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一口鬱氣吊在心口,咽之難受,不吐又不快,憋得臉色通紅。


    他瞪著身前少年,忍不住暗罵出聲,“嗎的!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沉靜片刻,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卻再次被少年伸手攔下,“聽我說就好。”


    那你倒是說啊!...李三思無力吐槽, 吃了對方的心都有。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他高低要上去與之過幾招。


    “羅喉雖然暫時被封印在你的體內,但不代表它沒有出來的可能,一旦它的實力恢複到往日裏的巔峰狀態,祭酒大人的封印就再無法困住它,到時候能依靠的,就隻有你自身的意誌以及神念的強度。”


    少年說道,“若是你能成功壓製住它,那麽你的身邊相當於多了一位有史以來最強的高手傍身,若不能的話,等它破開封印再次奪取你的身體時,你將永遠變成一隻沒有自我意識的行屍走肉。”


    李三思聞言心緒一沉,他想到了魔道祖師平日裏對自己的威脅,說等它恢複實力之時就是找自己複仇之日,以前覺得它是在裝逼,嚇唬自己,現在看來並不是在危言聳聽啊。


    它是真的把複仇這件事擺上日程了!


    少年的聲音還再繼續,“但你也不要過於緊張,按照祭酒大人的推算,羅喉想要恢複到全盛狀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並且需要莫大的機緣。在這段時間,你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隻有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更好的壓製住它。”


    再怎麽強大,難道還能與祭酒大人同時代的魔道祖相提並論?...李三思感受了下自己劍道二樓的微末修為,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少年看了他一眼,沒有要安慰的意思,自顧自開口,“原本我這趟下來,其一是為了阻止劍聖向大魏朝出劍,這一點已經做到。其二就是為了加固下你體內的封印,但既然劍聖已經送了你三道劍氣鎮守思維宮殿,那我也不用多此一舉了。”


    “別啊!”


    李三思急了,“多多益善嘛!”


    少年搖了搖頭,“依賴太多,反而不利於你的修行。”


    李三思攥緊雙拳,急促說道,“就算不動封印,幫我更上一層樓總是沒問題的吧?以你的能力,我想應該很容易就能做到。”


    少年看著他,平靜說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若你如今尚未踏入修行之道的話,我倒是可以助你擺脫後天體魄,讓你少走些彎路,但如今你既已登上劍道第二樓,那麽再來幫你,就有點畫蛇添足了。”


    聽到這裏,李三思仍不死心,“既然不願助我修行,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替我將魔道......羅喉,從我的體內趕出去?世界那麽大,沒道理隻能封印在我的體內!”


    “你是不知道,整日裏被這隻大魔頭騷擾,我日夜煎熬,時間久了,我怕......”


    話沒說完,少年便將其打斷,“我說過了,羅喉隻能封印在你的體內,這一點沒得商量。”


    固執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總得給我個理由!”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上。


    李三思刻意加快了語速,聲音


    變得急促而有壓迫感,想要逼少年說出實情。


    奈何少年的冷靜和專注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依然重複著此前的回答,“我不能說。”


    你嗎!…李三思氣到絕望,他很想當場撕破臉皮,但想想少年的強硬手斷,便又隻能強壓下火氣。


    思維宮殿深處的三道劍氣感應到了他的情緒波動,竟有種想要主動破體而出,為自己的新主人出頭的打算。


    好在李三思氣歸氣,理智還是在的。


    趕忙沉澱心緒,進入思維宮殿中對其溫柔安撫。


    好說歹說才讓那三道桀驁不馴的劍氣安靜下來。


    等到他心緒漸平,退出思維宮殿的那一刻,遙遠的天邊冷月已退,深沉的夜色也終於漸漸被風吹散。


    皇城盡頭的那片蒼穹之間,一縷微弱的紅光已經悄悄露出了頭,想來是黎明將至。


    李三思靜默於潛龍之巔,仰望蒼穹許久,或許是覺得與少年的對話實在讓人有些鬱悶,所以他開始以沉默應對。


    風自遙遠的天邊吹來,帶著來自高空的幾點清寒。


    他身處其間,不為所動。


    其實心情和冷風一般涼涼。


    少年也在這一刻抬頭望天,沉默了半息過後,他終於決定離開。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他淡淡開口,目光隨之落在李三思身上,“這幾年我應該都不會再下來,你好好保重……隻要你不試圖去挑戰這個世界上有數的幾位超級強者,那麽有羅喉以及三道劍氣的幫忙,以及你自身修行天賦的加持,我想你應該能順利成長到登天而去的那一天。”


    說到這裏,少年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冷厲神情間,突然出現了一絲柔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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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半息,他忽然對著李三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嘴角艱難露出了一絲尬笑,“我期待你我在天上見麵。”


    或許他不善言辭,情緒古板,但在這一刻,他的聲音聽上去卻十分溫柔,很是真摯。


    李三思望著他,心中的隱怒莫名消散。


    他同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與之握在了一起,想了半天的告別語言,最後還是隻落下了一句吐槽,“我生平最煩有人說話說一半,吊別人胃口,要不是看你從天上來的,我高低要跟你掰持掰持!”


    少年沒說話,依然隻是笑笑 。


    隻是很顯然“笑”這種表情對他而言十分陌生,以至於牽動嘴角的時候顯得很是僵硬。


    說實話比哭還要難看。


    李三思看著他,還以為是在跟自己做鬼臉呢,忍不住又回了句,“虧你還笑得出來,你是真的狗。”


    仍然隻是一句調侃和吐槽,可少年聽到後卻瞬間變了臉。


    李三思能夠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瞳孔深處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和驚慌之意。


    咋回事?


    小銅牌感覺不對勁,“我說什麽了你反應這麽大?”


    少年卻沒回應,他隻是盯著李三思,眼神中帶著審視的味道。


    整得李三思還挺慌。


    沉默了片刻,少年終於開口,他一字一句反問出了一句話,“你,看出來了?”


    語氣顯得極為沉悶。


    啊?看出什麽


    來了?…李三思一臉懵逼,他盯著少年,有些不確定的思忖道,“是說他的笑嗎?確實不太明顯,而且很難看,但我應該沒說錯吧?他難道不是在笑?”


    見少年似乎十分迫切的等待自己的回答,李三思趕忙點頭,給出肯定的答案,“沒錯,我看出來了。”


    此話一出,少年猛然挺直身子,眼中的情緒盡數化作震驚。


    他正想說些什麽,蒼穹之邊漸起的朝陽終於搖搖晃晃出現在了大魏朝的上空,紅光瞬間灑落皇城,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潛龍之巔洶湧而來。


    少年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他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李三思一眼,很快便將眼神挪開,朝著頂空望去。


    似乎在尋找離開的路線。


    不過片刻,他的眼神便已定格在蒼穹某處。


    他的情緒重回冷漠,神情淡然,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人類的情感。


    下一刻,不見他有什麽誇張的動作,隻是簡單的屈腿,蓄勢,隨後迅速起身,挺直身形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便已化作一道幽芒消失在潛龍之巔。


    李三思抬眼望去,隻見那道幽芒正以極快的速度往蒼穹之巔疾馳。


    趕在紅光落下之前,擊穿了漫天雲色,扶搖而上。


    沿途而過憑空旱天雷,伴隨著無數道沉悶但無比真切的雷鳴之音,消失在了天的最高處。


    李三思親眼目送少年離開,有些恍然……登天而上,就這麽簡單嗎?


    朝陽懸於高空的那一刻,紅光終於落滿整座大魏皇城。


    李三思稍覺刺眼,忍不住低下頭來看了一眼少年離開時蹬了一腳的地麵。


    寬厚硬實,傳聞能抗住四樓武夫傾力一擊的磚石之間,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無數道細細的紋路。


    以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為中心點,朝著四麵八方綿延而去,像極了蛛絲盤結的洞口。


    甚至餘勁已經波及到了更遠的地方,若是往下看的話,能發現潛龍殿每一層的外立麵也都已經碎裂,蜘蛛網般的紋路自潛龍之巔而起,不斷往下延伸,劈啪的炸裂聲不絕於耳,大概持續了有一柱香的時間後方才停止。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李三思這才盯著那些被一腳蹬出來的碎裂紋路看了很長時間,眼中露出了濃濃的向往……何時,自己才能擁有這般萬夫力?


    稍稍憧憬了片刻,他便又被眼下的處境打落到現實。


    擺在麵前的問題是……少年走了,自己該怎麽下去?


    直接跳?……潛龍之巔高達百丈,以他剛至二樓的體魄,不說摔個稀巴爛,斷胳膊斷腿是一定的。


    搖人?……同樣是高度的問題,風聲很急,加上距離太遠,隻怕自己喊破喉嚨都沒人聽見。


    等待救援?……沒人能想到自己竟然再次回到了潛龍之巔,若是幹等的話,怕是要過上一萬年!


    無解!


    李三思心態炸裂,苦思無果之後,他甚至想喊一聲劍來,召喚出其中一道劍氣來帶自己下去了。


    但劍氣一出,便不會再回去。


    如此珍貴的保命神器,他實在不想把它當成交通工具給浪費掉。


    正糾結著 ,思維宮殿中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小爬蟲,還得靠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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