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正值恢複高考沒多少年,能讀上大學的,不要說是一個小村莊,就是一個縣也沒有多少個。那個年月,雖然沒有了前麵那動蕩十年青少年的狂熱,但能上大學的,哪一個不是另一種類型的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我那會在學校中雖然不是風雲人物,但也離風雲人物不遠了,年輕嘛,十幾二十歲,誰沒有顆熱血的心,又在村裏和羅大疤等人野慣了,所以同學間組織的大大小小的活動都有我的事。


    我有個隔壁宿舍的同學,叫李延年,姓李,但卻是個苗族學生。雖然我們在同個學院中,但卻不是同個專業,我隻知道他從貴州來的,是從大山中考出來的。


    那會大學生少,更別說少數民族了,雖然他話不多,但大家都認識他,學院的院長也比較照顧他,經常讓他幫著幹點活,也算是勤工儉學了。


    一天晚自修後,我走過李延年的宿舍,看見他們宿舍幾個人,加上別的宿舍還有幾個人,圍在那裏似乎在商討著什麽事,我湊過去一聽,原來是有人提出大家夥趁暑假到李延年貴州的家去玩。


    一群年輕人,碰著玩的事,又是去的貴州大山裏那種算是半原始的地方,哪個不積極。三言兩語就興高采烈的談開了,不過我見李延年雖然臉上附和著大家,但卻皺著眉,似乎不大樂意的樣子。便將他拉到了一邊,問他家裏是不是不方便招待大家夥。


    李延年苦笑著先是不說話,被我問急了才說道倒不是因為他家裏環境的問題,而是他住的村寨一則偏僻,山路難走,在那種半原始的地方,怕大家夥出事;二則他們村寨中有些事也比較複雜,雖然有他帶著沒什麽大問題,不過……


    我剛想問他到底什麽事複雜,誰知道我們的談話被其他幾人聽見了,就嚷嚷著李延年是不是瞧不起大家夥呢,連去家裏玩都不願意。還有人慫恿道大家夥趁暑假去玩個痛快,我把外語係那幾個舞蹈隊的都給叫上。


    這話一出,一群“狼”們笑得更歡,鬧得更加的起勁,誰不知道外語係舞蹈隊那幾個漂亮的女同學,擱在哪個係都可以當係花。當下有人不相信,有人則用激將法道你要真叫得出來,我到時為你提包外加斟茶遞水伺候你……


    反正是吵得鬧哄哄的,估計李延年也是不想將同學間的關係鬧得僵了,沒辦法下也隻能答應下來。轉頭見我要走,便拉了拉我,說道讓我也去吧,萬一他們幾個去了鬧事,你幫我勸著點。


    那時離暑假還有個把月呢,我的行程還未定,就說到時再看吧,有時間的話我就跟著去玩玩。過幾天我就把這事給忘了,誰知道就快放暑假的前幾天,李延年突然找到我,說過兩天就出發去他們家玩,讓我準備一下。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有這事,那時正好收到羅大疤的信,說是去了參軍兩三年,正好碰上探親假,讓我有空回村裏聚聚。我好些年沒見他,怪想念,就要拒絕。誰知李延年見我想要拒絕,哭喪著臉道黃尚你可一定要去,你不去誰幫我看著他們,萬一他們惹事就麻煩了。


    我心道我又不是他們老媽子,還能怎麽看他們,再說不就去村裏玩幾天,又有你跟著,能出什麽事。我將心中想法說了,哪知李延年拉著我不放,說車票都幫我買好了,叫我一定要跟著去。還千求萬求,看那姿態,就差沒跪下了。


    我被他弄得實在沒辦法,就說那好我去吧,不過我家裏有事可能也去不了幾天,他連說沒問題,玩個幾天也差不多了,這才高興地去了。


    過兩日後,我們在學校大門口集中出發,倒還真叫來了三個外語係舞蹈隊的漂亮女同學,將李延年宿舍那幾個熱血青年為人民服務的熱情提升到了極點,又是拎包又是遞水的,服務周到得很。


    一行五男三女上路,可能是被大家的熱情或者是那三個漂亮女同學的熱情感染了,李延年臉上也有了一些笑容,在車上跟大家說了一些在山裏的注意事項,還特別強調了他們的苗寨附近還處於半原始狀態,白天四處走走沒關係,但到了晚上,千萬要待在屋裏,不管聽見什麽聲音都別出去。


    大家問為什麽,還有人笑著開玩笑說是不是有哥哥要尋妹妹不讓人知道,弄得大家一陣大笑,連那群看似保守實則大膽得很的漂亮女同學也笑得歡,跟著起哄,半點沒有上車前的矜持。


    李延年一張黑臉被大家笑得更黑,隻得解釋道山裏野獸多,入夜後不怕人會進寨找食,遇見了就危險了。大家聽見這個解釋都不相信,道哪有野獸膽子那麽大,敢進到村裏找吃的。不過這時候有人說起其他事,才將大家的注意力引開了去。


    我看見李延年說的時候臉色很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就跟他道讓他放心,我會看著他們的。他對我笑了笑,不過依舊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不知在煩些什麽。


    我們從羊城坐火車出發,我原以為下了火車隻要轉乘個班車,最多走兩步就到了,誰知道轉完班車到了一個像小鎮多過像縣城的縣城裏,李延年告訴我們還要還走上近兩天的水路,才能到苗寨的附近。


    一路又是火車,又是班車,外加乘船的,把大家原本的激情都消磨了一大半,這下聽到還要那麽久,那幾個係花便嚷嚷著不去了,要回去,幾個男的又是哄又是騙的,好不容易靜下來了,又嚷嚷著肚子餓了,不吃幹糧想吃飯。


    李延年被那群係花搞得一個頭兩個大,還好這時船要在一個小村邊停留兩個鍾頭,而這村裏是附近水路和陸路的中轉點,上麵正好開了一間飯店,就叫來間飯店。


    眾人吃多了幹糧,這下肚子餓極,飯店老板菜一上來,就給搶個精光,那幾個係花連什麽叫作淑女也忘了,吃得嘴邊油光油光的。那個年月,還用的是糧票,難得在這大山邊吃上了一頓那麽豐盛的飯菜,這還得多虧了老板除了經營這個飯店外,還兼顧著附近獵人山貨的買賣。


    吃完繼續上路,也不吵鬧了,船行一天,再在一個小渡口下船,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進了一個小苗寨內,李延年和寨裏的人說了幾句土語,過得一陣就有個青年牽了架牛車,把我們幾個人都裝了上去。


    這會一走,終於進了大山,眾人休息夠了,坐在牛車上看著四周的景色,熱情一上來,特別是那幾個係花,還高歌了幾曲,就差沒伴上舞了,倒將大家旅途漫漫的鬱悶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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