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呆呆的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安靜的場中突然傳來“啪”的一聲。張三豐看了看自己已經神魂不寧的弟子,又轉過頭看了看場中一直低頭不語的紀老爺子。


    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滅絕師太身上:“師太所言,想來不虛,既然紀姑娘已經另有良婿,是我們武當攀不上這門親事了。武當願意退親,隻是我這弟子,在江湖上行走這麽多年頗有俠名,也結交了一些朋友。”


    “前幾日老道還讓山上的弟子傳出消息,說武當山很快就要辦喜事了,山上的請帖也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現在估計江湖上的朋友們,都知道梨亭要成親的事兒了。”


    “所以這退親的理由嗎?一定要如實公布給那些江湖朋友。若是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隱藏過去了,那說不定江湖人士還以為我們武當弟子沒有擔當不講信用呢,這可不是君子所為,所以這退親一事,還請峨眉和紀老爺子多多幫忙了。”


    聽了張三豐的話,滅絕師太和紀老爺子都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說話,像這樣的事情,誠然武當山上,或者說是殷梨亭沒麵子,但是更沒麵子的卻是峨眉派和紀老爺子自己。


    峨眉派上全是女弟子,若是一個女弟子與人私通甚至生下孩子還不知悔改的消息傳出去,那估計日後,隻要是峨眉派的女弟子行走江湖,都別想清淨了,說不得還得被人辱罵呢?


    至於紀老爺子呢,養出這麽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兒,日後自己的兒子能不能說道媳婦還不一定,若是家中還是比紀曉芙小的女兒,此事一旦處置不當,那估計得一輩子在家裏做老姑娘了。像紀老爺子這樣的人家,無論是娶親還是嫁女,那都是要仔細斟酌的。


    江湖人士在怎麽不拘小節,那也是隻小節而已,在這樣的大事上,其實也是很看重名聲的,這個年代的婚事,可不像往後幾百年那樣,二婚甚至多婚別人也不在意,有沒有打過胎別人也不在意。


    現在對男女雙方的要求都是很高的,特別是在人品上,若是人品有問題的女子或者男子,即使是那等沒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也不會求娶的,何況是武當山這樣的名門大派呢?


    針對這樣的事情,說不得還會影響到出嫁的姑奶奶呢?即使是已經嫁出去給人做媳婦的姐妹?遇到好點的夫家還好說,可若是遇到那等刁難的夫家,說不得就要被婆家休妻了。即使不被休,有這樣一個妹妹,日後的日子也甭想過的輕鬆肆意。


    總之一句話,紀曉芙的所做所為,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空間,即使是江湖呢,即使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呢?那也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好幾個群體的事情了。


    因為她這個可不再“小節”的範圍之內,這可是“大節”啊。誰敢光明正大的讚同她的行為嗎,誰敢恭喜她喜得貴女嗎?誰敢說她這個事兒做的好嗎?


    現在聽張三豐的要求,是要把這件事情放在明麵上了,若是真這麽做了,日後紀家和峨眉派的眾多弟子可怎麽做人啊 。


    這個關係到紀家的切身利益了,紀老爺子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於是抬頭看著張三豐:“張真人,還請您網開一麵,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教女不當,可若是如此的話,日後紀家後麵的幾個女兒還怎麽做人呢,還請張真人多多體諒才是。”


    場中眾人都沒說話,雪舞在後麵聽的火冒三丈,什麽叫紀家日後的女兒怎麽做人,那是你們紀家的事情,關武當山什麽事兒,你不去找紀曉芙,居然在這裏唧唧歪歪的。


    還有啊,什麽叫多多體諒才是,體諒你家了,誰來體諒六叔呢,再說了,武當山吃了這麽大的虧,六叔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憑什麽體諒你家啊,你怎麽不想想六叔日後怎麽在江湖上行走呢?你這是把自己當成哪根蔥了。


    愈想心裏愈生氣,可惜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小孩子,既沒有出去給六叔打抱不平的資格,也沒有說話的立場,若是自己此時此刻真的不顧一切跑出去抱怨的話,隻會讓別人更加有借口向武當山提意見了。


    張三豐聽到身後傳來的沉重的呼吸聲,知道舞兒肯定生氣了,這孩子啊,脾氣還是這麽沉不住氣,好在對山上的一幹人等是真心真意的,而且武當山上能人眾多,舞兒本性好,大家自然能護著她。


    “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紀老爺子需要我們體諒什麽呢?倒是梨亭,年紀這麽大了,這些年一直等著紀姑娘,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武當山上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至於當初論親時留下的定禮,武當山上就不要了,隻是梨亭這名聲,一定要證明清楚,不然豈不是耽誤日後娶妻生子嗎?”


    “哎,說起來,我也是一大把年紀了,現在也不過是苟延饞喘而已,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著我這兩個小弟子有個歸宿辦了,紀老爺子,不會和我這一大把年紀的人計較吧。”


    雪舞悄悄的把目光放在紀老爺子身上,頓時看到一張漲紅的大臉。不僅僅是他,就是他對麵坐著的滅絕師太,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一副羞愧之色。


    無論如何,紀曉芙始終是在峨眉派出的事情,真論起來,也是自己這個做師傅的沒有教養好她。張真人現在提起資曆掄起輩分來,江湖之中誰敢和他比呢?


    滅絕師太現在是愈想愈恨,虧得自己一直對紀曉芙好,還想過要把衣缽傳授給她,她呢,卻是這麽報答自己,自己一大把年紀了,說起來也算的上是晚節不保啊。


    還有山上的眾多女弟子,峨眉派畢竟是清修之地,現在出了紀曉芙這樣的事情,讓別的女弟子怎麽自處呢?


    可恨的是這個紀曉芙恬不知恥,做出這種有辱師門的事情,還不知道悔改,不僅把那個孽種生了下來,還敢取名叫楊不悔。


    本來峨眉派其他弟子的名聲,已經因為她私通男人而受了影響了,等日後江湖上的人一聽到“楊不悔”這個名字,豈不是知道她心甘情願的事實嗎,這對於峨眉派的名聲而言,簡直是雪上加霜啊。


    最主要的是,江湖上誰不知道,自己與明教是不共戴天的,峨眉派向來以正派自居,瞧不上魔教的行事,瞧不上魔教的一幹人等。遇到魔教弟子,向來都是不手軟的。


    可是現在呢,峨眉派的女弟子居然給魔教之人生兒育女,那個魔教的人身份還不低,一想到這些,滅絕師太臉色都扭曲了,心裏的火就差燃起來了。


    張三豐看著滅絕和紀老爺子都不說話,也不急著逼他們表態,反正最終他們是會答應了。現在不過是不好開口罷了,哎,其實若不是處在這個位置上,張三豐倒是有些同情滅絕師太和紀老爺子,有了這樣的弟子和女兒,任誰也不光榮啊。


    紀曉芙做下這樣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為同門師兄妹想過,沒有為自己家的親人姐妹想過,沒有為梨亭想過。沒有為自己的長輩師傅想過不論她的理由是什麽,總歸是薄情寡義了些,這樣的女子,武當山還真不敢要了。


    自己當初能夠接受殷素素,不僅僅是看在弟子的份上,兩個孩子的份上,更多的還是看在她能這麽多年對自己的弟子不離不棄,生兒育女,救了翠山的命不說,還能在孤島之上相互扶持。


    話說回來了,既然紀曉芙作為她紀家自己的人,都如此不管不顧不在意,那武當派作為受害者,何必要為了別人家的遮羞布而委屈自己弟子呢?剛才自己對著紀老爺子說的那些,也不隻是借口,都是心裏話罷了。


    紀老爺子和滅絕師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奈,從武當山上今天的做派來看,可一點也不軟弱啊。


    再說了,以前都是宋遠橋處置武當派的一切事物,現在卻是張真人親自出麵了,若是不如了張真人的意,恐怕日後就要和武當派結仇了。


    而且紀曉芙做出這樣的事情,遲早會暴露出去的,到時候江湖上的人一打聽,還不是要知道她對不起殷梨亭的事情。真等到那個時候,一樣要被江湖人士恥笑,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隻是日子長短而已。


    紀老爺子悄悄的想:現在如了張三豐的意,就不用得罪武當派了,至於江湖上的反應,哎,日後在慢慢解決吧。


    而且張真人的這個要求,嚴格說起來也不算過分,不過是想著為自己弟子正名而已。


    反而是自己家,對不住武當派啊。好好的一個殷六俠,打著燈籠都難找的俠義之士,好好的一門親事,卻愣是讓那個不知羞恥的女兒弄成醜事了。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的人物,紀老爺子能夠想到了,滅絕師太隻會比她想的更多,畢竟峨眉山上的女弟子,可比紀老爺子家待字閨中的女兒多多了。


    “張真人的要求,貧尼能夠做到,隻盼著這件事情不要傷了武當派和峨眉派多年的情誼吧。總歸紀曉芙的事情,是我這個做師傅的對不住殷六俠,還請殷六俠……哎”


    雪舞估計,滅絕師太這一輩子歎的氣,加起來的次數都沒有今天那麽頻繁。想來這個紀曉芙的事情,對於她來說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但是以滅絕的性子,雪舞敢保證,不論以往滅絕怎麽寵愛紀曉芙,怎麽喜歡她,怎麽看重她,這件事情一出,日後她們的師徒緣分,算是盡了。也不知道日後紀曉芙會不會後悔。


    眾叛親離。


    殷梨亭看到滅絕師太對自己合十行了一個出家人的禮,急忙回禮說道:“師太客氣了,是梨亭自己的原因,怎麽能怪罪師太呢?”說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麵色有些怏怏的,不自在的坐下了。


    滅絕師太看了看殷梨亭,想說什麽,最終也隻是嘴角動了動,卻說不出什麽來。本來她也不是一個善言辭的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好在武當派沒有故意刁難人,不然的話,自己就是說多少錯多少了。


    想到這裏,滅絕師太也覺著自己在山上很沒臉,而且武當山從喜氣洋洋變成現在這樣子,接下來的幾日估計還有的忙。遂轉過頭對張三豐辭行:“張真人,這事情說老說去,也有我的原因,我答應張真人的要求,回去自會處理好這件事情,就此告辭了。”


    張三豐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聽了滅絕的話之後說道:“那就麻煩師太了,隻是師太以及師太的一幹弟子,今日才到山上,還是為了我這徒兒梨亭的事情,若是匆匆忙忙的就趕回去,可不是武當山的待客之道。


    頓了頓之後,張三豐接著說道:“即使師太功力高深,能夠受得住旅途奔波勞累,師太的那些弟子也很辛苦了。不若現在武當山上歇息幾日之後再回去吧。順便看看我們武當山上的景致。”


    張三豐話裏一片真誠,就像滅絕師太說的那樣,這件事情,不應該影響的到武當山和峨眉派多年的情誼。


    而且別人從幾千裏之外的地方遠道而來,不論這件事情怎麽處理,若是讓峨眉派馬上又趕回去,哪裏說得過去了。


    滅絕師太想了想,眼角又看到幾個弟子疲倦不已的神色,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心疼這幾個女弟子的。


    這幾日在路上快馬奔波,想來她們也累了,隻是不在自己這個師傅麵前抱怨喊苦而已。


    再一想到那個自己一向看重的紀曉芙做下的事情,心裏更加心疼這幾個弟子了,於是也不推辭,點點頭答應了張三豐的要求,和紀老爺子打過招呼之後,就由宋遠橋親自待下去安頓了。


    雖然滅絕師太是個女人,不過武當山上可不能讓殷素素去招待,沒看到滅絕師太對明教之人的厭惡情緒嗎,在她眼裏,隻要是明教的人,那都是魔教妖孽,都不是好人。


    再說了,她是一派掌門,宋遠橋也是武當山的主事人,由宋遠橋出麵招待,那是再好不過了。走到後院的地盤,遠遠的就看到宋夫人以及她身邊的兩個丫頭在院門邊站著。


    眾人走近了,宋夫人上前一步笑道:“聽說峨眉派的掌門師太來山上做客,我對師太莫名已久了,不方便去前殿,特意來這裏等著,想著日後能夠聽師太講講禪才好,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師太清修了。”


    比起殷素素來,滅絕師太實在是太喜歡這個宋夫人了,雖然宋夫人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但是耐不住人家有一個做大俠的丈夫和一個聰慧功夫又高明的兒子啊。


    在滅絕師太眼中,女人就該像宋夫人這樣才對,相夫教子,或者就像自己的一般弟子一樣,清修佛法或者行俠仗義。


    “宋夫人客氣了,反而是貧尼要在武當山上叨擾夫人一段日子了。”你來我往的,滅絕師太對宋夫人也很客氣,若是讓江湖上的人看見了,肯定會覺得驚奇——滅絕師太也會如此說話啊。


    宋院橋遠遠的看到宋夫人的時候,心裏就已經知道她的打算了,夫妻幾十年了,已經是心有靈犀了。知道自己夫人這是想著自己不方便招待滅絕師太,特意出來幫自己的,心裏很滿意,更多的是感動,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這樣子。


    “師太在山上的這幾日,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內子說明,內子雖然沒有功夫,不過平日裏卻有研習佛法,師太若是不嫌麻煩,還請師太多多指點內子才是。”


    滅絕師太點頭不語。麵色上卻十分滿意。由宋夫人招待自己一行人,最好不過了。


    宋遠橋也知道,滅絕師太一行人快馬加鞭的上山來,肯定是又潰又乏,遂也不在多言,對宋夫人笑笑之後就往前殿去了。


    宋夫人笑著給滅絕師太引路,來之前,臘梅和雪梅已經把滅絕師太一行人要住的地方收拾的妥妥當當了,這會兒進去就可以歇息了。


    很快就到了院子裏,清風徐徐吹來,在加上院子外麵的一簇簇竹林,窗戶底下的花園子裏,還長著時下的各種花草。院子的地板上看起來很安靜,一眼望去竟是一個非常寧靜又雅致的地方。


    眾人走進屋子,每一張床上的被子棉絮都是新的,屋子也的空氣也很新鮮。滅絕師太對此很滿意,對武當山上的一切很是佩服,有的時候,能夠從一些很小的細節處,知道一個大門派的許多明麵上看不到的東西。


    宋夫人把滅絕師太安排妥當之後,慢慢的走回自己的院子了。若是雪舞在這裏,一定會對宋夫人更加好奇的,平日裏沒見這位大伯母出門應酬什麽,現在應付起滅絕師太卻一點也不失禮,很像一個大家夫人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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