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連搖頭, “這不成,舅公說, 師父年輕的時候曾和峨嵋派的邵女俠定過婚約,後來又悔婚, 弄得峨嵋派險些和逍遙門翻臉。再來一次悔婚,師父的名聲可就不好了。萬一,萬一沒引出母親,師父卻在江湖上落了個慣性悔婚,不講信譽的壞名聲,恐怕師父的下半輩子,可真的要獨守空閨了。”


    江辰撓撓眉梢, 又怯怯的看看我, 哼哼唧唧道:“我還有一個主意,就是,嗯,讓師父去一處地方坐坐, 效果也是一樣的, 沒準更好。”


    “什麽地方?”


    “嗯,就是秦淮河邊的聲色場。”


    我心裏一跳,“那就更不成了,師父光聽一聽秦淮河三個字,隻怕就嚇死了。”


    江辰眨著眼睛,磕磕巴巴道:“那,為了師父, 我豁出自己,舍身陪師父,你可答應?”


    我怔了一下,他也去?


    江辰立刻賠笑:“你不答應,我也不敢去的。”


    這話,真是讓人受用,我心裏甜滋滋的。於是,大大方方道:“那你去吧,保護好師父。”


    “那好,我回去就讓小廝丫鬟們備車,說今夜要帶師父去逛逛秦淮河。這消息一準很快就傳到你娘耳朵裏,看她有沒有動靜,唉,最好是殺到那裏,將師父興師問罪捉拿回家才好。”


    我忍俊不住想笑,但願母親仍舊在意師父,介意師父的“風流行徑”。


    吃過晚飯,我和江辰將將對師父提到“秦淮河”三個字,師父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麵紅耳赤的指著江辰道:“你這小子,出的什麽餿主意!”


    我暗自歎了口氣,對師父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這主意的確有點餿,特別是針對師父這樣的人來說。可是,眼下又沒有什麽別的好法子,聊勝於無不是?萬一我娘她是個醋壇子,這一招可就算是對症下藥了。


    江辰一本正經的掰著手指頭道:“師父你別激動,秦淮河可是京城最最風流雅致之地,那裏的歌舞、曲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有些文人的小詩若能在那裏被傳唱開來,還引以為傲呢!你隻去欣賞欣賞,並非讓你去做什麽失身份的事。”


    師父神色稍霽,吭哧道:“我,我又不是文人!”


    江辰正色道:“師父,你隻管去喝個酒聽聽曲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師父一副別扭難受的樣子,像是要他去上刑。也是,他從來都像個遠離紅塵的世外之人,突然讓他去那風花雪月的地方,實在是為難了他老人家。


    江辰無奈,隻好道:“師父,風已經放出去了。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師父被激將了一把,一咬牙道:“好吧,就去一次。”


    我寬慰他道:“師父,江辰常去那種地方,你放心,有他跟著,不會讓你吃虧的。”


    江辰臉色一紅,“小末,你為何血口噴人?我何時常去那種地方了?”


    我攏了攏袖子,慢悠悠道:“啊,你以前,不是去那什麽溫柔鄉麽?熟門熟路的樣子。”


    江辰跳將起來,“唉,唉,小末,我去哪裏,還不是為了給你買胭脂!”


    我嘿嘿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也許,順便為為自己。”


    “你!”江辰咬牙切齒的瞪著我,氣的狼煙滾滾。唉,看著他跳腳生氣,真是好爽快。我沒心沒肺的笑,師父在這裏,怎麽,你敢上來咬我?嘿嘿。


    江辰氣哼哼的拉著別別扭扭的師父走了。在大門口的豪華馬車前,師父被他推上了車。


    我目送著深入虎穴的師父,感歎不已。師父為了母親都豁了出去,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動容,出來見一見他。


    其實,母親越是不肯見師父,我越是肯定自己是雲洲的妹妹了。定是母親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師父,所以才,空掛念,不想見。否則,要是真如雲洲收到的那信上所說,我是師父的女兒,母親實在沒有道理不和我們相聚團圓。


    想到這裏,我很是遺憾,上天有時最喜捉弄人,偏生讓那有情人難成眷屬。


    我回到房裏百無聊賴,信手從書架上抽出重山劍譜翻了翻。去金波宮前,我已經練到十二招了。第十三招,叫舉案齊眉,攻的是上路,劍指咽喉其實隻是虛晃,實際的目標卻是眉心。我將招式看熟,合上書重新放回到書架上,夾在一眾書中。然後拿起劍緩緩練了起來。練著練著,不知怎麽就想起了江辰,那時在船上和他喂招,每次都輸給他,被他親了三回,剩下的一並記在賬上,也不知道他忘記了沒有。最近他也沒提,嗯,他是忘記了好呢?還是沒忘記好?


    一念及此,我微微臉熱,趕緊收心繼續練劍,可奇怪的是,被他擾了思緒便再也專心不成了。此刻,他在那風花雪夜之地做些什麽?我明知道他和師父在一起,一定會很守規矩,可是,心裏為何有點不自在?


    再一想到那夜我和他初次到金陵,在秦淮河的外河口上遇見的那隻花船,船頭的紅粉佳人,吳儂軟語撩撥動人,容止風流顧盼生輝甚是招惹。而江辰坦然笑對,舉止自若,風流灑脫,絲毫沒有扭捏尷尬之色,倒是我,被一句“好俊俏的一對斷袖”給說的臉熱心跳,尷尬不已。


    此刻,他又會如何?想到這裏,我這心尖微微一酸,他就算很守規矩,那些女孩子可未必守禮啊,會不會見他美貌,心動神搖的上前非禮兩把呢?


    這,這可難保!我委實大意了,應該跟去保護他的。


    我這心裏七想八想的坐立不寧,一抬眼,竟然發現江辰站在房門口,抱著胳膊正似惱非惱的瞅著我。


    我又驚又喜又意外,他怎麽又回來了?


    他看看我,悻悻的哼了一聲,“小末,你得隨我同去。不然,保不準將來和我秋後算賬什麽的,哼哼,到時候我又說不清。”


    還挺聰明的嘛!我撲哧笑出聲來,歡歡喜喜的隨著他出了門。


    路過花園,正遇見小荷包捧著糕點過來,我高高興興的問:“你去不去秦淮河邊看看?”


    小荷包瞪著眼睛,“天哪,小姐你居然也去那種地方?”


    我清了清嗓子,“我去保護師父。”


    小荷包不屑的撇著嘴:“小姐,你就直說了吧,是不是不放心姑爺?”


    江辰笑了兩聲,意味深長的瞅了瞅我。


    我怔了一下,決定死不承認,“我,主要是不放心師父。”


    小荷包,清了清嗓子學著我的調子,“那我也去,我不放心小姐。”


    夜晚的秦淮河真是讓我和小荷包大開眼界。這裏淋漓盡致的盡現了京城的繁華昌盛富貴奢靡。林蔭道旁燈紅酒綠一片旖旎,空氣中飄散著馥鬱的脂粉香,甜膩膩的像是米酒,讓人微醺。河麵上三三兩兩的畫舫,別致華美,燈光璀璨河水粼粼,水麵如暗色綢緞,上麵點綴滿了耀眼的星子,熠熠生輝。


    絲竹歌舞之聲嫋嫋傳來,浮在清波之上,水霧朦朧,秋月清遠,如詩如畫的景致,浮華慵懶讓人沉醉,然而,放縱逍遙中偏生又帶著紅塵的冷峭與寂寞。


    小荷包已經急不可待的問:“小姐,這麽多畫舫,我們去哪個?”


    我瞅的眼花繚亂,沒了主意。隻聽江辰道:“我們去醉思樓吧。”


    師父惴惴不安的問道:“醉思樓又是那裏啊?”


    江辰道:“是一處可聽曲子可聽段子,可飲香茗可喝烈酒,可看歌舞可看夜景的好地方。”


    是我多心了麽,為何我聽出了一種悠然神往的味道……我心裏冒了一個酸泡,情不自禁嘀咕了一句,“你還忘說一樣,也是一處可看美人可抱美人的好地方。”


    江辰撓撓眉頭,對著我“羞怯”地笑了笑。我無視他的“羞怯”,很大度的露出“神往”之色,端出一副同赴共賞的架勢。


    因為我們今日來的目的就是明目張膽的“惹是生非”,自然是越招搖越好,所以,我對江辰的做法,需要明確的表示支持,我大義凜然的把心裏的小酸泡戳破了…….


    醉思樓果然氣派非常。朱樓臨碧水,當空挽明月,居高臨下將秦淮河的夜景一覽無餘。得天獨厚的地勢和別具一格的風情,橫空出世般的將河上的畫舫小舟比成了小家碧玉,而醉思樓儼然一派大家風範,簡直讓人想要忘卻它風月翹楚的地位。


    門口有數位花枝招展的姑娘,顧盼生輝的看著我們,見到江辰和師父的時候,齊齊眼睛一亮!我絕對沒看花眼,千真萬確是眸光一亮!


    唉……我猜的沒錯,江辰的美色果然引人覬覦。


    鼻端香風一晃,一位三十許麗人,風姿綽約的走到我們跟前,笑盈盈道:“二位貴客,快裏麵請。”


    二位貴客?敢情我和小荷包隱形了麽?看來是把我們倆當成是隨行的丫頭了。


    說話間,她的手臂自然而然就想插到江辰的胳膊裏,江辰忙閃身微笑道:“我們隻要一個雅間,聽兩首曲子就好。”


    “好,好,二位這邊請。”


    這女子將我們領進二樓一間雅間。我尚未看清屋子裏的狀況,已經有四個女子魚貫而入,婷婷嫋嫋的站在了房中。我粗粗一看,不得不說,姑娘們不僅姿色動人,衣衫也很,凍人!這都初秋了,還都露著肩膀和胳膊,難道不怕受風寒?


    師父臉色紅了,垂著眼皮,仔細的看著桌子上的茶碗,貌似在數花邊。


    江辰摸著鼻子,低垂目光,揮了揮手,“啊,你們隨便彈兩隻曲子。”


    “是。”


    於是,一個女子撫琴,另一個女孩子抱著琵琶合音。另外兩位女子半跪在紅毯上,纖纖玉指剝著白玉瓷盤中的一串紫晶葡萄。


    我站在江辰身後,隨便朝他跟前的女子看了一眼,心口頓時撲通一跳,趕緊移開了目光。因為,那半跪著剝葡萄的女子,豐滿的呼之欲出,裹胸被撐的岌岌可危。我這麽居高臨下的一看,唉,不小心看了一個半圓。


    我扶額側目,偷眼去看江辰。嗯,他正學著師父,在數茶碗上的花邊。還算自覺,沒有東張西望。特別是不該望的地方,沒望。


    我甚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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