家夥來一招穿心爪。


    被李雲鶴那出人意料的答案給弄得一愣的衛成澤飛快地回過神來,繼續擺出一副認真聽夫子講學的乖學生的模樣:“胡蘿卜的葉子!我記住了!”


    莫安凜:……


    他突然覺得,胡蘿卜其實挺好吃的。


    “還有呢?”衛成澤的雙眼熠熠生輝,其中隱約可見對李雲鶴的崇拜之情。


    “還有啊……”李雲鶴肅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將“豢養靈獸的一百條注意事項”緩緩道來,聽得衛成澤雙目異彩連連,衛久安幹咳不止,險些憋笑不住。


    就是不知道那個不知從哪兒弄來那麽多靈獸,想討衛成澤歡心的家夥,知道自己用來打探消息的靈獸被這麽折騰,會是什麽心情?


    見那兩人一時沒有說完的趨勢,衛久安招手讓人將桌上的酒換了下去,又添了幾個小菜。


    李雲鶴帶來的酒好雖好,但後勁太足,衛成澤嚐嚐也就是了,若是真的喝醉了,反倒不美。


    看了一眼正侃侃而談的李雲鶴,衛久安的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他原先還以為這家夥對自家小妹有意呢,結果合著是給別人探路來的!之前的布置都白費了,有點心疼啊……莫名地歎了口氣,衛久安仰頭喝了一杯酒,沒有加入另外兩人的談話當中去。


    風清景明,正是春日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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