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石台上麵,精疲力盡,再也懶怠動彈分毫,隻轉身對兩個大漢道:“原因已經找到了,是這裏的水不能飲用。鄉親們飲用了這裏的生水,裏麵有蟲子,所以病情才會反複。其實並不是瘟疫。”


    說完將臉埋進臂彎裏,話也不想再多說一句,數日裏一直緊繃的弦斷了。


    聽到兩個大漢興奮地向來路跑過去,一邊跑一邊激動地大聲叫喊:“鄉親們,我們終於有救了。我們得的根本不是瘟疫,十一小姐已經找到原因了!”


    然後,我聽到一片歡聲雷動,瞬間沸騰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很多,城門打開,涼辭命令士兵暫時封鎖了那個水潭,從城裏用水車拉飲用水出城,再配合著藥物治療,災民們不過兩日就應該可以完全恢複健康。


    而對於有人故意投毒的事情,涼辭刻意隱瞞了下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安排完這一切,我欣慰地長舒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一陣疲倦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想,睡一會兒吧,就偷偷地打一個瞌睡,然後我就躺在地上睡著了,昏天黑地。


    後來,小樣兒她們堅持說我是暈倒了,突然就倒在鄉親們跟前,令他們措手不及,驚慌失措。


    後來,是涼辭心急如焚地衝過來,將我抱上車的。那一刻,整個南城門處萬籟俱寂,雅雀無聲,所有的難民都強撐著站起來,目送著涼辭的馬車載著我,緩緩向城門處駛去。


    然後,不知道是誰,跪了下來,有更多的難民相繼跪倒在塵埃裏,向著我的方向磕頭。


    我的身後,蘭兒,小樣兒,我的父親,三哥都是熱淚盈眶。


    賑災的糧種陸續運往了河南郡,朝廷派遣了專人奔赴河南安排搶種,遣送災民返鄉,安置具體事宜。


    皇上宣了父親與三哥上殿嘉獎,對於三哥的學識也很欣賞,破例賞了戶部的差事給三哥,協同主管戶籍。原本皇上還宣了我進殿的,但是涼辭說我仍舊臥病在床,根本不能出府,直接謝絕了,皇上就賞了我一些珠寶釵環交由涼辭帶回府中。


    這些事情都是我聽夏初談起的,因為當時我的確是臥“病”在床。


    涼辭禁了我的足,不讓我下床,更不用說出門了。他說我必須要調養一個月,才能補回原本的氣血,恢複體力。


    我徹底失去了自由,無聊時,翻翻醫書,在涼辭的指點下修習一些內功心法,日子倒可以打發。唯一不能容忍的是:這也不知道是哪個庸醫在攛掇,我還要每天被逼吃下那麽多沒滋沒味的補品,甚至被涼辭捏著鼻子強灌!


    涼辭幸災樂禍地說:“這些禦廚做的美味都摧殘了我七八年了,你這剛吃幾天就膩了?”


    那幾日裏,他前所未有的空閑,天天膩在家裏,監督著我將那些幾乎令人發瘋的補品一樣一樣吃得幹幹淨淨。直到終於有一天,我早起醒來的時候,看著慵懶地靠在軟塌上飲茶的涼辭,淩亂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活色生香,鼻血噴湧而出。


    涼辭手忙腳亂地用帕子幫我擦拭,美男當前,感性而精致的鎖骨在我眼前晃動,鼻血湧得更痛快。我氣惱地一把推開他,伸手抄起床上的枕頭向他扔過去。


    “我就說不能滋補過甚,你偏偏不聽,如今你可得意了?”


    涼辭嬉笑著躲過去,繼續氣我:“原本看你生龍活虎的,想著今日的補品就罷了。可是你一早起就流這麽多血,不補怎麽能行?”


    “要補你自己補!”我氣急敗壞地胡亂抓起手邊的書照著他臉丟過去。


    涼辭極輕巧地接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給你收集來的孤本,怎麽能用來打人呢?”他低頭將淩亂的書頁整理好,瞬間麵色鐵青,咬牙切齒地望著我,沉聲道:“蘇青嫿,你最好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解地看過去,不由尷尬地幾乎被口水嗆到。


    涼辭手裏拿著的,正是我前兩日從他書房裏麵翻找出的一本野史,記載的是西漢漢哀帝與董聖卿的故事,裏麵有幾處記載,董賢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柔媚,獲得漢哀帝專寵,曾經私下裏遍尋名醫,研製藥方,並且對於一些食物和藥材頗為忌憚,從不食用。


    我當時對裏麵記載的幾個方子比較感興趣,專門用筆做了記號,圈圈點點。


    我心虛地對著涼辭笑得眉眼彎彎,輕咳一聲,討好道:“咳咳,我就是覺得那幾個美容方子挺不錯,想著或許狂石和你會比較喜歡......”


    “僅此而已?”涼辭眯著眼睛看我:“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說謊。”


    我目光遊離,不敢直視他,笑得更是諂媚:“其實吧……有些難言之隱,可以理解,這隻是你個人的喜好而已,我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一句話觸了虎須,涼辭望著我的目光一緊,淩冽的,蘊含著暴風驟雨的眼神,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我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可能是揭了涼辭的傷疤,傷了他一個男人的自尊,訕訕地一笑,胡亂揉了一把鼻子,道:“我去讓蘭兒打水進來,給你洗手。”


    “蘇青嫿,你給我站住!”在我經過涼辭跟前,正聳聳肩膀,準備加速逃竄的時候,涼辭伸手一撈,將我捉了回來:“你的意思是說,我有龍陽之好是不是?”


    我不敢抬頭,討好地幹笑兩聲,急忙掩飾:“誤會誤會,謠言止於智者,我怎麽會信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呢?”


    “可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相信,並且深信不疑。”


    身邊的溫度急劇下降,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毫沒有底氣地囁嚅道:“嘿嘿,怎麽會?”


    涼辭握著我胳膊的手一緊,攔腰將我圈進他的懷裏,與他堅實的胸膛緊密相貼,低下頭,在我的耳邊,邪魅地說道:“看來,需要我用實際行動證明給你看了。”


    我慌亂地抬起頭,正對上他的眸子,清晰地看到他原本深邃幽暗的眸子裏跳躍著的兩簇火焰,愈燃愈烈。


    那麽近,近到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怦然心跳,急速而強勁。近到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麻麻的,癢癢的,帶著灼熱的溫度。


    我有些驚慌失措,瞪大眼睛盯著他逐漸向我靠近的臉,害怕得有些顫抖,隻努力將身子向後彎,盡量遠離他燙人的氣息。


    他紅潤的唇瓣停在離我一寸的地方,我顫抖著閉上眼睛,感覺他似乎猶豫片刻,最終扭過頭去,嫌棄地將我一把推開,轉身走了出去,猶自嘟噥道:“委實下不了口,我還是去找狂石吧。”


    隻將我一人尷尬地留在原地,半晌方才回過味兒來,氣惱地將屋門“嘭”地一聲關上,一屁股坐在梳妝台前,仍是臉紅心跳不已。


    門外傳來涼辭低低的悶笑聲,帶著揶揄。


    梳妝台上的銅鏡裏映照出一張血跡模糊的臉,尤其是鼻子下方,慘不忍睹。


    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我在涼辭的監督下將養了七 八日,幾乎足不出戶。


    中間父親曾來看我,帶來大堆的補品,五花八門。蘭兒和小樣兒皆掩嘴竊笑不已,令父親莫名其妙。


    父親與青衛從進京以後,並未入住侯爺府,而是住在蘇家在京城的別院裏。休整兩日之後,青綰才姍姍來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父親懺悔,並且將她與嚴三密謀之亊向父親和盤托出。


    我正驚訝於青綰的坦誠,父親就吞吞吐吐地向我表明了來意:希望我能跟涼辭求情,放過嚴三,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問父親,難道真的打算將青茵許配給這樣一個人渣嗎?


    父親長歎一口氣,向我陳明原委,他幾番打聽,也並不看好嚴三人品,認為青茵哪怕回揚州城,嫁一個老實本分的貧苦人家,有著蘇家幫襯,日子也不會太差。所以幾經斟酌,駁回了青綰生米熟飯,將錯就錯的打算。


    青茵與嚴三之亊可以以後再議,但是有一樣事情卻是迫在眉睫。


    青綰長期服用嚴三開給她的腹脹藥方,如今已經開始有了副作用,通體浮腫,經常腹痛難忍,侯爺幾次三番地讓她傳府裏大夫看診,被她搪塞過去。自己偷偷遮了臉,出來找個野郎中診斷,都束手無策,找不到病灶所在。無奈隻能停了服藥,雖然浮腫見消,腹痛卻總是不見好。而且腹部脹氣一消,夏裳單薄,不易作假。青綰跟前老夫人與徐夫人的耳目眾多,每日膽戰心驚,方才慌了手腳。


    解鈴還需係鈴人,青婠找嚴三父親求救,嚴父趁機提出條件,便是讓我向涼辭求情,赦免了嚴三的罪過。


    父親問我,青綰的病情可有救?希望我能不計前嫌,替青綰診治遮掩。青綰分明就是中了藥毒,若想藥到病除,那是不可能的,隻能靠以後慢慢調理。而且那腹脹的藥絕對不能繼續服用。


    對於嚴三此人,我滿心厭惡,但是痛恨倒是談不上。如果父親與青茵不想計較的話,我自然也不願從中枉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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