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眼中浮現難以遮擋的狂喜,差點忘記她此時“失憶”撲到薛華的懷中,給他一個滿懷擁抱。


    “你是……”


    沒注意她眼中最初閃過的情緒,薛華打量完她,簡單粗暴的把她推進房間嘭的聲關上門,抱住她,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你好好的,真好。”


    “這些天你去哪了?”


    薛華看起來安然無恙,卻明顯瘦了許多,整個人更加陰鬱,戾氣更重,仿若走了趟九幽地獄。


    楚韻隻顧著檢查薛華有沒有受傷了,並未注意到他如蜻蜓點水般親吻她發頂的動作。


    “你……”


    “噓,小點聲音。”楚韻對著情緒明顯激動的薛華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扯著嗓子喊了幾聲,“你誰啊,放開我”之類的話。


    “小韻,他就是你顧叔叔的兒子薛華,你們是朋友,可能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情緒有些激動,他不會傷害你。”顏婉如站在門前,擔心裏麵情況,想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被顧仁峰拉住,她輕叩幾下門,“小華,小韻什麽都不記得,你別嚇到她。”


    “好了,別操心了,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顧仁峰把顏婉如拉到一樓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你覺得這兩個孩子有夫妻相嗎?”


    哐當……


    顏婉如剛從傭人手中接過茶杯,聞言上好的骨瓷杯從手中脫落,砸在腳麵上,燙的她尖叫聲站起身。


    “你反應這麽大做什麽?”


    顧仁峰趕忙蹲身脫掉她的鞋襪,抱著她來到一樓洗手間把她的腳放在水龍頭下,語氣心疼,暗含責備。


    “你竟然還怪我反應那麽大!我嫁給你,你再讓我的女兒嫁給你兒子,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算得上親上加親。”


    “我不同意!”顏婉如心裏一驚,想被拂了逆鱗,聲音異常尖銳。


    “你是嫌棄我的兒子配不上你的寶貝女兒?”顧仁峰早已不滿意顏婉如對楚韻百般關切疼愛的態度,當即沉下臉,潺潺水聲下,渾厚的聲音滿是不悅。


    “那倒不是。”顧仁峰愛她寵她,但有些事情一旦決定不是她能改變的,顧仁峰的大男子主義,在她麵前收斂很多,可偶爾也得順著他服點軟。了解顧仁峰的脾性,顏婉如恢複常態,軟著身子手指戳著她身後依靠著的胸膛,用蘇媚入骨的吳儂軟語撒嬌道:“人家腳都疼死了,你還凶人家。”


    顧仁峰心裏憋著一團火氣,握住她的的手,抬起她被冷水衝了有五六分鍾冰冷異常腳查看下,白皙嬌嫩的肌膚上通紅一片,琥珀色略顯渾濁的眸子溢滿心疼,麵上表情卻沒有緩和,抱著她回了臥室,直接把她拋到床上,欺身壓了上去,動作粗魯掀起她的下巴。


    “覺得我兒子長相太普通?你的心裏是不是還在想著那個小白臉,怨恨我拆散了你們一家人?”


    “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話。”與他重歸於好四年,顧仁峰很少跟她發脾氣,更別說是這種戳她傷疤的話,顏婉如登時的氣紅了眼睛,圈在眼裏的眼淚啪嗒嗒不斷從保養得宜,沒留下歲月痕跡的臉上滾落,用拳頭使勁的砸著顧仁峰,“我為了你不惜拋夫棄女,以已死之人的身份活著,拚死為你生下小錦,到頭來你……你竟然……”


    “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嫉妒,嫉妒你給那個小白臉生了個女兒,卻流掉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現在已長大成人,可以接管顧家家業,還需要我現在殫精竭慮的為小錦謀劃嗎?”


    提到孩子顧仁峰整個人更加暴躁,原本提著的幾分力氣全部壓在顏婉如的身上,顏婉如被燙傷的腳傳來一陣疼痛,張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忍下,用力咬著下唇,傷心的把臉偏向一邊,低聲失望說道:“原來我為你做了那麽多,在你看來不過是為了償還當年那個孩子的債。”


    顧仁峰的情緒在顏婉如麵前第一次如此失控,導致兩人鬧的這般僵,被她痛不欲生的表情拉回思緒,顧仁峰連忙懊惱自責的扳正她梨花帶雨惹人憐的臉,不斷道歉:“你知道的,當年我對那個孩子的期待有多高,是你生生扼殺掉我當時做父親的權利。”


    “那還不是因為你沒有信守承諾娶我!”顏婉如瞪著水汽彌漫的水汪汪的大眼,嗔怪道:“自己不信守承諾,反倒怪我!”


    “好好好,是我不對,活該失去你那麽多年。”


    “哼!”


    有些事情能提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當年的事情是兩人之間一直刻意忽略的死結。顧婉如哼了聲閉上眼睛,顧仁峰起身去找醫藥箱幫她把腳上的燙傷處理外,陪她躺在床上。


    “消消火,你不是想讓小錦跟小韻培養感情嗎?我準備帶著你們去溫城遐邇山莊度假,到時找借口把小錦塞進她的房間,兩人朝夕相處,有血緣關係牽引著,感情自然就會深厚些許。”


    “你是想培養小韻跟小華的感情吧。”


    顏婉如白了他一眼拿掉他搭在她腰上的手,負氣轉身背對著他。


    他們兩個絕對不能在一起,還沒擺脫江錦言那個癱子,又來個鬧心的,顏婉如恨不得多生出兩個腦袋,為她出謀劃策。


    “他們兩個的事情,我就是隨口一提,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勉強。”


    “你麵上說的好,鬼知道你背地裏會不會玩陰的!”有給楚韻身體檢查造假,逼迫她捐獻骨髓的前車之鑒,顏婉如不會那麽輕易相信顧仁峰。別的事情上她可以睜一隻眼閉隻眼過去,唯獨這事不行!她必須拿到絕對的保證才能安心。


    “我在你心裏就那麽的齷齪不堪?”顏婉如不說話,顧仁峰火爆脾氣想發作,見到她透著淡淡粉色腮頰上未幹的淚痕,心不由自主一軟,無奈歎息聲,“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小錦以後是富貴,還是窮困潦倒我都不……”


    “別用這話激我,我不吃這一套。”顏婉如回身,伸出食指貼在他的唇上,像個即將奔赴戰場,運籌帷幄的女戰士般發號施令,“小錦是我們的共同的孩子,我的心是向著他的,你那招太過冒險,為小錦鋪路的事情,必須聽我的。”


    柔弱的身,那人狠絕幹脆的心,顧仁峰愛死她這兒堪稱“蛇蠍美婦”的女人,染上歲月滄桑的臉上深刻的皺紋淡了淡,動了動淩厲的眉梢,嚴肅道:“我得先觀察你方法的成效,不行的話,還得按照我的意思來。”


    “不是說不管小錦的事情的嗎?”


    顏婉如嬌嗔的白了他一眼,她就像個吸人骨髓的妖精,顧仁峰的魂兒被她似嗔似怪的嫵媚表情勾去了魂兒,哪裏管得了晴天白日,孩子都在家中,直接翻身壓在她的身上,引得顏婉如一陣嬌呼。


    二樓房內,門外的兩人離去,楚韻彎身從底下的門縫中向外瞥了眼,沒人,才放心的拉著薛華來到離門遠些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在沙發下麵的地毯上蜷腿而坐,把那天他昏迷之後的事情,簡單對他講述遍。


    薛華越聽臉上陰霾越重,捏的手指骨骼嘎嘣作響,楚韻朝他勾唇,給他一抹安撫的淺笑,“我現在好好地,已經是老天對我的眷顧了。跟我講講,你這些天經曆的事情吧。”


    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厚厚層紗布,楚韻蹙眉起身,剛觸碰到他的袖口,薛華抬手避開,用雲淡風輕的口吻說道:“一點小傷,我這些天身體出了點小問題,一直在醫院調養。”


    “身體怎麽了?”薛華一看身體素質就相當好,能住那麽長時間院絕對不是簡單的小問題,直覺薛華有事瞞著她,楚韻意欲刨根究底。


    “像你說的,現在好好地已經夠了,之前徒增悲憤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接下來我會留在莊園,你想做什麽可以提前跟我商量。”


    “你……你要留下?”


    薛華跟顧仁峰之間關係緊張到劍拔弩張的程度,若是留在這裏還不天天鬧的雞飛狗跳?


    雖然她很想看顧家不得安寧,可她也不想整日為薛華提心吊膽。而且……


    “不歡迎?不想要我這個可以跟你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戰友?”


    她逐漸蹙起秀眉,薛華心頭陡然一緊,她不需要他。倘若換成江錦言,她定會歡喜接受吧,這般想著,心底燃起簇妒火。


    “不是,薛華,我們隻能是朋友,你不用為我那麽委屈自己。”


    她的心很小,雖然很不想承認,一個叫江錦言的男人已滲進她的血液骨髓,牢牢占據她被親情和現實傷害的千瘡百孔的心,無法剔除,強迫自己再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


    薛華為她的犧牲和付出,她無以為報,無法坦然接受。


    “你還真幹脆,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連門縫點兒大的機會都不給我留。”薛華自嘲式的語氣讓突然壓抑尷尬的氣氛回暖些,他抬手輕拍下楚韻的肩膀,“雖然我的外號叫怒獅,但我不是野獸,幹不出強行霸占的事情來。我留在莊園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我自己,十四五歲與人出生入死,顧家如今的財勢有一般歸功於我,我不想讓這些拱手讓人。麵對我不要有心理壓力,像以前樣跟我相處即可。”


    薛華說的這般坦蕩蕩,楚韻再拘泥扭捏就顯得太過嬌柔嬌作,對他咧嘴笑笑,點了點頭,打趣道:“我見你第一麵時,你雖然態度不好,但我還是覺得你斯斯文文的,身上透著淡淡的書卷氣,沒想到你還有個那麽駭人的綽號。”


    怒獅……高中時聽過幾個癡迷於黑道小說的同學,八卦過關於桐城顧家的少東,年紀輕輕,一雙鐵拳,打遍桐城無敵手,說的應該就是薛華。


    小小年紀沒有父母的庇護,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比起薛華,她要幸運幾分。


    “書卷氣可以屬於任何一個人,卻永遠不可能在我身上出現。”


    他的身上隻會有血腥氣,薛華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財經雜誌,翻看幾頁,上麵不少地方都用筆標注,字跡工整娟秀。楚韻的筆跡他見過,這字是屬於她的,看得出來,為了能進顧家公司的管理層,她是卯足了勁頭。


    “你以前沒接觸過公司管理這方麵的東西,不急,慢慢來,我住二樓最東麵的房間,有不懂得可以隨時來問我。”


    薛華心裏存著疑惑,顧仁峰已答應讓他回來接管顧家,怎會允許進入顧家核心管理層,難道是想兩人相互製肘?應該不可能,顧仁峰是個骨灰級的人精,清楚他對楚韻的感情,若是她想要的,他絕對不會與之爭奪。


    想不通顧仁峰的意圖,未免別人起疑,薛華並未在楚韻房中多呆。


    一出房門,見到客廳中傭人正在哄著嚷著要找顏婉如的小錦,小錦不依不撓,氣呼呼的坐在沙發上跟傭人大眼瞪小眼。小錦的長相隨顏婉如多些,自然跟楚韻有幾分相像,楚韻對這個孩子的感情有幾分複雜。


    “吳媽,小錦都氣成這副模樣了,你帶他去找夫人。”


    楚韻站在柵欄前,環視一圈,沒見到顏婉如的人,據傭人說,顏婉如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些天倒是跟個交際花似的,經常一天小時幾個小時。


    “不是我不想,而是……”


    吳媽表情糾結,一臉為難。


    正坐在沙發上生悶氣的小錦,見到楚韻跟薛華,一張養回粉嫩胖嘟的小臉瞬間由陰轉晴,啪嗒嗒跑上樓梯來到楚韻麵前。


    “而是什麽?”


    就算是出去也不會像吳媽這樣難以啟齒吧,忽然發現吳媽那張不再年輕卻格外端莊的麵龐上浮起淡淡紅暈,楚韻輕挑下眉,罵了聲狗男女,需求比特麽的年輕人還要旺盛!


    楚韻摸了摸小錦因為之前化療而變得稀疏柔軟的頭發,蹲身捏了捏他的臉頰,“想玩遊戲嗎?”


    “恩,玩什麽遊戲?”第一次聽到楚韻要跟他玩遊戲,小錦立刻興奮的手舞足蹈,“需要什麽道具,我要他們去準備。”


    “鞭炮煙花越多越響越好。”


    狗男女的興致那麽高,不妨給他們添點東西助助興,不炸的你yang痿,算你運氣好!


    薛華聞言眉宇間的戾氣消散幾分,浮現淡淡寵溺。


    “好啊,好啊,小錦好久都沒有玩過鞭炮煙花了。”


    “倉庫有過年餘下沒用煙花爆竹,我去給你們拿。”吳媽見小錦注意力轉移,舒了口氣,急忙叫上兩個正在大嫂的傭人去倉庫搬來四箱煙花爆竹。


    “大小姐,這歪脖子太陽最毒,你們找有陰涼的地方先放箱,剩下的留著晚上放,這煙花的花型漂亮著呢,白天放完了,可惜了。”


    吳媽人很好,熱情,楚韻沒什麽架子,對傭人態度和善,吳媽對她印象極好。


    楚韻對著她指了下住宅後麵一大片陰涼處,“我們就在那邊放,你們不用跟著了,該忙什麽忙什麽吧。”


    “行,你們注意安全。”


    吳媽怕小錦傷著,很想留下,可碰到薛華陰鷙的視線時,一股寒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留下一個傭人遠遠的瞧著,自己則回了住宅客廳。


    薛華沒用楚韻說,直接拆開爆竹的包裝,放輕動作圍著幾間房子的窗戶掛上,把煙花放在窗口下,楚韻拉著被她說了幾次,不敢大聲說話的小錦來到窗戶下,接過遞過來專門用來點煙花的特製火機,與薛華一起點燃。


    這爆竹的聲響不是蓋的,離得近楚韻的耳朵都被炸的懵懵作響,薛華抱著小錦,三人穿過爆竹爆破後留散發的煙霧,跑到不遠處的草坪上坐下,楚韻跟薛華相視一笑,楚韻輕捂下臉,喃喃聲:“好幼稚。”


    “管他幼不幼稚,隻要覺得解氣就行!”


    薛華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整個人仰躺在草坪上,劈裏啪啦的煙花爆竹聽的他心情愉悅,看藍天白雲都比之前要好看許多。


    小錦樂的哇哇的叫著,圍著楚韻兩個人轉著圈圈。


    一樓偌大的主臥室,正在興頭上顧仁峰驀地聽到一聲巨大聲響,心裏一驚,身下的動作驟然停下。


    接下來是爆竹爆裂後和碎片擊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讓他瞬間煩躁不堪,爆了聲粗口,沒了繼續的興致,匆匆起身,穿上衣服出去找始作俑者算賬。


    顏婉如也被嚇的不輕,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硬撐著酸軟無力的四肢起身。


    “你們在做什麽?”顧仁峰額頭上的汗珠沒幹,闊步來到三人麵前,居高臨下怒視楚韻跟薛華。


    “我在遵循你的教導,陪小錦玩,增進感情。”


    薛華口中叼著跟青草,躺在草坪上沒起身,輕晃著弓著交疊在一起的右腿,姿態恣意慵懶。


    “是啊,這是哥哥第一次陪我玩呢。”小錦笑的眼睛眯在一起,撲在顧仁峰的腿上,“爸爸要陪著我們一塊兒放鞭炮嗎?”


    薛華百分之百是故意的,讓薛華跟小錦增進感情確實是他提出來的,顧仁峰心知肚明卻跟啞巴吃黃連樣不能怪罪,交鋒那麽多次,第一次在薛華麵前有怒不能發,黑沉著臉,抱起小錦放在薛華麵前,沉聲道:“過兩天去遐邇山莊度假,你跟著一起去,到時候小錦就交給你和小韻,照顧好他,不然……”


    “對孩子有話好好說,別總是一副吃人的表情。”顏婉如攏著淩亂的頭發,打斷顧仁峰的話,滿含春色眉間漾著抹歉意的笑,“小華,你爸的脾氣你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你肯帶小錦玩,我已經很高興了。”


    “困了,我去睡會兒。”


    懶得去聽她這些口不對心的話,楚韻打了個哈欠起身,慢騰騰從顏婉如身邊走過。暗罵聲,蕩婦,若是父親在天有靈,估計會氣的跳出骨灰盒掐死她!


    想到父親不知道被顧仁峰放到哪裏的骨灰盒,楚韻眼神怨懟,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攏。


    吃晚飯時“一家五口”圍著四米多長的餐桌,有小錦在氣氛倒也不顯得那麽尷尬,可看到顏婉如溫柔似水的幫顧仁峰父子兩個盛魚湯,楚韻不著痕跡的把擱置在她麵前的湯鍋換到顏婉如麵前。


    “小韻你以前最喜歡喝的就是魚湯,放在你那邊,多喝些。”


    “忘記以前的事情連口味都變了,我現在喜歡些清淡的果蔬湯。”楚韻擋住拿起湯碗要為她盛湯的顏婉如,低頭向口中塞了口米飯,鼓著腮幫子,聲音含糊不清的說道:“你答應今天帶我去見我爸,食言了。”


    這話像一枚炸彈投擲在餐桌上炸開,顏婉如祭拜楚華恩的事情,顧仁峰知道,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從不會擺在明麵上說。想到那個擁有顏婉如十七年的男人,顧仁峰心裏嫉妒的發狂,如果他屍骨尚在,他肯定會拖出來狠狠鞭笞頓,方能解心頭之恨。


    “想祭拜叔叔還不簡單嗎?直接讓他把骨灰盒拿出來拜一拜不就得了。”


    從進入飯廳就一言不發,默默吃飯薛華用筷子指了下坐在他對麵的顧仁峰。


    父親滿是裂痕的墳墓閃過眼前,楚韻麵上不明所以的看看薛華,把目光投在顧仁峰的身上,端著白瓷碗的手緊了緊。


    這麽多天她不是沒想過打聽父親的骨灰盒的事,怕露出馬腳,隻能一忍再忍。有薛華在,有些事情的確方便很多。


    “小華,人都入土為安了,拿出骨灰盒的做法不妥。”


    顏婉如暗道:這薛華果真比顧仁峰還要冷血暴力,缺少人情味。


    “這件不妥的事,早有人幹過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這裏演戲當聖母?”


    “你……你什麽意思?”


    顏婉如似想到什麽,慌忙把臉轉向顧仁峰。


    顧仁峰因為顏婉如隔三差五祭拜楚華恩的事情心裏不爽,見到她眼裏的怨念,瞬間炸毛,把碗往桌上一扔霍然起身,“是我幹的又怎樣,你不是想祭拜他嗎?為了方便,我準備把他埋在我們家的後花園,以後你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陪著他都行!”


    “我要是想陪著他,也不會重新選擇跟你在一起!”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楚華恩,得知顧仁峰把他的刨了他的骨灰,怒不可遏,圓瞪杏目起身,與顧仁峰互不相讓,“如果你心裏跨不過去我跟他的坎,我們幹脆分開算了!”


    “你說什麽?”


    分開,她竟然說分開!顧仁峰突然想到多年前她說“分手”之後,毅然決然流掉他們的孩子,轉身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散發湛湛寒意的眸中猩紅一片。


    “我說分開!”


    “除非你死!”顧仁峰被她咬字清晰的四個字炸沒了理智,忘記身在飯廳,身邊還有其他的圍觀群眾,剛勁有力的大手攫住顏婉如纖細的脖子。


    “你放手!”


    楚韻恨透了顏婉如,她很想看兩人窩裏鬥,克製住心裏丁點兒不爭氣的不忍,巴不得顧仁峰的手再多用幾分力,直接擰斷她的脖子,可顏婉如現在死顯然不是時候。


    戲,好看,卻不能忘記初衷,楚韻放掉碗筷疾步過去憤怒的捶打著顧仁峰的胳膊,顧仁峰的兩條鐵臂硬的跟鋼筋樣,楚韻的力道砸在上麵跟撓癢癢樣,眼見著麵色漲紅的顏婉如將要翻白眼,楚韻喊薛華,“過來幫忙啊。”


    “關我什麽事?”薛華慢條斯理夾塊水晶肘子,一副看好戲的慢慢嚼著,無所謂聳下肩膀,起身又盛了一碗飯,覺得回莊園的第一頓飯做的格外合他的胃口。


    “小錦……”


    顧仁峰和顏婉如在小錦麵前是相處融洽恩愛的夫妻,對他格外寵溺,連說話都不會大聲的父母,突然見到眼前的一幕,他嚇的哇的一聲坐在那裏閉眼哭著。聽到楚韻叫他,他慌忙從椅子上下來,跑到顧仁峰麵前,抱著他的腿搖著,“爸爸,你放開媽媽……”


    失去理智顧仁峰抬腿欲甩開小錦,低頭瞬間瞥見哭成淚人的小家夥,理智瞬間被扯回,他渾身僵硬,震驚的看著自己扼住顏婉如脖子的手,他……他竟然……


    顧仁峰有剁手的衝動,下一秒鬆開顏婉如,在她癱軟的身子將要倒下的時候快速扶住,輕拍著她通紅的臉頰,焦急的叫喊著,“婉兒,婉兒你醒醒,醒醒……”


    顏婉如閉著眼睛,看情況應該是被掐暈了過去,楚韻欲蹲下查看顏婉如的情況被顧仁峰推開。


    現在知道緊張了,剛才幹什麽去了?楚韻心裏冷笑腹誹,吩咐一直在餐桌旁伺候的吳媽去叫家庭醫生。


    “姐姐,媽媽會死嗎?”


    小錦害怕此時的顧仁峰,顫抖著小身子楚韻的胳膊,楚韻排斥他的靠近,極力忍住甩開他的衝動,輕聲安撫道:“不會。”


    楚韻確定顧仁峰跟顏婉如之間有裂痕,而且這個裂痕日久彌新。


    垂眸冷眼看著顏婉如由紅轉青到白的臉,這就是你說的疼你寵你?嗬……


    等著,她會讓他們之間的裂痕越裂越大,再無修複的可能,她很期待兩人反目的那天!


    第一天大團聚的晚餐在顏婉如被半死不活的抱回房間終結,楚韻裝回孝女要去照顧顏婉如,被顧仁峰怒氣衝衝趕了出來。


    做戲做全套,楚韻沒回房,坐在客廳沙發上,小錦蜷縮著小身子靠在她的身旁,薛華拎起小錦遞給傭人,“帶回房間。”


    “姐姐抱抱,我不回房間。”


    小錦著實被晚飯時的一幕嚇到了,大哭著死活不跟傭人回房間。


    今天發生的事情都挺解恨,可堆積在一起有些多,楚韻被哭聲擾的太陽穴微微發疼,不耐道:“好了,別哭了。吳媽把他放在這裏,去給他那個薄毯蓋上。”


    “哎。”


    小錦嬌慣,老爺現在顧不上他,等到明天發現他眼睛哭腫的話,估計會有她們這些傭人受的。可眼下不敢違背脾氣暴躁的大少爺的意思,聽到楚韻的話如蒙大赦,像看救星樣,感激的看了楚韻一眼,把小錦放回方才的地方,匆匆去小錦兒童房去拿薄毯。


    “你對他生了惻隱之心?”


    客廳隻剩三人,薛華蹙眉壓低聲音。


    楚韻輕搖下頭,有道是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她這麽做無非是不給顧仁峰懷疑她的理由罷了。


    天際已漫上黑色,星子稀稀落落,給寂靜的暗夜平添幾分陰森,口袋中的手機在輕輕震動著。


    “一個小時後到莊園外,你不用出來,站在窗邊看著我就好。”


    心裏滑過暖流,楚韻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手指輕點著屏幕,“抱歉哈六少,有另外一個人需要我關懷,沒時間去看你挺拔的身姿。”


    “誰?薛華?”


    江錦言回複的比楚韻想象中的要快上許多,幾乎是她這邊剛提示短信發送成功,他的短信就接著進來了。


    隔著屏幕一股濃鬱醋味散發過來,楚韻搞不明白男人的心到底有多大,可以邊跟她溫情,心裏還裝著另外一個女人,楚韻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憤然惱意。


    “就許你心裏藏個未成年小女孩,就不許我有藍顏知己?”


    電話那頭剛坐進駕駛室,還未啟動車子的江錦言看到這條短信,瞬間覺得莫名其妙,小丫頭腦袋抽筋了?


    知曉薛華今天回顧家莊園,深沉的鳳眸掃過藍顏知己四個字時,多了層陰鷙,這小丫頭幾個小時不耳提麵命一番,就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了!


    發動引擎,轟了下油門,車子迅速倒出車庫,穿梭在無盡的夜色中,向顧家莊園駛去。


    沒回,心虛了吧。楚韻撇撇嘴,把手機揣回兜中。


    她臉上表情豐富,不用猜,肯定是江錦言,薛華心中有些不舒服,傾身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到電影頻道,電影配音打破客廳沉默。


    “你不用陪我,回房間休息吧。”


    按照薛華的說法,他今天剛出院,應該需要足夠的休息,楚韻笑著攆他上樓。


    “不用管我,你自己睡會兒。”


    有必要這麽殘忍,連這樣陪伴的機會都不給他?


    薛華突然討厭楚韻在感情上涇渭分明處理方式,適當給他點曖昧或者希望不好嗎?薛華胸口發堵,拿出根煙點燃,想起楚韻的嗓子不能聞煙味,遲疑下起身去了客廳外。


    “大小姐晚飯的時候你跟小少爺都沒吃多少,我去給你下碗麵?”


    “沒胃口,吳媽不用忙了,醫生說媽沒事,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叫你。”


    不是沒胃口,而是胃口太好,她怕等會忍不住,直接把一碗麵條吃個底朝天,被顏婉如知道肯定會認為她不關心她的死活。


    暗道:它容易嗎?為了演好這場戲,付出那麽多,還得考慮到她要誅殺的bose的心情。


    “你身體不好,沒胃口也得多少吃點,不然哪裏來的力氣照顧夫人。而且小孩子不撐餓,我若是睡了,待會小少爺餓了,找不到吃的,會鬧騰大小姐不得安生。”


    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楚韻輕點下頭,側頭看向站在正對著客廳門前台階上的薛華。


    薛華被靠在撐著簷子的白色巨柱上,微仰著頭,望著濃稠的夜色,背影孤寂落寞。


    楚韻低頭摳了下黑色意大利沙發,她很想上去給他一個擁抱,溫暖他那顆孤單的心,腦中掠過江錦言的身影,她在感情上有潔癖,不允許自己那麽感性。


    “大少爺他其實很可憐。”


    吳媽把兩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放在楚韻跟小錦的麵前,注意到楚韻方才的視線,有感而發。


    楚韻輕聲嗯了聲,拿起筷子在麵上戳了幾下,“他母親呢?”


    “病故了。”


    “姐姐,麵好燙。”


    小家夥紅腫著一雙眼可憐巴巴的看著楚韻,楚韻把他麵前的麵推到吳媽麵前,“給捯飭捯飭。”


    吳媽連忙應下,小錦想耍脾氣,楚韻淡淡睨了他一眼,他立馬乖乖低頭。


    “小少爺真聽大小姐跟大少爺的話。”


    小錦是個鬼機靈,每天都會讓伺候他的人忙的團團轉,叫苦連天,在楚韻跟薛華兩人麵前乖順的不可思議。


    如果他們“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生活在一起,莊園會熱鬧很多。隻是,舉案齊眉恩愛有加老爺跟夫人最近卻頻繁鬧別扭,讓人不由得憂心。吳媽之前並不是專門伺候顧仁峰跟顏婉如的,李嫂有事請假她才剛頂替上她的位置。


    李嫂清透,若她在在一定會多勸顏婉如壓著點性子,時不時給顧華鋒順下毛,父親之間的感情才能越磨合越契合,一味的針鋒相對隻會讓兩人越走越遠。


    “跟我講講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吧。”


    “大小姐說的是……”


    楚韻對著吳媽點頭,吳媽麵上一驚,立馬擺手,“這可使不得,顧家有專門約束我們這些傭人的規矩,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許私下裏議論主人。”


    “我又沒有要跟你議論,是你說我聽,保證在你講述的期間不開口打岔。”楚韻對著吳媽眨巴眨巴眼,“你不說的話,我明天去問媽。”


    “已故夫人的名字是莊園裏的禁忌,大小姐若是在老爺麵前提起,鐵定會惹得他生氣,到時候甩你一個耳光,大小姐就要受罪了。”


    吳媽瞟了眼緊閉的臥室門,蹲在楚韻與小錦中間,喂著小錦,聲音如蚊子哼樣,小的不能再小。


    “不用提名字,你可以用甲乙丙丁代替。”


    額……那樣會不會褻瀆不尊重他們?吳媽稍稍猶豫片刻,娓娓道來。


    原來薛華的母親薛診是顧仁峰的救命恩人,為了報恩,顧仁峰娶了當時剛剛父母雙亡,成為孤兒的薛診。


    兩人婚後恩愛纏綿一段時間,薛診發現顧華鋒有其他女人,薛診是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人,多次私自出麵打發掉顧仁峰養在外麵的女人,引發顧仁峰的不滿,兩人沒感情基礎的婚姻出現裂痕,且隨著時間的變遷,口子越扯越大,在顧仁峰準備給她一筆錢與她離婚時,薛診發現自己懷孕。


    雖然這個孩子不被期望卻也是他的骨血,生命的延續,離婚的事情被擱淺。薛診為了利用機會挽回顧仁峰的心,隔三差五用肚子痛動胎氣這種蹩腳的理由讓他回家,顧仁峰對她不厭其煩,順帶著連她肚子裏的薛華一並討厭上。


    就在這個時候,溫婉可人,從不停要求顏婉如闖進了顧仁峰生活,顏婉如懂得抓男人的心,久而久之顧仁峰對她動了真情。


    後來據說無名無分跟了顧仁峰幾年後顏婉如懷孕,不甘讓孩子成為私生子,逼迫顧仁峰理會,顧仁峰因薛診檢查出乳腺癌晚期,欲等著她的離世再娶顏婉如。一向包容大度的顏婉如不知為何,卻因為此時跟顧仁峰鬧的不可開交,最後分道揚鑣。


    楚韻用力嚼著青菜,顏婉如真是個三兒,而且還是一個極有手段的三兒。想到身體裏流了一半她的血,楚韻就恨不得插個管子把那部分給抽的一丁點兒不留。


    “其實要算算,夫人流掉的那個孩子跟大小姐應該年齡相仿,頂多大個一兩歲。”


    “如果那孩子還活著,就沒我什麽事了。”


    楚韻好似在說著跟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事情,語氣平靜的如一汪死水,沒有任何波瀾,吃完麵,楚韻直接躺在沙發上準備睡一覺。


    猛然想到江錦言之前的短信,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沒來,楚韻起身回房,拉開一小部分窗簾,站在碩大的窗邊,楚韻的目光直接投在上次見到江錦言的地方。


    今晚的月亮霧蒙蒙的,視線不甚清晰,多虧莊園燈塔多,橘黃的燈光柔和,楚韻卻沒有找到能溫暖她心的那抹影子,楚韻失望的嘟嘟嘴。


    “過來,我在傭人房後麵。”


    靠之,傭人房離南牆之有兩三米的距離,看樣子江錦言是翻牆進來的,好本事竟然沒被發現。


    “我沒有跟男人三更半夜偷偷幽會的習慣,六少還是打哪來的,回哪去吧。”


    “給你五分鍾,若是你不來,我會直接上去找你!”


    擦,這人瘋了?就不怕別人學他樣報警,給他安一個私闖民宅的罪名?而且江錦言腿好的事情明顯不想讓人知道,這樣出來不就暴露了嗎?


    楚韻知道他說到做到,氣惱的輕跺下腳,就知道威脅人,踟躕下,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出門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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