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陣慌亂,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站在七姨娘身側,亦是一身狼狽不堪的青茵已經看到了林大哥,興奮地向著我們的方向揮手叫嚷:“林大哥,林大哥!”


    也不知道究竟哪裏來的氣力,青茵狠勁一撞,竟然越過攔阻她們的守門護衛,興衝衝地向著我們跑過來,帶著一股酸腐的刺鼻氣味,就要撲進林大哥的懷裏。


    林大哥身形一閃,青茵就撲了個空,向前踉蹌幾步,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穩住身形,轉過身來,一臉哀怨地看著林大哥,泫然欲泣:“林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為了來京城尋你,我受了好大的苦!”


    林大哥微蹙著眉頭,看也不看她一眼,麵露不悅:“小姐這樣說話有些欠妥,請自重。”


    青茵應該是果真受了極大的委屈,滿懷希望地撲過來,向林大哥尋求安慰。誰料想林大哥竟然對她不冷不熱,頗多嫌棄,眼眶一紅,淚珠子立即撲簌簌地落下來:


    “我這樣對你,為了你,拋棄錦衣玉食的安逸,山水迢迢地從揚州逃到京城,曆盡艱辛,你就算是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


    淒淒切切,令人動容,應該果真發自肺腑。


    門口處護衛見她們果真與我們相識,也不好再阻攔。


    七姨娘氣哼哼地越過他們,衝到我們跟前,一把拽過青茵,厲聲斥責道:“看你這點出息,是不是又將姨娘叮囑你的話拋在腦後麵了?他算什麽東西,一個低賤的下人而已,怎麽能配得上你?這樣低聲下氣地丟人!”


    言辭刻薄,格外不堪入耳。


    我顧不得客氣寒暄,當即反駁道:“七姨娘你教訓女兒自是應該,但是請你不要夾槍帶棒地侮辱別人,漫說林大哥不是我蘇家的下人,縱然是,也由不得你評頭論足。”


    七姨娘好像才剛剛看到我一般,圍著我上下打量:“嘖嘖嘖,這進了京城,有人撐腰就是硬氣,可惜仍改不了一身的騷氣。


    忠勇侯府,麒王府,你說這隔了十萬八千裏就知道你會勾引人,一進京就爭著搶著地來要人。


    我勸你就收斂一些,不要再跟一個下人勾勾搭搭,免得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青茵慣是個沒有腦子,人雲亦雲的主,聽到七姨娘如此說,轉過臉來,對我橫眉怒目:“我說林大哥怎麽對我這樣不搭不理,原來是被你這個妖女迷惑住了。”


    說完竟然伸出手,向我推搡過來。我始料未及,向後踉蹌了兩步,被林大哥扶住了。


    “青茵,不要太過分!”林大哥捉住青茵的手腕,將她甩了一個趔趄,毫不留情地斥責道。


    對於七姨娘與青茵,我一向是無可奈何的。她們考慮任何事情的思路都異於常人。


    就拿林大哥這件事情來說,明明是青茵對林大哥癡纏不休,但是在七姨娘的眼裏,卻是怪責林大哥勾引了她的寶貝女兒,而林大哥是我帶進府裏,我無疑就成了罪魁禍首,所以處處針對於我。


    青茵得七姨娘真傳,一樣蠻不講理,而且言語粗俗不堪,同她們母女兩個爭辯,我是絲毫討不到什麽便宜。


    我扯了扯林大哥的袖子:“林大哥,我們走吧,免得被瘋狗咬到。”


    身後的護衛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十一小姐,那她們二人怎麽辦?”


    “我不認識她們,你們看著辦好了。”我頭也不回地道。


    青茵最先反應過來,兩三步衝到我的麵前,攔住我的去路:“蘇青嫿,你想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我冷冷一笑:“我見你和七姨娘罵人時都中氣十足,好得很,需要誰救?”


    林大哥見她氣勢洶洶,擔心會對我動手,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


    青茵看了看我身前的林大哥,氣焰頓時消了下去,委屈地癟癟嘴,乖巧地就像一隻小狸貓:“林大哥,我隻是一時氣暈了頭,才口不擇言,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麻煩你跟我姐姐去說一聲,我已經兩天沒有吃過飯,我不要再流落街頭了。”


    神情楚楚可憐,若不是滿臉泥汙,應該也是雨打梨花的可人。


    “你們怎麽會這幅模樣?可是家中有什麽變故?”我終究擔心家人,忍不住插嘴問道:“府裏的下人呢?難道沒有人護送你們一起過來?”


    青茵張張嘴,正欲說話,七姨娘已經當先插嘴道:“路上遇到劫匪,我們跟他們走散了的。”


    我原本也隻是想嚇唬她們一下而已,聽青茵這樣低聲下氣,又是一身的狼狽不堪,應該這一路行來,的確吃了不少的苦。


    我吩咐身邊的下人先一步去青綰處通傳,然後帶著她們向侯府後院處走過去。


    林大哥自然不方便相跟,回了自己住處。


    青綰得了消息時,正在午休,顧不得梳洗,著急忙慌地跑出來迎接。多年不見,免不得一陣唏噓,淚珠盈盈。


    她看到二人一身襤褸,髒汙不堪,又心疼得緊,連聲責罵世道不太平,埋怨母親怎麽不多安排些護衛護送姨娘二人,使得她們受了天大的罪過。


    七姨娘與青茵倒是一反常態,竟然緘口不語,好像心虛一般。


    青綰罵得累了,連聲吩咐下人備飯備水,給七姨娘和青茵洗漱。


    我留在跟前也是礙眼,自討沒趣,於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想到林大哥的話竟然又一次一語成讖。


    第二日上午,徐夫人就借口給我添置東西,來我的院子,將手裏握著的一疊精美的請柬遞到我麵前。


    我疑惑地接在手裏,大致翻看了一下,竟然都是各種名目的聚會請柬,什麽賞花會,什麽曲水流觕,什麽詩詞鑒賞,什麽春曲欣賞,各種風雅之事,令人眼花繚亂。


    “昨日下午,就有各個府裏送過來的請柬,都是些閨中小姐吃吃喝喝,切磋才藝,探討琴棋書畫的聚會。聽說你進京,住在侯爺府裏,特意邀請你去參加。”徐夫人掩嘴巧笑:“我長這般大,可都沒有收到過這麽多的邀請。”


    我撇撇嘴,將請柬塞回她的手裏:“一看到這些東西就頭大,吃吃喝喝吧也就算了,非要整出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名堂,胃口都沒了。而且明顯沒懷什麽好心思。”


    “這倒也是,我聽說如今京中都在對妹妹議論紛紛,大家都好奇究竟是怎樣天仙樣兒的女子,竟然能夠令忠勇侯府和麒王府刮目相看。


    我說這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這些女子明顯是心裏不服氣,想著跟你比試一番,一較上下的。”


    我也很無奈自己如何竟然成為了眾矢之的,看著這些請柬上的各種名目,詩詞,歌賦,彈琴,唱曲,我都是一竅不通,去了也是平白給人添些笑料罷了。蘇家女兒的英名怕是也就葬送在我的手裏了。


    “全都回了就是了。”我淡淡地道。


    徐夫人略有些為難:“這些無關緊要的聚會,去與不去也無所謂,唯有這個不去的話,委實不太好,青婠夫人也已經應下了。”


    說完,徐夫人自請柬裏麵翻出一張桃紅色燙金描紅的請柬,從裏麵掏出一紙桃花獨秀圖案的信箋遞給我。


    我疑惑地接在手裏,是上好的薛濤箋,香氣清幽,小巧精美,上麵娟秀工整地手寫幾個蠅頭小楷:恭迎蘇府二位小姐蒞臨桃源。


    落款:蘭穎兒。


    我疑惑地問:“這又是什麽名堂?人間四月芳菲盡,哪裏還有什麽桃花可賞?”


    “這是丞相府的蘭穎兒小姐給你發的請柬,邀請你和青青小姐去賞桃花。今年開春連降幾場大雪,節令晚,桃花開得正豔。”


    “蘭穎兒,名字倒是很雅致,”我將信箋遞還給徐夫人:“為什麽她的聚會我就非去不可?”


    徐夫人將那張請柬單獨挑出來,放在最上麵:“這蘭穎兒可不簡單,莫說自家家事顯赫,父親乃百官之首,


    京中閨秀名媛都唯她馬首是瞻。她自己更是師從長安詩聖,飽覽群書,七步成詩,妙手丹青。她的邀請自然推拒不得。”


    既然她是這般人物,那做什麽跟風同我計較,又邀請我做什麽?我又沒有奪了她才女的位子,我暗自腹誹道。


    “她邀請的是蘇家二位小姐,反正又沒有指名道姓,索性就讓青青和青茵去好了,青青也是我蘇家女兒的個中翹楚,正好同她比試一般,為我們蘇家女兒爭個顏麵。”


    “青青小姐倒果真是極好的妙人,不過這青茵小姐麽……”徐夫人一臉的為難:“委實不敢恭維。”


    “怎麽了?”我疑惑地問:“她昨日是有些落魄,但是樣貌才情都是不錯的。”


    徐夫人撇撇嘴:“昨個把府裏的下人都嚇到了。”


    她誇張地用手比劃著做盆子樣兒,“就是這麽大的一盆子米飯,整整盛了十碗,那七姨娘跟青茵小姐吃得顆粒不剩,還又喝了半盆子湯,我的娘啊,這要多大的胃口,還不得撐壞了。”


    我笑笑:“應該是餓極了,我聽她說兩三天沒有吃飯了。”


    “可不是,兩人那是一路乞討著從河南境內過來的,往日裏錦衣玉食,伺候慣了的人,哪裏能吃得下那些剩湯餿飯,可不就要挨餓!”


    “一路乞討?她們遇了山匪,為什麽不回揚州城重新打點行裝就是,反而自找這樣罪受?”我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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