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瞅著我笑嗬嗬道:“你若不答應, 今夜我可就不走了!”


    他雖然笑顏如玉,可是這口氣卻半是訛詐半是威脅, 偏偏我還不敢動手去拽他起來,否則鐵定是自投羅網, 投懷送抱.....


    我束手無策,隻好一咬牙道:“好,過招就過招,怕你不成!”


    他支起身子笑道:“上回答應了我,可沒見你練過。這回說話可要算話,不然……”


    說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我的唇上, 笑的賊兮兮的。


    我一陣臉熱, 正要將他趕出去,戚夫人從房外進來,柔聲道:“辰兒,小末麵皮薄, 你受點冤枉無妨, 來日方長,斷袖不斷袖的,咱們日後有的是時間證明。”


    這,這話說的,我再次繳械投降。


    戚夫人又對我柔聲笑道: “小末早些睡吧,咱們明日去看龍舟賽,看完之後和舅舅一起回來, 正好商議一下婚期。”


    我心裏一沉,這麽快?


    我將戚夫人和江辰送出門外,站在窗前愣了半晌,這件婚事真的再無轉機,我真的要與江辰共此一生麽?


    心裏不由自主浮起一個人的影子,那夜,他站在廊下淡淡倦倦的望著我,輕輕歎了口氣,黯然轉身。


    是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夢裏居然見到了雲洲,他與我隔江而望,江麵煙雨鰨鬧星岢釗縹恚荒遙雜種埂


    這個夢,居然沒有一句話,象是一幅極清極淡的山水畫,大片大片的留白。


    翌日一早,我就被隔壁的聲音給吵醒了,仔細一聽原來是少容表妹。


    “表哥,我們今日終於可以出去玩了,看完龍舟賽,你可要帶我去別的地方轉一轉,爹爹後日就要回福州了,你還沒好好盡地主之誼呢!”


    江辰懶洋洋道:“嗯,舅舅若是答應,我便帶你出去。”


    我歎了口氣,打算抽空問問江辰到底還有幾個表妹,特別是待字閨中的。


    吃過早飯,戚夫人便帶著少華兄妹,我與江辰出門去看龍舟賽。


    自然,我被戚夫人安排和江辰同乘一轎。上了轎子,我便貼著轎子邊朝外看。


    街上四處都是賣粽葉和粽子的人,我想起小時候,師父曾為我包過八寶粽子,端著小碗喂我吃。在我心裏,他就象是爹爹一樣。其實有時候我特想叫他一聲爹爹,又怕驚嚇了未婚的他,更怕有損他的清譽。


    江辰探過身子問道:“小末,你想什麽呢?”


    “我想師父。”


    “哦,想他,那我就不吃醋了。除了師父,你心裏最喜歡的男人是誰?”


    我實是佩服江辰的口無遮攔,厚顏大膽。我一向覺得這樣的肉麻情話應是月黑風高,熄燈放帳之後,兩人實在憋的急了,蒙著被子哼哼兩聲,紓解紓解即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他怎麽就能問的出口呢?


    我滾燙著臉皮,幹咳了一聲,扭著臉看轎外。


    他又提高了聲調:“小末,你除了師父,最喜歡的男人是誰?”


    我一看他這不依不饒的架勢,大抵是我不說個人物出來,他就要跳下轎子叉腰站在當街質問。


    我趕緊息事寧人的嗯哼了一聲:“某人。”


    “某人是誰?”


    我繼續嗯哼:“自家人。”


    “自家人,相公?”他的聲調又提了兩分,我隱約聽見轎夫的兩聲悶笑。


    “嗯哪。”我實在被他逼急了,隻好先敷衍一下過關。


    他滿意的笑了:“真是我的好娘子!”


    我一個激靈,忙抹了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道:“別這麽叫我。”


    “那,江末?”


    薑末!我倒吸一口涼氣,急道:“我,我能不能先不姓江?”


    “不成,江氏。”


    僵屍!我更是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哀求道:“我,我不要。”


    他笑嘻嘻道:“那就,娘子!”


    我在心裏掂量了掂量,薑末,僵屍,娘子。後者雖然肉麻了些許,但還算溫馨合宜,我隻能瘸子裏麵挑將軍,從了。


    我被“娘子”了一路,到了秦淮河邊,已經臉不紅心不跳的麻木了,我再次體會到了當日我追著雲洲身後叫他哥哥的心情。他那時的不情願那樣的明顯,我卻當成是他不想和我攀親戚不想和我親近,卻沒想到更深。我果然很愚鈍……


    我叫了他幾年哥哥,他又怎知我心裏,並不把他當哥哥呢?一點一滴的誤會,似是而非的試探。錯過,並非一蹴而就,是天長日久。


    河邊風景如畫,遊人如織,熙熙攘攘的比集市還要熱鬧百倍。秦淮河對於金陵,就象是女子眉間的一點花鈿,嫵媚風流,畫龍點睛。河水不絕,風流不斷。我早就聽說,秦淮河每年有三大時節最是熱鬧,一是元宵燈會,一是端午賽龍舟,一是中秋詩會。


    江辰指著轎外對我道:“小末,你看那是鵲喜橋,那是摘星台。”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一座氣派精致的玉石橋橫跨過河,直通對岸。河邊垂柳依依,柳煙正濃。斜對著鵲喜橋,一座高台臨河霸立,氣勢雄偉。高台上亭台如仙閣,飛簷玲瓏峭立,龍生九子盤踞其上,氣宇崢嶸。


    可惜,橋邊威風凜凜的站了數百名帶刀侍衛,刀光劍影和這風花雪月的情調實是不符。


    轎子行到橋頭,幾名侍衛攔住了轎子。


    戚夫人下了轎子,遞上一枚銅牌,侍衛仔細看了看,又將每個轎子的簾子挑開查看一番轎內的情形,這才放行。


    四人緩步踏上石橋,我好奇問道:“怎麽,這龍舟賽還不是隨便讓人來看的麽?”


    江辰低聲道:“那倒不是,這龍舟賽百姓都可來看,但皇上也想要與民同樂,所以在這鵲喜橋上設了卡,將閑雜人等普通百姓都隔在橋這邊。皇上隻給京中親王、六部尚書,一二品大員發了一道銅牌,可攜家眷到摘星樓上與皇上一同看龍舟賽。母親拿的是舅舅送來的銅牌,舅舅這幾日一直跟皇上在一起,等會兒你會見到他。”


    我驚了一跳,瞪著眼睛:“你是說,我今日竟然可以見到皇上?”


    江辰點頭:“嗯,不過,隔著數道屏障,咱們看的隻是影影綽綽的一個黃影子罷了。”說完,他又湊到我耳邊,嘻嘻笑道:“再說,有什麽可看的,夜晚睡覺打呼嚕,清早起來長眼屎,每日,還蹲茅房。”


    我臉色發紅,這話都是我說他的,如今他倒用上了。


    他走在我的身邊,一手負在身後,一手遙指橋對岸的摘星樓道:“這摘星樓是皇上登基之年建的,聽說當年欽天監在此觀測到帝星異象,還撿到一塊隕石,上刻著:景星慶雲出,一代英明主。所以皇上很喜歡這裏,元宵燈會之時也常來此觀河上花燈。”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當今皇上奪了侄子的天下,生怕別人說他篡奪皇位,所以一直刻意渲染他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全國各處時不時都要出點祥瑞來。


    步行在鵲喜橋上,清風徐來,衣衫翩飛。橋下的秦淮河波光如練,水流輕緩,數支龍舟停靠在河的另一端。


    走到橋中,一根朱色木柱綁在橋欄杆上,頂上懸掛著一隻繡球。微風徐徐,將那繡球吹的飄飄浮浮,七色彩帶環繞著,十分好看。


    少容問道:“姑姑,那是什麽?”


    戚夫人低聲道:“這就是玲瓏珠,等會誰摘了這玲瓏珠,誰便是龍舟賽的魁首。”


    “不是在橋下賽龍舟麽?”


    戚夫人道:“這龍舟賽劃船快的未必贏,到了橋下,需龍舟上有人一箭射下玲瓏珠,還需將那玲瓏珠接到手裏,方是勝者,所以,這龍舟之上,有許多深藏不露的高手。賽龍舟隻是前奏,搶龍珠才是重頭戲,精彩之極!”


    我仰頭看著玲瓏珠,這河上清風不斷,它掛在高處也一直動來動去的飄飄忽忽,一箭射下已是極難,而掉下之時,橋下諸人都可去搶,更是難得到手,不一小心就要掉進河裏。


    於是,我情不自禁歎道:“皇上他老人家,可也真會玩。可不是調戲人麽?”


    江辰忍著笑左右看了看:“噓,一會說話可要小心,有什麽想法,咱們回家細談。”


    步下鵲喜橋的最後幾級台階,沿著青茵石板路步行了片刻,到了摘星樓前。這裏更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兵士全副武裝佩著真刀真槍。


    我頓時覺得有點索然無味,陪皇上,真的不如在河邊和老百姓擠成一團逍遙自在。


    驗過銅牌,步上台階,緩緩登上高台樓閣之內,氣氛更是冷凝拘謹,鴉雀無聲。


    樓內寬綽氣派,用雕花畫屏一格一格隔開。戚夫人領著我們在樓西一側的一格中落座,透過畫屏上的薄紗隱隱約約可見隔壁已經坐了人,有喃喃低語之聲。


    少容小聲問:“姑姑,什麽時刻開始?”


    “等皇上從宣武門過來,登上摘星樓親自敲響銅鍾就算開始了。”


    我靜靜地看著對麵,這摘星樓果然是觀景的絕佳位置,日頭半斜天際間,秦淮河的風景一覽無餘,玲瓏珠正巧對著摘星樓,屆時可清清楚楚的看見如何奪珠。


    突然,我見到對麵橋上,走過來一個人。


    本是無意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卻再也移不開一分!


    他從容緩步,一級一級拾級而下,氣宇光華,清貴絕世。輕風盈袖,辰光明朗,那道身影,逸如飛鴻,驚豔了水天一色,更震驚了我的心魂。


    刹那間,玉石橋上似有數朵青雲冉冉浮起,如煙似霧的晃了我的視線,我不知不覺站了起來,幾乎想要迎上去,看的更清。


    這一幕,是真?是幻?是夢?是醒?


    我幾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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