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慮後的決定是什麽?


    晚上陸子翊先送她去醫院接手腕,回家後他們分房而睡,第二天臨近中午,前一晚吃下的安眠藥藥效才過去。(.棉、花‘糖’小‘說’)


    宋安七急於想知道答案,坐在床上撥電話過去,公事電話關機,私人電話是鍾虎接的。他說,陸三少一早的航班飛香港,三天後商務簽證辦下來飛倫敦。打電話時,陸三少也許正在飛機上。


    兩個月前三少出國考察的合作,正式進入洽談階段,牽扯許多具體方方麵麵的細節。三少可能抽不出時間聊個人私事。他帶了一隊職業經理人去,留下鍾虎在國內。


    鍾虎接到電話,中午就回家,帶她去醫院給右手做了x光檢查。


    他負責替陸子翊照料國內公司,還是住在家裏。無論宋安七睡得多晚,起床後都能在家裏看見他。她要出門,他執意開車送她,然後就停在原地等她。安琪不傻,知道鍾虎是聽陸子翊的令,在國內看著她。


    隻是覺得好笑,她能跑到哪兒去?


    幾天後,宋安七又收到兩份offer,其中一份來自她鍾意已久的英國杜倫大學。


    想想,運氣也不算太差。


    外公去世,他的部隊送來了五萬的撫恤金。這些年裏,外公的津貼補助一直交由他信任的楊強處理,大部分花在了資助貧困山區孩童讀書上。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上,到底有多少存款。


    辦完外公後事之後,楊強回老家前,把兩張存款折子交給安琪。一張三萬五,是楊強省著摳著從外公每月剩餘不多的補助裏存下的錢。還有一筆十萬的存款,是去年在她爸爸出事之後,以她的身份證開戶存進銀行。這十萬,是外公瞞著她,讓楊強把他以前得來的勳章偷拿去賣了賺來留給她的。


    老人始終放心不下她,在臨去前,為她留了條後路。


    宋安七把那三萬五贈給了楊強,感激他這麽多年辛苦地陪著老爺子。楊強推辭了一番,拗不過她的堅持,收下了折子。他走的那天,宋安七去火車站送了他。回去的時候,宋安七發現,那張存折又回到了她手袋裏。


    她打電話給他,楊強聲音低沉壓抑,在那頭說著說著就哭了。操練場上流汗流血不流淚的漢子,哭得泣不成聲。(.$>>>棉、花‘糖’小‘說’)


    他說,七七你不要擔心我,小強哥有的是力氣,習慣過得糙了,隨便就能養活自己。他說,七七你自己要保重,老頭子最擔心的就是你。宋叔叔出事後,老頭子幾宿幾宿睡不著,坐在客廳看你的照片歎氣。你要好好地,老頭子才能安心。小強哥不能留下代替老爺子照顧你,這輩子又沒多大本事,以後去了地下愧對老頭子。


    宋安七坐在出租車上,緊握手機,死咬住顫抖的下唇,看著車窗外。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建築,一成不變的小雨。這城市似乎從來不會變,但來來去去的人不曉得換了幾茬兒。


    窗外吹進來的風,刮得睜大的眼有點疼。她手肘抵著車窗,按住潮熱的眼,把眼淚逼回眼眶,“小強哥,在外公心裏,你和我一樣,都是他的親人。以後去和外公他們團聚了,你不能再這麽見外了。”


    楊強走後,宋安七想把外公賣掉的勳章買回來。那是外公這輩子光榮的見證,他一條腿贏來的榮耀。


    她去了楊強賣東西的古玩店,卻被賣家告知勳章在第一天就被賣出去了。宋安七付了五千,請他做中介經理人,幫她重新找回那枚勳章的流通下落。


    那十萬,她是一定不會去動的。宋安七用五萬的撫恤金和楊強留給她的三萬,加上她這些年微薄的積蓄,東拚西湊了十二萬的留位費,轉去杜倫大學指定的賬戶上。


    一切已塵埃落定,四個月後,她就會離開這裏,陸子翊阻止不了。


    遙遠的英國,沒有江城潮濕的春天,沒有清冷的河風,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全新的生活。


    宋安七開始準備遠去的行程,她回了一趟以前的家。那是在搬進市院前,爸媽湊錢在市二環買的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房。結婚的時候,爸爸把房子過戶贈給她,現在在她名下,所以查封財產的時候,沒有被波及。宋安七回去,把家裏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抽空去醫院做了次全麵檢查,醫生說她體質太弱,免疫能力太差,碰上病菌就容易生病。宋安七清楚,照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去了國外隔三差五的醫藥費不是她能負擔得起的。隻好請醫生開了營養藥水,每天定時去醫院注射。


    周二的下午,門診大樓隻有稀疏的三五個人。宋安七坐在大廳,輸完點滴人已經昏昏欲睡。


    捂著還在滲血的針洞,她慢慢走在一樓的長廊。隔著落地玻璃看著門外臨時停車場上,坐在車裏的鍾虎。忽然不想那麽早回去,又把腳步放得更慢。


    陸子翊前天回來了,但他沒回家,住進了酒店。鍾虎依然像個影子,每天安靜地跟著她。


    掛號窗口隔壁的急診大廳裏,一個男人粗狂聒噪的聲音像年夜的鞭炮,劈裏啪啦不停地響。


    空曠的大廳,隻有他一個人。胖乎乎的,握著隻手機,像隻狂躁的蟑螂跳來跳去。


    “老子說最後一遍,誰他媽敢告訴他家裏人,老子跺了他嘴做下酒菜……屁,老子做的涼拌豬唇你吃過嗎?想吃?!想吃爺就給你做啊?做夢去吧你!……你他媽小爺跟你說正事,你繞些有的沒的給爺整糊塗了……爺說多少遍了,他很好,你們他媽是想他有個三長兩短才舒坦啊?”


    宋安七站在他身後,好笑地聽他把罵人說得跟相聲似的。


    錢沒有嘟嘟囔囔掛上電話,轉過身,嗬了聲,鼓著眼,驚訝地看著宋安七,“妹子,你咋來了?我這還沒通知你呢……”


    “通知我?什麽?”宋安七好奇地問,還有他怎麽在這裏,聽他電話是有人出事了。


    “你不知道?”錢沒有瞪大眼,肥厚的肩又一抖,活見鬼似的把周圍打量了一圈,“你不知道,那你在醫院是……”


    宋安七挪開止血的棉簽棒,纖細的手臂上露出一個細小的針孔,“我有點感冒,來打點滴。你呢,出了什麽事嗎?”


    錢沒有一聽她問,嗷地一聲拉住她衣袖,“妹子哪,你可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眼瞅著,孩子長這麽大,你說磕塊皮都心疼,現在出這麽大個事,人還在手術室,我這心喲……”


    聽了半天,還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


    宋安七沒來得及張口,一個高高瘦瘦穿著賽車服的男人一把抓過錢沒有,“oscar現在什麽情況了?”


    “沒事、沒事。”錢沒有剛剛還一臉悲痛地哀嚎,轉眼就沒事人似的,擺了擺手,“估計就是斷了根骨頭,醫生正在接。以那小子的精氣神,不到一周又活蹦亂跳,到處惹事了。”


    有陣子沒聽到那個念起來幹脆利落的英文名了。自從那次酒吧,開誠布公談了一次後,宋安七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這名字有任何聯係。卻不期然,在這樣的境況下,又撞上了。聽錢沒有說在手術室,心還是抽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轉過身就想走。


    高個子男人還在不解地問,“怎麽回事兒……開得好好地,就要到終點了……那個叫安晴的女孩兒是他前女友麽?”


    錢沒有警覺地看了眼站住腳步的宋安七,暗示地搖了搖頭,“唉,別說了。”


    “不是,不是他回頭幹什麽?他玩命呢,賽車場什麽地方,那鬼名字什麽意思,別人叫一聲,他非等不及馬上就要回頭去看一眼?”


    “唉~!”錢沒有急得搔頭,看見宋安七突然走開了,惱得重重歎了口氣,橫了還在碎碎念的男人一眼,“我說,你聽得懂中國話吧?聽得懂……那我叫你別說了,你大爺還說什麽啊?!嫌事兒不夠亂啊……都瞅著小姑娘在這裏,哄幾句好話說不定就去看看人了……”


    高個子跟著他望出大樓外,看見那個安靜纖細的女人,一頭霧水,“安晴,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錢沒有被他蠢得跳腳,“地球有多遠你給我滾多遠!”


    四天後,還是門診大樓一樓。宋安七從取藥房排隊拿了藥,往門口走。周六的緣故,人比昨天多了三倍多,整個大廳都吵吵嚷嚷,人跟人之間一不小心就會撞上。


    宋安七低著頭,小心避開前麵的人。忽然聽到身後兩個熟悉的聲音,在爭執著誰要吃藥的幼稚問題。她莫名地慌了下神,想快點走出去。前麵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橫衝直撞衝到她麵前,她避之不及,被撞得向後跌了兩步。


    男孩的父母從後麵追上來,抱住他,不迭地向宋安七道歉。


    宋安七把頭又低了低,說了聲沒事,側身要走。


    “angel?”清冽的嗓音不確定地小聲叫了一下,然後一頓,幾分猶豫地重複了一遍,“angel……”


    宋安七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上的錢包,聽見拐杖杵地的聲音在不斷靠近,她沉沉吸了口氣,繼續往外走。心裏有些惱怒,為什麽到哪兒都會遇上他。拐杖篤篤篤的聲音越逼越近,又急,讓她徒生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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