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石胸有成足地應聲道:“不僅是蘇家的欠款,我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我們肯定還會剿殺賊寇,盡量追討回來大家的損失,還江南一個太平盛世,大家盡管放心就是。”


    狂石回過頭來,向著我暗地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暫時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門裏有清淺的腳步聲,然後有人扒著門縫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


    “開門,開門!”我身後眾人情緒立即激昂起來,義憤填膺地揮動著手臂,嚇得那人立即縮回了頭。


    “大家稍安勿躁!”狂石氣運丹田,沉聲喝道:“大家這樣衝動行事於事無補。還請大家後退幾步,容我們進府,先去將基本情況調查清楚,再做定奪。”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將信將疑地退後兩步。


    雖然我在京城街巷之間,經常會有人識得我的身份,但是在揚州城卻極少露麵,很少有人會識得我,我不由暗自慶幸,否則今日,就連這家門也是進不得了。


    狂石上前喊門:“裏麵的人聽著,官府前來問案,你們速速將大門打開,接受問話,不得延誤。”


    裏麵有小聲的議論聲,然後是一道略有蒼老的聲音:“不是老兒不給大人開門,隻是擔心人群蜂擁而入。如今蘇家大院已然家徒四壁,別無長物,隻餘一家老弱病殘,受不得半點驚嚇。”


    “何伯,是何伯!”我驚喜地道:“何伯開門,是我回來了。”


    “官府的人怎麽會識得蘇家下人?”人群裏立即有人對我提出質疑:“你究竟是誰?”


    人群立即又沸騰起來。


    “她乃是皇上禦封的一品安國縣主。”狂石不急不緩地揚聲道:“如果大家不信的話,可以到官府打聽。但是今日,還請大家配合我們,不要喧鬧,否則,一律以妨礙朝廷辦案為名拘捕。”


    大街上馬蹄聲疾,隨同我一起下江南的帶刀侍衛已經隨後而至,翻身下馬,分開人群,上前將我與狂石,蟲子三人保護在中間。


    狂石的話帶著幾分威風凜凜,極有震懾力,再加上幾十名侍衛的一身蒸騰殺氣,圍觀的眾人終於不敢再造次,規規矩矩地後退幾步。


    蘇家的大門,悄悄地試探著打開一道縫,看清門外場景以後,才將門扇緩緩開啟,須發斑白的何伯望著我老淚縱橫。


    我激動地一步踏進門去,何伯的孫女兔兔從一邊衝出來,撲進我的懷裏,“嚶嚶”地摟著我哭起來。


    我輕輕地拍她的後背,狂石低聲道:“有什麽話裏麵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是是是,”何伯連連點頭:“這位公子說得極是,我們裏麵說話。”


    我想起狂石以前住在蘇家的時候,是對府裏人隱瞞了身份的,何伯並不知情。因此跟何伯重新介紹道:“何伯,我跟你介紹一下,他乃是天下第一神捕狂石世子。”


    何伯聞言先是大驚,後是大喜,“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老奴先前有眼不識金鑲玉,有慢待世子之處,還請海涵。”


    狂石趕緊上前一步,將何伯攙扶起來:“老人家,快起來,論身份,我也是青嫿的義兄,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同我客氣。”


    何伯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看著狂石和我身後的帶刀侍衛,明顯極為激動,就連手都是顫抖著的:“十一小姐回來就好,這下老奴心裏也有了主心骨了。老爺在府裏時就經常同我誇獎,說小姐您是個擔大事的,這下蘇家有救了。”


    對於何伯的誇獎,我受之有愧,但是既然他老人家心裏有這樣的念頭,我也不必過於謙讓,就隨他如何想吧。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風風火火地趕回來,究竟能夠為蘇家做些什麽,總歸,見到了他們,心裏也就多少踏實一些。


    何伯一路絮叨,一路誇獎,帶著我們過了門洞,向正廳走。沿路之上,滿目淩亂,院子裏原先擺放的花架,七倒八歪,盆景枝殘葉落。鎮宅聚寶盆,八寶聚福瓶全都不見了蹤影,碎瓷爛瓦隨處可見。從敞開的屋門看進去,裏麵空蕩蕩的,擺放的古玩玉器,甚至梨花案幾,紫檀屏風,官窯瓷器,全都不見了蹤影,環堵蕭然。


    我不覺有些驚呆:“何伯,這賊匪打劫,怎的將屋裏的物件全都搶走了嗎?”


    何伯長歎一口氣道:“這賊匪打劫,倒是隻搶走了金銀珠寶,這古玩玉器不好脫手,又是累贅,他們搶它作甚?這是揚州城裏最早聞風而來的債主,和一些趁火打劫的人,一哄而入,將府裏洗劫個幹幹淨淨,一掃而空,但凡能夠換錢的物件全都搬走了。如今府裏也就剩了個空架子和一些破桌爛椅。”


    “豈有此理,怎麽能這樣明火執仗地打劫呢?”我憤憤地道:“府裏的守衛呢?父親不是聘了不少武功高強的守院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躲去了哪裏?”


    一旁仍舊紅著眼睛的兔兔狠狠地呸了一聲:“那些白眼狼,枉費蘇家養了他們這麽多年,關鍵的時候,非但不抵用,還順手牽羊,卷了不少值錢的物件跑了,全都不見了蹤影。”


    “那府裏的下人呢?”狂石忍不住問道。


    “大難臨頭各自飛,府裏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我們一些老人兒,一直念著老爺恩情,不想在蘇家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我們商量過了,咬著牙,也要等老爺回來,熬過這一難關。”


    我拉著兔兔的手忍不住一緊,心裏有暖流湧動,滿滿的感動:“何伯,您放心,蘇家百年基業,哪能說倒就倒。我們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夠度過這一難關的。”


    “嗯嗯!”何伯連聲應道:“十一小姐回來,大少爺也有救了,蘇家有希望了。”


    “喔,對了,事情發生已經這麽久了,我聽說綁匪索要了天價贖金,想來依蘇家如今的狀況,定然也拿不出,可有我大哥和姨娘的消息?”我急忙問道。


    何伯搖搖頭:“綁匪原本是給了幾天期限,但是第二天蘇家就被洗劫一空,然後圍堵了大門。我們出不去,綁匪也沒有消息傳進來,想來大少爺和九姨娘應該暫時沒有危險。”


    我不由長舒一口氣:“隻要人都在,其他的都好說,我們晚些時候再從長計議。何伯,我想先去看看母親,就讓兔兔陪我一起就好,您先幫我安頓一下這些朋友。你若是有什麽困難或者說線索,盡管告訴狂石世子就是。”


    何伯連連點頭,滿是皺紋的蒼老的臉上浮現一層興奮的光彩:“幾位公子小姐請隨老奴一起來。”


    蟲子握著我的手,低聲安慰道:“青嫿姐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也不跟他們幾人客氣,勉強微微一笑:“何伯是我們府裏的管家,你們有什麽需要就跟何伯開口。”


    然後拉著兔兔,先向著母親的院子走過去。


    兔兔一路上告訴我,母親原本身體就傷了元氣,沒有恢複過來,如今遭逢巨變,更是雪上加霜,當晚聽聞大哥被賊人帶走,就吐了很多血,昏迷不醒。府裏大夫也走了,還是軒兒按照以前我留下來的方子,在自家藥房裏撿了點藥渣熬了,才勉強保住一口氣。如今母親雖然好轉,但是每天大半時間還是處於昏迷狀態。想來父親和大哥的意外,給了她很沉重的打擊。


    “那青城姐呢?母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竟然都沒有過府來探望嗎?”


    “青城姑奶奶倒是來過一次,還未下車,就被人識了出來,把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別說進府,就連脫身都是不易。她夫家應該是怕受連累, 後來就再也沒讓青城姑奶奶來過。”兔兔難過地道:“以前我就經常聽大人們感歎什麽世態炎涼,那時不懂,如今可是真真地知道了。就連親生兒女都是明哲保身,大夫人肯定傷心死了。”


    我暗暗捏了捏兔兔的手,沒想到一場禍事,竟然令一向單純如紙的孩子都成熟起來。


    母親的院子靜悄悄的,我進去的時候,隻有軒兒正在院子裏生了炭火,給母親在砂鍋裏燉煮著小米粥,無精打采地搖著手裏的蒲扇。她見到我就是一愣,然後使勁揉了揉眼睛,喜出望外地向著我撲過來:“小姐,竟然真的是你?!你怎麽回來了?”眼淚竟然就忍不住地滾下來,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抹,糊了一臉炭灰。


    我抬手給她擦擦臉蛋,低聲安慰幾句,屋子裏就有了響動,有氣無力但是明顯很激動的聲音:“軒兒,是誰?是青城回來了嗎?”


    我撩開門簾,走進屋裏,應道:“母親,是我回來了,青嫿。”


    “青嫿?”母親的聲音裏有一點失望,也有一點意外:“你怎麽回來了?一路上有你父親的消息嗎?”


    母親掙紮著想坐起來,向著床帳外麵探出半個身子,麵色焦黃,形容枯槁。


    我趕緊上前兩步,捉住她的手:“您先不要激動,躺下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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