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武惟揚的布置,尚有一二百人需要留守營地,一方麵保護蘇北秦等人,一方麵接送消息,畢竟他們兵力看起來集中,實則分散在三處,需要一個中間樞紐。


    城下旌旗飄飄,涼風颯颯攜卷風沙而過,武惟揚穿齊了甲胄,騎著馬立在最前,手中銀色長槍向天一挑,大聲道:“廣州守將!可敢與吾一戰!”


    這一聲吼滿是殺氣,周廣平自然不懼,城下的叛軍數量雖不多,然這陣勢卻大大不同於以往剿滅過的烏合之眾,他神色肅然地在底下的叛軍陣容上掃了一眼,疑惑道:“這人數似乎不對?”


    副將附上前道:“有一部分人還留在曲林,另有一部分人留在營地,隻是尚且不知道人數。”


    然而此時周廣成已經來不及做過多的考慮,他問道:“滾石和火油可備好了?”


    副將忙道:“備好了。”


    周廣平點點頭,平靜道:“一旦開戰,弓手先射,其他人但凡看見有人要上來了,便用滾石或火油逼退,好好守住廣州城!”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平靜的聲音驟然放大,如雷聲入耳,叫身遭的兵卒俱都身軀一震,齊聲應諾。


    武惟揚“嘖”了一聲,他那句話雖是挑釁,但實則也是向激對方主將出來一戰,隻要主將身死,那廣州城不攻自破,但周廣平乃老將,不但毫不理會,更是做了最恰當不過的安排。


    武惟揚長槍鋒銳的尖端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指向緊閉的廣州城門,“眾將士聽令!衝!”


    身後十數列士兵立即向兩旁分開,讓出道來,武惟揚騎著馬後退兩步,目送著十來個士兵推著飛橋迅速來到護城河邊,飛橋一放下,雲梯便由士兵推過護城河,統一穿著玄色衣甲的兵卒們以快而不亂的步伐依次通過飛橋,扛著三四根圓木的二十多個士兵當即撲上城門,開始撞門,而其他士兵則通過雲梯向上攀爬。


    因著雲梯數量少,武惟揚並不打算讓他們像螞蟻一樣堆在城牆下,那樣反而會成為被攻擊的顯眼目標,上雲梯的都是有過類似經驗,身手靈活矯健的兵卒,而大半兵卒則在他身後散開,弓手各自選擇位置,盾兵在一旁保護,一時間雙方箭矢紛雜,在半空中碰撞交錯,即便在遠處的營地裏也能隱約看見。


    雲梯上的士兵成了首要的攻擊目標,一批倒下則後一批接上,無奈數量實在太少,難以形成具有規模的攻城陣勢,所幸武惟揚並不將期望寄托與雲梯登人,他準備了不少飛索,對於這群常年生活在嶺南山區的士兵來說,每一個攀爬飛索的本領都十分了得。


    通過雲梯登到城牆邊緣的士兵盡數將身上的飛索懸掛與城牆上,而早已安排好的另一組立即抓住飛索向上攀登,另有身手了得的人則自行將飛索拋到城牆縫隙間開始攀爬,如此一來,隻要情況順利,在片刻間就能同時登上四五十人,而武惟揚那群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已讓守城士兵有些亂了陣腳,隻顧著用盾牌抵擋紛如雨下的箭矢。


    武惟揚則躲在一塊大盾牌後麵,手執了著一把精巧的連弩,透過盾牌上方開口的長方縫隙上城門上放箭,一弩放出,城牆上必有一人倒下,今日距離雖近,無奈現下的場景不利於施展大弓,不然他早就一箭射中躲在盾牌後麵的周廣成了。


    “老大,”江天河從前方的陣線返回來跟武惟揚縮在一塊盾牌後麵,道:“那城門牢固,一時半會兒撞不開,而城牆上傾倒下來的火油也不利於士兵攀爬,原先安排的人大概已死了三分之一,如此下去情況於我們不利。”


    武惟揚若無其事地放了一弩,城上又栽下一人,他收回銳利的目光望著江天河,眉頭微皺道:“天河,我原以為你跟了我這麽久,好歹也會沉穩一些,怎地還是如此毛躁,你不相信高承平,難道還不相信我麽?”


    “天河不敢,”江天河低頭道:“天河相信老大所做的一切決定。”


    武惟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這邊估摸著還可以撐兩個時辰,再給承平半個時辰,若他還未完成,我便不再寄望於他了。”


    蘇北秦站在營帳前,出神地望著遠處交戰的地方,此時戰事才剛剛開始,空氣中還沒有任何硝煙和血氣,他仍然有些放不下心,即便身邊留下保護他的士兵勸說,也不願走進營帳中休息。


    忽然身旁傳來一個士兵的稟告:“報告軍師,方才收到消息,工匠們已經將投石車造好,現在季將軍正在送過來。”


    蘇北秦麵上露出一絲笑意,他雖然不懂軍事,但如廣州這樣的城池,雙方實力相差又大,自然是守城的遠遠要強於攻城的,更兼他們拖不起時間,能增加一分勝算對他們來說都是意外之喜。


    四兒一直跟在蘇北秦身邊,不過因著武惟揚的緣故,他隻得委委屈屈地跟著白子瑕一個營帳,此時白子瑕不知去了哪裏,四兒也不去管他,隻跟著蘇北秦。


    “等投石車來了,要立即送到老……將軍那兒嗎?”四兒輕聲問道。


    蘇北秦微微眯起眼來,輕聲道:“不著急,還要等一等。”


    四兒不解地問道:“等什麽?”


    蘇北秦沒有回答他,隻是視線略過前方開始喧囂起來的戰場,向廣州城內望了過去,有高大的城牆阻隔,他自然看不見什麽,但他知道,這場戰役最重要的那部分正在廣州城內。


    此時,三天前離開隊伍的高承平已然換下了戎裝,帶著十來名機靈的下屬,換上守港口士兵的裝束,分多路三三兩兩地進入港口,而另外的百來人幾乎個個都是在海邊長大,熟識水性與船上事,甚至有好些還真的在船上呆過,做過船員,他們俱都喬裝打扮,偷偷摸摸從黃木灣混入了廣州城,現都躲在各個不同的角落,隻等高承平傳令了。


    黃木灣中的港口碼頭有好幾個,即便有叛軍攻打,這個海灣依舊停滿了船隻,船員、運貨工人、各國商人和受命前來監察的士兵讓這裏忙忙碌碌,十分熱鬧。


    由於已經開戰,海灣這裏的士兵也被調走了些許,雖然上頭依舊讓他們仔細盤查,但已有不少人開始心不在焉。


    “你們是來輪班的?”原先站崗的士兵頗具疑慮地打量著高承平。


    高承平笑眯眯道:“原先那兩位被副官抽調過去守城了,我們是後來頂上的。”


    士兵還想問些什麽,另一個坐著道:“行了行了,都兩日沒回去了,真是困死我了,我先走一步,你們且好好守著。”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見著眼前的士兵還不走,那打著哈欠的士兵又過來拉他道:“走走走,哥昨個兒贏了些銅板,今日去喝一盅如何?”


    士兵一聽,便也不再詢問,乖乖地跟著另一個走了,卻沒見另一個轉過頭來,對著高承平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高承平這邊隻是出了個小小的風波,所幸其他幾路的人馬都進行地十分順利,直到現在為止的三天裏,高承平已經將守衛港口的士兵盡數替換成了自己的人馬,他舒了口氣,拿出袖中的信號彈,往天上一放,瞬時一聲尖利的呼嘯劃破長空,而周廣成的耳邊隻有滾石和士兵的呐喊聲,自然沒有注意到這小小的一幕。


    信號彈一響的瞬間,從廣州城的各個角落則湧出百來名人,看似漫無目的地往港口聚集,一旦進入港口,便跳上停留在港口的船隻,十來人起了船錨,往廣州城外駛去。


    高承平那始終僵硬的嘴角總算放鬆下來,藍色的海麵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瀲灩,輕緩的海風時不時吹拂而過,他按著腰間的腰刀,望著漸行漸遠的海船,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正在跟周廣成對峙的武惟揚已經收到情報,他伸了伸懶腰對江天河道:“現在可以放出信號,讓軍師把投石車送過來罷,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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