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沒搭理江辰,許是他自己也覺得有點過分,在我生日之後的第四天,突然心血來潮,又送了我一件極其“別致”的生日禮物,枕頭。


    這枕頭老沉!他扔過來的時候,我萬萬沒有想到那麽重,虛虛的一接,結果險些閃了腰。


    “這是什麽?”


    “枕頭。”


    “我當然知道是枕頭,這枕頭裏裝的什麽這麽沉?啊,會不會是金子?”


    他鄙夷的橫我一眼,哼道:“財迷!我會那麽俗氣麽?這裏麵是櫻桃核。”


    我嘿嘿笑道:“沒聽說過用櫻桃核做的枕頭。其實,俗氣點的,我也喜歡。”


    他清了清嗓子道:“櫻桃核可以避邪祛災、驅毒健體。你身子不太好,所以送你這個。”


    “多謝。”


    “櫻桃核煮了之後要曬的幹透才成,這兩天天陰,所以送遲了。其實,送禮不在於貴賤,更不在於時間,心意才重要,你說是不是?”他難得認真的說話,一副情深義重的表情,仿佛我是他的知己,至交。


    我抱著枕頭也情真義切的感歎道:“江辰師兄你真好。”


    “叫我江辰即可,你叫四個字不累?”他瞥了我一眼,負著手走了。


    我激動的抱著枕頭回了房間,當夜就用上了。


    第二天上午,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這櫻桃核那來的?這麽多核,需要多少的櫻桃?


    我心裏藏不住事,立刻跑去問江辰。


    他正在後山的竹林邊練劍,衣服下襟掖在腰間,英氣瀟灑。其實,說實話他沒有不瀟灑的時候,就是罵人,也端的是一副指點江山的氣勢。


    玉宵劍在他手中翻飛,劍氣淩厲,勢如驚滔。陽光明媚,利劍挑起的光芒,泄玉流金一般。人在一團光影之中,如驚鴻掠過落日。


    微風從竹林間徐徐穿過,竹葉簌簌做響,越發顯得溪邊一片靜謐。


    我靠在一棵大竹子上看著他,一時不忍打斷。師父總說我用劍的招式規矩工整,但缺的就是氣勢和速度。他常讓我觀摩雲洲和江辰,我好象看雲洲的多,看他的少。今日靜下心來細看,他比雲洲師兄也差不了多少。


    這套逍遙劍法以一招長河落日收勢,長劍一挽,殺氣頓消。


    我情不自禁讚道:“江辰師兄,你的劍法越發的精妙了。”


    江辰回過頭,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小末,你恭維人的時候,舌頭好象是借來的,不怎麽利索啊。”


    我趕緊道:“我說真的,不是恭維。”


    他笑眯眯的走過來,拍了拍我身後的大竹子:“這竹子真結實,撐了你這麽久,怎麽還沒斷?”


    這是什麽話!我瞪著眼道:“我就是臉蛋圓一點,有那麽胖麽?”說起這事,我覺得有點冤,圓臉蛋就是沒有瓜子臉顯瘦。


    他瞥了一眼我的腰身:“好象腰也是圓的。”


    “胡說,那是衣服寬!”逍遙門為了彰顯“逍遙”二字,衣服都做的比較寬大,是以,我裹在裏頭,逍遙的有點晃蕩。


    他嘿嘿笑了笑,突然一伸胳臂,摟住了我的腰。


    我驚呆了!做夢也不會夢到的事情就這樣光天化日晴天霹靂的發生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飛快的放了手,一本正經道:“恩,的確是衣服寬,腰確實很細。”


    這算不算非禮?我瞪著他暗自咬牙,琢磨著是跺他一腳,還是踢他一腿?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退後一步,嘿嘿笑著:“淡定,淡定。話說你來找我不是為了看我練劍吧?”


    我想起來找他的正事了,於是問道:“那麽多櫻桃核你那裏來的?”


    他看了我一眼,低下眼簾擦了擦手裏的劍,漫不經心道:“我積的,積了四年。”


    什麽?積了四年!


    我瞬間就被他感動了,心裏對他的成見就象是河麵上的凍冰,被豔陽融化,嘩嘩啦啦的流走。


    我情不自禁道:“江辰,你其實好起來,也好的讓人驚訝。”


    他抬起眼眸斜了我一眼:“我一直都很好,你難道沒感覺到?”


    我恩了一聲,極其慎重道:“偶爾感覺到。”


    他似是不滿,皺著眉問:“多久偶爾一次?”


    我想了想,答曰:“半年。”


    他“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暗自後悔,誠實是個好品德,但有時候,善意的撒個小謊也是必須的。看著風流倜儻的江師兄被我氣的硬邦邦的象個竹竿,我心裏實感罪過。


    晚上,我閑著沒事,在燈下把枕頭挑開一個小口,將裏麵的櫻桃核倒了幾顆出來。櫻桃核幹幹淨淨,淺淺的乳白色,象是不規則的小珍珠。我把幾顆核握在手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因為,我長這麽大,從沒收到過如此用心的禮物。師父總說我容易感動,容易滿足,確實如此,因為隻有這樣,我才會將自己身世的隱痛壓製在心底的最深處。


    想起這幾年,每年生日江辰都送我一樣東西,雖然不值錢,但他至少記得我的生日,我卻是連他生日都不記得。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非禮了他很多年,是該有點表示了。


    可是,我在屋子裏翻找了半天,卻發現自己身無長物,沒什麽好東西回送他。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包袱上。這兩天我一忙,竟將扔包袱的事兒給忘了。我呆呆的看了半晌,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開,不如把裏麵的平安小金鎖送給江辰,還值幾個錢。


    其實,我心裏也很奇怪每年送包袱的人是誰,和我什麽關係。看那包袱裏的東西也值些錢,應該家境不會差,決不會是因為養不活才遺棄我,難道我是見不得人的身份?世所不容?一想到這裏,我心裏就是狠狠的一刺,不敢往下再想。


    我慢慢打開包袱,最上麵是四件衣服,我拿起放在一邊,然後是一個盒子,我打開一看,今年的禮物倒比往年豐盛。


    除了平安金鎖之外,多了一枚碧玉簪和一本劍譜。我對那簪子沒什麽興趣,拿起劍譜一看上麵的字,我險些叫出來聲,竟是重山劍法!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本已經失傳四十年,據說天下無雙的劍譜竟然出現在我的手上!


    這是夜晚,我怕自己在做夢,咬了咬舌頭,疼!我又揉了揉眼,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重山劍法。沒錯,是這四個字,眼沒花。


    我激動的拿著劍譜就去找師父。


    逍遙門共四層院落。師父和師叔們住在中院,我住在後院,師兄們住在前院。


    我風風火火的奔到中院,推開院門就往裏走,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


    安靜祥和的夜晚,突然來這麽一聲,我被實實嚇了一跳。


    隻聽七師叔氣急敗壞道:“小末,你怎麽進了院子不敲門?”


    我趕緊低了頭,七師叔正拿衣衫擋著自己的胸膛。唉,這才四月天,他就光著上身在井台上衝冷水澡,實是佩服,佩服!


    我一邊低著頭往師父房間裏走,一邊還不忘好心的說道:“七師叔,小心得風寒,得老寒腿。”


    七師叔哼道:“小末,你以後天黑了以後不許到中院來。”


    “七師叔,你別擔心,我除了你的牙什麽都沒看見,你與夜色渾然一體。”


    “小末,你說我長的黑?”


    “我沒說啊。”我嘿嘿笑著跑進師父房間。


    師父擰著眉頭看著我,哭笑不得:“你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你七師叔正是因為生的太黑,剛剛被林女俠拋棄,心情甚是不好,才去衝涼清醒。”


    “果真?”


    “我還騙你不成?唉,你那十位師叔都象是那千年的老鐵樹,如今就你七叔還有望開一朵花,眼下也黃了。”


    “師父,我覺摸著,你開花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驚訝的看見,師父他老人家的臉紅了。其實,他一點也不老,芳齡四十。


    我一看師父臉色紅紅的格外俊俏,於是接著煽風點火道:“師父,你長的俊俏好看又武功高強,不娶親實是武林一大憾事。”


    師父紅著臉東張西望,連著幹咳了幾聲才道:“你找我有事?”


    “師父,你看這個。”我想起來正事,忙把重山劍法遞給師父。


    師父的眼睛陡然亮了,象是兩盞小燈籠。


    他激動的幾乎語不成聲:“那裏來的?”


    “就是我那小包袱裏夾帶的。”


    “還有什麽?”


    “一隻簪子,一個金鎖,四件衣服。”


    師父拿著劍譜怔了半天,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失神落魄過。果然是習武之人,見到絕世劍譜便如此失態。


    良久他才低聲道:“重山劍法又名鴛鴦劍法,共分兩部,一部女子劍法,一部男子劍法,這裏為何隻有一部?”


    “這個是男部還是女部?”


    “女部。”


    我輕嗤了一聲:“看來,有人還想讓我練會絕世劍法呢,真是用心良苦。”


    師父愣了愣道:“其實,重山劍法,要男女同練,合施互補才會天下無敵。相傳劍神重山和妻子創下此劍法,是想傳給自己的後人,讓夫妻齊心合力,家事和睦。”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我即沒家庭,也沒和我同練的人。於是,這劍譜對我也沒什麽用。


    我懶懶的說:“師父,我也不打算天下無敵,這劍譜你收著吧。”


    師父忙道:“這是你的東西,你自己收好。沒事的時候,可以練習練習,說不定將來有用。”


    我不想要,奈何師父一定要我拿回去。我想了想,這是女部劍譜,師父要也沒用,於是沒精打采的揣到懷裏。


    “小末。”師父柔柔的喊了我一聲,摸了摸我的頭發。我有點驚訝,從我十二歲起,師父便不再對我有如此親密的動作了,今日這是怎麽了,眼神也格外的不一樣,我有點看不懂。


    他低聲歎道:“小末,千萬別告訴任何人你有劍譜的事,仔細收好。這件東西,即是稀世寶貝也是惹事禍根。”


    這道理我懂,萬事都是有利有弊,你得了它的好就要承擔它的不好,沒有占盡便宜的道理。這件東西,你若將它看的比天大比命重,它就是惹事的禍根,你若是把它看成普通的書冊子,應急的時候當當手紙也無妨。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了一會才想來,我本來是要給江辰送金鎖的,這一打岔就給忘了。


    我拿著那隻平安金鎖到了前院,為了防止有剽悍的師兄也和七師叔一樣,我特意敲了敲大門。


    何小樂師兄摸黑跑來開了門,見到是我,他愣了愣:“雲末,你什麽時候變的和咱們如此生分客氣了,來咱們這兒還敲門!”


    莫非以前我出入這裏都是大搖大擺橫衝直撞?我嘿嘿笑了兩聲,徑直到了江辰的門外,“生分”地敲了兩聲。


    門開了,屋子裏的光一下子晃了我的眼,更讓我晃眼的是,江辰竟隻著內衫!而且,衣領鬆鬆垮垮的拉開,露著小半個胸膛。他個子高挑,露出的那一片肌膚剛好和我眼睛水平,燈光還算清亮,他的膚色又不黑,以至於露出的那一片肌膚完全不能與夜色渾然一體,完全被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腦子一蒙,這,這算是他非禮我,還是我非禮他?擬或是互相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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