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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來的人是年輕的趙秘書,顧笙笙提到喉嚨口的心一下子就回去了。


    如果是她偷偷搬出去的事被發現,哪怕是露出一點端倪被她媽察覺到,被派過來的都不可能是隻負責場麵工作的趙秘書。


    果然,趙秘書雖然端著那張常年假笑的網紅臉,態度卻和平時一樣親和熱切。


    她看了看顧笙笙還潮乎乎的頭發,頓時露出一個了然的眼神:“難怪您沒接到電話,原來是在洗澡。”


    她繼續解釋:“夫人派我來接您回家。我提前給您的座機打了電話,但是一直沒接通,我就直接過來了。”


    聽到這幾句話,顧笙笙粗略地明白了前因後果,那顆繃緊的神情終於鬆弛開來。


    趕上了!


    她在心裏慶幸地大叫一聲。


    要是趙秘書到這裏後發現房子裏沒有人,第一個會做的事,肯定就是通知她媽,而她媽聽說以後,保不準就會過問的她的行程,一個說不好就會露餡……


    好險……


    她把趙秘書請進來,裝成真的剛在家洗完澡的樣子,拿起毛巾開始擦頭發,然後很隨意地問道:“趙姐姐,我媽怎麽突然想起來要我回家?”


    趙秘書姿勢優美地坐在沙發邊上,笑容一點都沒變:“夫人前幾天招待了您的老師夫婦,得知了演奏會的安排,所以希望在演奏會之前,您都能夠回家住,得到更好的休息。”


    顧笙笙根本不信!


    那就是一個小型私人演奏會,雖然憑著老師的名氣,早就已經炒得很熱,但跟她的關係卻不大。她最多就是在中途上去彈首曲子,作為學生為老師歸來的祝賀,這又什麽需要提前10天回家休息準備的?


    她想了想,一時想不到其他,隻能回屋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跟著趙秘書往外走。


    現在已經接近中午,外麵熱得能在地麵煎熟雞蛋,車裏空調開得很足,甚至窗上都起了層薄水汽,涼爽地不得了。但最近一直都關在小黑屋裏隻能吹風扇的顧笙笙卻覺得適應不了,不停摸著胳膊取暖。


    舊街的電路真的太老了,完全帶不起空調的電壓,整條街就隻有季明航的店裏裝了空調,據小卷毛說,是他無所不能的爸爸自己想辦法改了線路……


    !!!


    等等!


    顧笙笙突然想起來,她這次出門,和誰都沒打過招呼,尤其是小卷毛,她還答應洗完澡就陪他去隔壁街玩呢!


    她朝前麵的趙秘書看了一眼,趕緊低頭翻包找手機,但拿出來一看,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強行把手機按開,電池格勉強跳回2%,但沒等她打開一個程序,手機就再次自動關機,再按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打不開了。


    顧笙笙歎了口氣,發愁地收起手機,把包抱進懷裏,下巴搭在包頂上,蔫起來。


    ~


    方家的哥特古堡是顧笙笙的外公在上世紀末買下來的,位置有些偏僻,再加上房子本身的陳舊和樣式,一靠近就會有種陰沉和壓抑感,跟一路走來周邊的那些別墅花園完全不一樣。


    在顧笙笙看來,這個房子唯一的優點就是值錢。


    非常值錢,但絕!對!不適合人類居住。


    跟送她來的趙秘書告了別,顧笙笙推開黑鐵柵欄門,拎著包自己走進院子。院子裏,顧深正坐在樹下的涼亭裏喝茶。


    顧笙笙一見就跑過去:“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你一個都沒接!”


    “是誰先沒接電話的?”顧深看了眼自己那個在跳腳的親妹妹,“樂不思蜀也要有點限度,一點‘我正在做壞事’的警惕都沒有了,早晚要出事。”


    顧笙笙想到手機裏那一連串的電話和短信,心虛了一小下,抱著包坐到顧深對麵,幫他把茶斟滿。


    “哥,”她笑眯眯地討好著問,“你說媽為什麽突然要把我叫回來?你肯定知道,對吧?”


    “她今天出門和朋友吃了個h,吃著吃著飯,聽到演奏房的鋼琴聲,就想起你了。”


    胡扯!


    她媽去吃飯的地方,十個有九個會有鋼琴演奏,要是聽到鋼琴聲就想起她,那她當初連家門都出不去!


    顧笙笙直接問:“跟誰吃飯?”


    顧深抬眼看了看她,一時沒答。


    “霍家?”看到顧深在斟酌的神情,顧笙笙幾乎是脫口而出,“是不是霍家?”


    她緊盯著顧深,拚命想從他嘴裏聽到一句否認。


    但他卻低下頭,喝了口茶,默認了。


    “你不是跟我說!”


    她騰地站起來喊出聲,喊到一半,她扭頭望了望房子,壓低了聲音,但語氣還是很急:“你明明跟我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你說我隻要把那次應付過去,以後都不會再讓我去相親!”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裏都帶出了哭腔。


    她是真的氣到了。在得到顧深的保證後,她那麽開心、那麽放心,覺得自己真的已經邁向自由、可以不再心驚膽戰地活在陰影裏,可突然,她卻被告知,不是這樣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麽變化都沒有,綁著你手腳的繩索一直都在,隻是你被喜悅蒙住了眼睛,一時間沒有看到而已。


    “為什麽?”她平靜下來,重新坐好。


    她了解她的哥哥,他從來不會輕易承諾,所有他答應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食言。那麽這次,是為什麽?


    顧深反問:“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霍雨淮有女朋友這件事嗎?”


    “記得。”


    “她叫顧冉冉。”


    看到顧笙笙吃驚地睜大眼睛,他點頭,肯定她的想法:“h市的那個。”


    h市,在他們家裏是一個禁忌的地名,當著她媽方瑾華的麵,誰都不會提一句,甚至連那個城市附近的地名,他們都會有意避開,生怕她會產生聯想。


    因為h市裏,住著她爸的外室。


    顧遠山外麵有人,這事真不是什麽秘密。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隻是不提。


    不過有件事卻算得上是秘密,那就是在h市住著的,不止隻有顧遠山的那個外室,還有他和外室生的孩子。


    這件事她和她哥都知道,但他們都瞞著她媽,不想、也不敢讓她知道。


    對於那個叫“顧冉冉”的女孩,顧笙笙其實隻見過一次,在她很小很小、小到根本不可能有記憶的年紀,見過她一次。


    那是個花園宴會,她媽正在外地,沒有時間赴宴,所以她爸就自己開著車,領著她和她哥去。


    車開到中途,她爸突然接了個電話,然後臨時把車開到了火車站,接到了一個小女孩。


    顧遠山告訴她,這是她的姐姐,親姐姐。


    小時候她可不懂什麽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的,她隻知道,這是她的親姐姐,她有一個親姐姐了,而且是個好看漂亮、還會把花草編成項鏈手鐲的親姐姐。


    她就這麽記住了她,記了十幾年。


    開始時,顧遠山和顧深都以為她沒記住。但不久後有一次,她突然跑過去問“我的姐姐呢?”,把顧遠山嚇得臉色煞白,告訴她不可以再問。


    後來,她長大了,有些事不用被提點也知道該怎麽做。她和顧深產生了某種默契,在有大人在的時候,他們對h市有關的一切都裝成不知道的樣子,而在私底下隻有兩人的時候,他們卻也會隨意地提起幾句。


    比如連著幾天都沒見到顧遠山,她就會問一句“爸呢?”,顧深接一句“h市”,她就知道他又跑去看他的那個女兒了。


    再比如她在新聞裏看到高考準備消息,也會順口問問:“今年她高考吧?h市的。”顧深就點頭:“就是今年。”


    說是對她不關注,卻又忍不住好奇,總是刻意地不去提起,卻永遠都掛在心裏。


    難怪在霍雨淮家裏看到她就覺得親切,血緣這種東西,真的挺奇妙的。


    顧笙笙靠到椅子上,仔細回憶顧冉冉的臉:“原來是她……但是她長得跟我一點都不像,她比我漂亮多了!骨頭架子很小,臉也就那麽一點點,比我小了一整圈!”


    顧深等她回憶完,才重新開口:“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有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和霍雨淮的第一次相親,他沒有到,媽好像對這件事很困惑,所以暗中找了人做了調查。順藤摸瓜,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顧笙笙在理解了這段話的瞬間,渾身的血就凍住了。


    她嘴唇發幹地問:“她知道顧冉冉了?”


    “我現在能確定的是,她不僅知道了顧冉冉,而且也知道了顧冉冉是霍雨淮的女朋友,霍雨淮和你相親卻沒有赴約的當天,就是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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