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找死,你可知道?在我周都頭手下,你若是想逃出去,勢比登天。”那都頭不屑地打量我:“更何況看你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不是練家子。”


    看這都頭大人雖然對我言辭倨傲,倒也不是那種欺善怕惡的奸邪之人,身上還透著一股軍人的周正之氣。


    我仰頭看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都頭大人,我無意犯上,我朋友是為了救我身受重傷,我絕對不能見死不救。隻要解了我朋友身上的毒,要殺要剮,民女願意聽憑大人發落。”


    “你不是我的對手,你根本就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他依然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緊皺濃眉,將手裏的長槍挽了一個花,槍尖指著我的麵門:“縱然你挾持了他,我擒下你依舊不費吹灰之力。”


    我原本就是強弩之末,硬撐著門麵,其實手腕早就酸軟乏力,就連匕首拿在手裏都是費勁。被他拆穿,先是泄了幾分氣,後靈機一動,自腰間掏出一粒藥丸,將絕殺向前遞進一寸,趁那士兵驚叫之時,迅速塞進他的嘴裏。


    藥丸入口即化,士兵幹嘔兩聲,麵如土色,結巴道:“咳咳……這……你給我吃的是什麽?”


    我一聲冷笑,並不搭理,仰頭看著周都頭道:“如今,我可有資格同你談條件了?隻要我朋友身上的毒一解,我便立刻給他解毒,我也甘願束手就擒,絕無二話。”


    那士兵一時之間嚇得抖若篩糠,向著都頭連聲求饒。我唯恐他趁我不備,怒極反抗,我又招架不得,遂拿出一枚淬了麻醉散的銀針,自他後頸處穴位刺下去。他立即軟綿綿地癱軟若泥。


    那都頭極其不屑地罵了一聲”孬種“,思慮片刻,應該是覺得左右也並無什麽利弊關係,我帶著昏迷不醒的林大哥,根本插翅難逃。遂沉聲道:“需要什麽藥,你說吧。”


    我趕緊將林大哥所需的幾味藥材方子一樣一樣同他的士兵交代清楚,吩咐藥材抓齊以後,當著我的麵,將三碗水煎服一碗,給我端至跟前。


    都頭點頭,手下人不敢耽擱,立即有人騎馬入城尋藥鋪抓藥。


    周都頭翻身下馬,在我跟前席地而坐,將一柄長槍橫在膝上,斜睨了我仍在緊張地不停發抖的手一眼:“放輕鬆些吧,我隻是覺得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跟你計較。否則,我捉將你起來,一頓嚴刑拷打,還有什麽毒是解不了的。”


    我卻唯恐他是緩兵之計,想趁機尋找破綻,一舉將我拿獲。並不敢放鬆警惕,眼巴巴地看著那爐上的藥罐,眼角隨時留意四周動靜,強打起十二分精神。


    街上逐漸有好事者圍攏過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我在心裏兀自盤算自己的小九九,想著隻要林大哥身上的毒一解,沒有了性命之憂,我也就可以安下心來。即便住進牢裏也無所謂。


    我鬧騰出這樣大的動靜,可謂膽大包天,那塊木頭不是草包,應該能夠得到消息。而憑借狂石在六扇門裏的名氣和蘇家的財勢,擺平此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也就是多受幾日苦而已。


    藥熬好以後,有士兵伸長了胳膊,將碗放在我跟前的地上,我端起來,親自嚐過,確認無虞,才喂林大哥一口一口喝下。


    林大哥服下藥後不久,便有腹鳴聲響起,我知道是解藥有了效果,方才長舒一口氣,絕殺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我對著那都頭伸出雙手,道:“我朋友毒已解,我也應該遵守承諾了,願意聽憑發落。”


    都頭卻並不理會,衝著地上那士兵努了努嘴:“先把他的毒解了吧,別殃及無辜。”


    “他原本就沒有中什麽毒,那隻是一丸清熱解毒的藥而已。不過他倒是軟了手腳,一會兒自己就好了。”我從腰間掏出一粒紅色藥丸,向著他丟過去:“若是著急,就服下這粒藥,半刻鍾就可以恢複。”


    他接過藥丸,遞給手下人,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頭也不抬:“你走吧。”


    我有些難以置信,以為自己幻聽:“你說要放我走?”


    “嗯,走吧,從徐州城繞過去,莫要進城的好。”


    我勉強撐起身子,上前攙扶地上的林大哥:“大恩不言謝,您的恩情我記下了,改日必當相報。”


    “廢話少說,”他不再搭理我,轉頭叮囑屬下:“今日之事,休要多嘴。”


    身後之人齊聲稱“是”。


    話音未落,就聽到有人揚聲喝道:“聽說有奸細造反鬧事,沒有本官命令,誰敢放行?”


    我驚愕地轉頭去看,昏黃的燈影裏,有一鼠目黃麵,矮小瘦弱之人,自轎中邁步而出,撚須冷笑望著我們的方向。


    身邊眾士兵皆俯身拜倒塵埃:“屬下參見知府大人!”


    想來這位就是本地的父母官,徐州知府大人了。隻是看他一副刁鑽刻薄之像,也不是好相與之人,恐怕平地無端又生波瀾。


    那周都頭見狀微微蹙眉,拱手稟報道:“啟稟知府大人,並非是什麽奸細造反,不過是一介流民遇了賊寇,受了重傷,危在旦夕,想進城療傷而已。不想驚動了大人,我這就將他們驅趕出城。”


    那知府大人鼻端輕哼一聲,冷冷笑道:“這徐州城在我的英明治理之下,太平盛世,附近哪裏來的劫匪傷人?分明就是敵人的苦肉計!


    你周都頭每日裏披星戴月地出城捉拿賊寇,如今這賊匪近在眼前,刀槍都用上了,還劫持了守城士兵,你竟然有意包庇,說她們不是賊人?”


    我扶著林大哥,不想節外生枝,因此低聲下氣哀求道:“大人饒恕,我朋友命懸一線,民女一時情急,情非得已,還請大人寬宏大量,高抬貴手。這位守城的兄弟確實毫發無損,待我回家以後,願意讓家父出麵親自賠罪,重金致歉。”


    那知府踱著官步,走到我的跟前,伸手向身後的士兵要了一盞氣死風燈,湊到我的近前,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我,綠豆樣的小眼睛裏猛地泛出貪婪的光,好像饑寒整冬的惡狼,終於見到一隻肥美的羔羊,口水四溢。


    “原來是個女賊,委實少見,必然是個厲害角色。來人!暫且將她收監,容我過後細細盤查就是。”


    我被他盯得渾身難受,頭皮發麻,暗道不妙。從他剛才走路的步子,我就看得出來,此人縱 欲過度,身子早已掏空,就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如今聽他如此講話,心裏一凜,情知他打的什麽主意,不禁又羞又氣,恨不能賞他兩根銀針,刺瞎他那雙色眯眯的眼睛。


    身邊的幾位士兵,抬頭看了看周都頭的臉色,想來是對這位所謂的知府大人有些不服,而是與都頭比較親近一些。


    周都頭應該是了解這位上司的癖好,一時就有些為難,拱手道:“這位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哪裏是什麽賊寇,應該就是附近城鎮的清白女兒家,大人,還是將她身份盤查清楚了再做定奪不遲。”


    那知府就有些不滿地輕輕哼了一聲:“我說周都頭,別人做官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你這正好相反,從京城一路貶謫到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徐州城,我說你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吸取教訓。你若是再這般不識相,好惹閑事,怕是這都頭的位子也要換人來做了。“


    周都頭抬眼望了我一眼,張了張口,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多說無益,隻得閉了嘴,給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身後士兵見狀,得了命令,就上前拖起地上昏迷不醒的林大哥,又強行捉了我的胳膊,拉扯起我。


    我知道自己縱然反抗無益,是無法帶著昏迷的林大哥逃離此處,抬目見四周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隻想動靜再鬧騰地大一些。


    我拚命掙紮兩下,趁光線昏暗,將絕殺反手偷偷藏進腰間,然後高聲破口大罵:“狗官,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待我日後回了侯爺府,必然不會輕易饒你!”


    一句話倒是令知府頗為自得,挽起袖口,露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叉腰而立:“侯爺府?好大的口氣!小小年紀就口出狂言,本官我可不是嚇大的。待我三遍刑具都給你招呼了,看你還這樣狂妄唄?”


    人群裏已經開始有竊竊私語,我知道自己如今這狼狽的模樣,任誰都不會相信自己與什麽侯爺府有關聯,隻想將牛皮吹大一些,最好作為笑話,傳揚得附近人盡皆知的好。


    當下厚著顏麵,借著狂石的名頭吹噓道:“哼,我忠勇侯府的人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你若是不信也便罷了,我侯府家仆不出三日,必然拜訪你知府衙門。”


    人群皆嘩然,忠勇侯府名聲響亮,長安王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都頭聽聞我此言,頗為激動:“姑娘你說自己是忠勇侯府之人,可有憑據?”


    我搖搖頭,忠勇侯府人丁單薄,我想捏造個身份都難,更不用說是什麽憑證了。


    知府見圍觀之人愈來愈多,當下不耐煩地道:“少聽她廢話,統統給我帶走。你怎麽還真信起她這信口開河來了。”


    士兵如狼似虎,狠狠地鉗製著我的手腕,我正掙紮間,袖口處有東西滑落出來,落在地上“叮”地一聲。


    周都頭上前撿起來,拿在手裏仔細端詳,麵色大變,抬手製止道:“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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