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雀躍著亦隨聲叫好,話音未落,身後的涼辭就不冷不熱地道:“不敢勞動閣下大駕。”


    手勢一揚,也不知道彈出了什麽東西。隻聽到“叮”的一聲,似乎是杯盞碎裂,空中的林大哥身形一晃,便有下墜的勢頭。他急忙左足借右腳的力,淩空翻身,第二第三道暗器又接踵而至。林大哥毫無防備,又是在半空之中,沒有任何借力之處。


    我不由為他捏了一把汗,轉過頭去氣呼呼地責問涼辭道:“你這是做什麽?”


    林大哥無奈,隻能足尖點在那暗器之上,借著暗器的力道,翻身回了畫舫。苦笑道:“以白玉棋子做暗器,這般風雅的物件用來行這等齷齪的勾當。”


    涼辭無所謂地聳聳肩:“我隻是不敢勞煩你,送你安然回去而已,至於把我貶得這般不堪嗎?”


    我對於涼辭的做法就有些氣惱,忍氣解釋道:“想必以前你們交手時有些誤會,他便是我曾經同你提起過的林大哥,難得的光明磊落之人,一會兒介紹給你們認識,冰釋前嫌了吧?”


    涼辭但笑不語,轉移話題道:“這小船劃得太慢,不如我送你過去吧?”


    我心裏對於涼辭的無禮還是有些惱意,憤然道:“還是坐船比較平穩一些,你若是心急就自己過去好了。”


    涼辭薄唇微勾,逗我道:“我帶你體驗一下步生蓮的玄妙之處,你也不願意嗎?”


    我聞言就有些心動。那日他告訴我步生蓮的心法,我將它暗暗記在心裏,夜裏時無論多累,都要試著運行一番,卻是沒有機會能夠將步法一起融會貫通,不能夠體會其玄妙之處。他如此一說,我自然很沒有骨氣地猶豫了。


    他右手一翻,袖間叮當作響,就有十幾枚棋子落進手心裏。我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這是剛剛暗算了林大哥,擔心人家如法炮製,在他運功時暗下什麽手腳,所以就抓了一大把棋子備用。


    我瞟了他一眼,笑著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大哥是謙謙君子,自然不屑與像你這般行這種下三流的勾當。”


    涼辭極為不悅地哼了一聲,將手裏的棋子一把拋出去,在湖麵上空撒開一片星點。招呼也不打一聲,鉗住我的腰,飛身而起。


    說是鉗住,一點也不虛假,他好像是在懲罰我剛才對他的揶揄,臂膊間使了極大的氣力,似乎是想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一般,勒得我喘息都有些困難。


    我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聲:“小心眼!"


    然後他就果真讓我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小心眼,他似乎是在同林大哥賭氣一般,輕功也翻新出新的花樣來,並不似往常那般禦氣直行,而是踩踏著空中急射而出的棋子,而且速度比那棋子更快,左右變幻。我被他摟在懷裏,自然看不清他是怎樣的步伐,隻感到耳旁生風,眼前景物瞬息萬變,眼花繚亂,有著片刻的眩暈。


    還未回過神來,他已經先那些白玉棋子而至,輕飄飄地落在畫舫之上,向後廣袖一揮,一陣疾風將全部棋子掃落湖中。


    我的頭部尚有些眩暈,一時站立不穩。仍舊軟綿綿地靠在涼辭懷裏。


    心知肚明,上當了!


    涼辭向著林大哥得意一笑:“我與青嫿一路談心,來得晚了,有勞林兄久等。”


    林大哥不滿地瞪了一眼涼辭,關切地望著我,譴責道:“你是故意的不是,明明知道嫿兒不懂功夫,竟然為了出風頭,這樣無所顧忌。”


    話音剛落,湖麵上便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叫好聲。想來是被涼辭的輕身功夫震懾,目瞪口呆,半天方才緩過神來。


    我就有些無奈,想不到涼辭竟然也有這樣幼稚的地方。想起自己現在還在他的懷裏,被湖麵上眾人看了去,難免會有風言風語,壞了名頭。趕緊掙脫出來,懊惱地瞪了涼辭一眼:“腦子都快被晃成漿糊了。”


    林大哥趕緊伸出手來扶我:“想不到劍尊修羅竟然是天元老人的高徒,天元老人傳說乃是長安王朝的開**師,近乎得道成仙之人。能夠得他老人家傾囊相授,想必修羅兄也不是尋常身份,一般權貴。”


    林大哥功夫了得,又博學多聞,想必從涼辭的步法裏看出了端倪。


    涼辭豈是好相與之人,立即出言反駁,四兩撥千斤,將問題輕巧地忽略過去:“數次與林兄交手,林兄不也是敷衍對招,從未使出真正的看家本事。況且眾多武功高強的俠士都唯你馬首是瞻,你卻甘心屈居蘇府為奴為仆,真正身藏不露的是你吧?”


    “為奴為仆又如何?我客居蘇府名正言順,不像有些人,專好偷偷摸摸,行雞鳴狗盜之事。”林大哥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涼辭薄唇微勾,笑吟吟地道:“我是青嫿的師兄,關係密切一些無可厚非,你大可不必拈酸吃醋的。”


    “師兄?嫿兒與我從來都是無話不談,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師兄?”


    “我與青嫿同門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重逢,還要多謝林兄這些時日裏對青嫿的照顧。”


    二人針尖麥芒,你來我往,周圍彌漫著濃重的敵意。我被二人的對話迷得雲裏霧裏,理不清其中含義,隻抓住一句話重點,弱弱地問:“你們兩個人竟然不止一次交手?我怎麽都不知道?”


    林大哥不再反駁涼辭,對著我微微一笑道:“最初時,我發現他對你圖謀不軌,三番兩次地偷偷潛入你的院子,同他交過兩次手。


    沒想到他竟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就住在我的隔壁院子,對我一再言語挑釁,我委實氣不過,昨日裏又同他過了幾招。”


    “嘁!惡人先告狀。”涼辭不緊不慢地道:“明明是你,老是在我小師妹院子附近轉悠,還安插了幾人監視她,沒安好心,竟然倒打一耙。這種人居心叵測,青嫿可要千萬小心。”


    我的腦子開始運轉起來,我疑惑地問林大哥:“原來我院子周圍的暗衛是你安排的?”


    林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覺得府裏那麽多人對你虎視眈眈,情況不太好,希望能夠保護你。”


    “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青嫿不是需要別人保護的弱女子。”涼辭不陰不陽地道,滿是風涼。


    一時氣氛又有些劍拔弩張。


    我不由暗罵自己愚笨,當初自己與涼辭,在浮華庵後山遭遇那些黑衣人襲擊,幸好得那些綠衣暗衛相助,晚間的時候,林大哥就匆匆忙忙地趕過來,必然是得到了消息。我竟然從來就沒有想到,隻以為是父親的人手。


    心裏就有些過意不去,一時又不知道怎樣同他道謝。


    畫舫上的小二恭敬地垂手候在一邊,幾次欲言又止。


    我急忙岔開話題,出聲問道:“可是有什麽事情,小二哥?”


    小二忙不迭地走到近前,滿臉堆笑,出聲問道:“請問幾位客官客人可否到齊了,能否上菜?”


    我還真不知道父親究竟邀請了誰,涼辭代我答道:“還差一位,不過不用等了,早些上菜開船就是。”


    小二得令,如釋重負一般,臉上綻開了花,揚聲吆喝道:“水墨舫走菜!”


    亭閣內有人拖長了尾音應聲:“來嘍!”


    話落不過須臾,便有小二魚貫而出,將托盤上的菜肴一碟一碟放到畫舫中間固定的圓桌之上。一菜一點,兩菜一線,四菜成方,五菜梅花,菜品逐漸多起來,像寶塔一樣層層相疊,看起來令人垂涎欲滴。


    我慌忙製止:“我們隻有這幾人,哪裏吃得完這許多菜品,沒有上的就退了吧。”


    涼辭撇嘴挑剔道:“好歹我們也算是主人,這話怎樣也該林兄說出口吧,這樣顯得你蘇家多小氣。”


    我當先落座,取過旁邊的杯子斟滿了酒:“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林大哥又不是驕逸奢侈,蠻不講理之人。”


    林大哥也款款走過來,當先坐在我的右手邊:“這多菜的確是有些鋪張浪費了。”


    涼辭眸光微閃,招手叫過一邊的小二,低聲耳語幾句,一邊目光向著我們的方向飄來飄去,不懷好意,不知又在醞釀什麽壞主意。


    林大哥見我酒喝得凶,抬手製止我道:“嫿兒,這酒是極醇的女兒紅,怕是窖藏三十年以上了。你不勝酒力,還是少飲,或者給你換些清甜的水果酒吧?”


    我想想也是,上次飲酒多了,就一時忘形,被他們兩人看了笑話,我還是不要逞能的好。


    林大哥招手喚過轉身欲走的小二,點了一壺加糖的楊梅酒。


    涼辭笑吟吟地走過來:“難得能夠與林兄同席,青嫿說她一直敬你如兄長,今日我們必須不醉不歸。”


    說完將麵前的酒杯斟滿,向著林大哥拱手道:“我先幹為敬。”難得的客氣。


    我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了解他的本性,就算不是睚眥必報,他也不是心胸寬廣之人,反常必有妖,隻是不知道,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涼辭殷殷勸酒,林大哥自然不好再與他針鋒相對,杯到酒幹,格外豪爽。


    不過須臾功夫,小二就將楊梅酒送了過來,盛在一盞琉璃樽裏,色澤紫紅清透,格外賞心悅目。我斟了一杯,淺酌一口,清甜香醇,帶著楊梅的香氣。糖份又中和了酒的辛辣味道,綿柔適口,口感頗佳,不由連飲兩杯。


    林大哥取了一雙公箸,挑揀了魚肚上最嫩的一塊肉放到我的碟子裏:“聽說這裏的小西湖醋魚可以媲美宋嫂魚羹的鮮甜,你嚐嚐。”


    涼辭也是不甘示弱,夾了魚眼睛給我:“聽說魚目可以清心明目,你必須要多吃,方能辨清人心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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