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重逢,我以為是老天爺再給了我一次機會,可是她從來沒有打算,要給我一次機會。”關淩天的神情越發的痛楚,“子風,不要怪你的母親。她心裏藏了太多的苦,老天爺沒有對她寬容過。”


    關子風握緊了拳頭:“爸,你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嗎?”


    關淩天搖了搖頭:“她曾以說過她的過去,她說她有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特別的棒。教她念詩,學法語,一起彈鋼琴。對她來說特別的美好。我一直很想知道,她念了那麽久想了那麽久的男人究竟是誰?後來才知道,那個人是程震光。可是她不曾跟我說過,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她從來不肯說那些,便是最後一次我見她。”


    “爸,你沒有查過嗎?”關子風不相信,父親對她用情那麽深,為什麽都不查的。


    “我查過的,她進軍營的時候叫周萍,後來我知道她原名叫蔣玉琪,你們原來是從蒙古那帶過來的。我查到的是,她曾勾引當時的書記,通過他才出得了科爾沁。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我了解她,她絕不是那樣的人。而且當時她已經和程震光相戀,以程家的家世,她還要去依賴一個村鎮書記嗎?可是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除了她沒有人知道。”關淩天歎息一聲,“而她一直不肯說。”


    孟瑜冬醒來的時候,眼睛一片白光。她漸漸的意識回籠,程東陽正坐在她身邊。“我怎麽了?”


    “你暈到了,冬冬。”程東陽將床搖高,“你嚇到我了,冬冬。”


    “寶寶呢?寶寶沒事吧?”孟瑜冬忙摸了摸肚子,寶寶沒有異樣,還好還好,她鬆了口氣。


    “寶寶沒事,可是冬冬,你不可以再激動了,這樣對孩子不好。”程東陽握著她的手親了親,“你忘了嗎?你還有我和寶寶,我們現在是夫妻,是一家人,我也是你至親的人。”


    孟瑜冬眼睛一酸,投入他的懷抱:“可是東陽,我真的好痛,好難過。”


    “我知道,冬冬,我知道。”程東陽歎息,輕拍著她的背。


    關子風再來到醫院時,到大平間去看她。打開了冰櫃,他親自拉開了拉鏈,她躺在裏麵,緊閉著眼。這是一張很美的臉,從上次見到她,那抹熟悉感,那抹親切感,他就應該猜到,她和自己緊密相關。


    他不由的撫上她的臉:“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狠?我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就在你眼前,你怎麽能忍著我叫你周姨?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我是不是能叫你一聲媽嗎?你一點也不在意嗎?”


    他的問話沒有答案,他心中一慟,想到她居然吞刀片自殺。這世間,有幾個人可以做到有這麽殘忍的方法對自己。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內心又有多麽強大的靈魂!


    “你來這裏做什麽?”宋媛媛隱約看到有人來這裏,果然跟過來,就看到他。


    關子風轉頭看是宋媛媛,他將冰櫃關上,道:“我來看看她。”


    宋媛媛其實也覺得不對,比如這個男人和周姨的關係。婚禮上周姨看他的眼熟,關軍長特意叫他來見周姨最後一麵。她心髒猛的一跳,她一步步走過來:“你為什麽要來看她?”


    關子風淡淡的一笑:“你又為什麽關心這個?”


    “關子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關子風眼眸中看到了抹悲傷。這個男人露出這樣的笑容,真的讓人很不習慣。


    沒等她說話,他撫著那格冰櫃說道:“她是我的母親,可是我想,她未必想要我叫她一聲母親。當年舍棄了我,這麽多年重逢後,她也不願意認我。”


    宋媛媛渾身一震,雖然猜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他說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自覺的問:“你怎麽會知道?”


    “我記憶裏一直有一個女人,她讓我叫她阿姨,我們好像去了好多地方。我的記憶很模糊,可是我記得她,記得她的手風琴音樂,記得她美麗的笑容。但是她後來離開了我,我以為我應該忘記了她。有一次任傷我負傷很重,突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女人坐在山坡上,她哼著歌,我聽不懂,卻還是覺得很美很動聽,她告訴我那是法語歌。她說,是有一個很棒的人,有教她唱的法語歌。我醒過來,我很迷惘,我很想找到答案,想知道她是誰,可是始終找不到她。”


    關子風和她坐在外麵的長椅上,他靜靜的說著:“我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一樣,這個周姨不一樣。可是她沒想要告訴我,她是我的母親,從小到現在,她都不希望我叫她一聲母親。”


    “不是的。”宋媛媛很堅定的搖頭,“肯定不是這樣的。周姨是一個心地特別善良,特別柔軟的女人。她心裏有很多的苦處,她不讓你叫她母親,她心裏一定比你痛苦一百倍一千倍。她一定有苦衷的,我相信她絕對不是故意不認你。”


    關子風轉頭看宋媛媛,宋媛媛的表情是那麽的堅定,他懾住了,看著她發呆。


    “真的,我在周姨身邊有兩年多。這兩年,我和冬冬一起陪著她複健,有時候陪她坐在療養院的院子裏聊天。她常常給我說一些她過去的事情,她教過的學生,哪個學生什麽性格,成績怎麽樣,她都記得特別清楚。她是那麽重感情的一個人,你是她的親生孩子,她心裏不可能沒有你。”宋媛媛說著,自己傷心起來。


    這兩年多來,她自己也不自覺的將周姨當成是自己的半個母親。現在她就這麽走了,任誰都受不了。


    “你和她生活了兩年多?”關子風不自覺的也想多了解她一些,“她為什麽會生病?為什麽要進療養院?”


    “她生了一場病,腦子裏長了一顆瘤。但是周姨很堅強,她從手術中活過來了,她積極的複健。剛開始,她連話都不能說,連右手右腳都動不了,連身邊的人都不記得了。可是她堅持複健,漸漸的開始能說話,能記起冬冬,能記住我。她真的很堅強,我到現在都沒辦法想像,那麽堅強的一個女人,會做那樣的事情。”宋媛媛說著,眼淚也跟著流下來。


    關子風握緊了拳頭,發生了這些,他居然不在她的身邊。


    “等等!”宋媛媛像是想起了一個極重要的問題,“你說你是周姨的兒子,那你豈不是冬冬的哥哥?”


    關子風臉一白,他竟是孟瑜冬的哥哥?是的,他是孟瑜冬的哥哥!老天多麽會捉弄人!


    “你居然是冬冬的哥哥?這太好笑了,太奇怪了!”宋媛媛好一會兒都消化不了,“你怎麽會是冬冬的哥哥呢?”


    “是啊,我自己也很意外,冬冬現在在哪裏?”關子風想著那個女孩,突然想迫切的見她一麵。


    “她傷心過度,暈倒了,現在東陽哥陪著她在一起。”宋媛媛說道,“你還是不要去找冬冬的好,她現在未必接受得了你這個哥哥。”


    關子風不說話了,他靠著牆,看著走廊上的白熾燈,他表情有些恍惚。


    宋媛媛還擔心孟瑜冬,看他這樣,站起來要走。


    關子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別走,陪我在這兒坐會兒,成嗎?”


    宋媛媛轉頭看他,他的臉色蒼白,甚至還有幾分淒涼的味道。雖然她對這個關子風沒什麽好感,這會兒還真的狠不下心拒絕他。她坐在他身邊,他握著她的手,她也沒有掙開。


    “你多說一點她的事情,好嗎?”關子風在她耳邊懇求道。


    宋媛媛想著那個她指的是誰?她便說了一些她和冬冬鎖碎的事,假日的時候她和冬冬陪著周姨去采風,有時候還會野餐。


    周姨喜歡聽冬冬彈琴,冬冬會借鄰居女兒的電子琴彈給她聽。說的好玩的事情的時候,她會笑一下,隻是這麽笑時,眼角還會眨出眼淚來。


    關子風聽著也會跟著嗬嗬一笑,覺得特別的有意思。


    宋媛媛突然對這個男人有些改觀了,這一刻她能感覺出來,他是真的在意著周姨,在意著冬冬。以往總想著他是關絲桐的哥哥,那麽一個壞心腸女人的哥哥好不到哪兒去?


    可是現在她發現,其實是這男人,應該也壞不到哪兒去吧!


    “冬冬吃過很多的苦,她被關絲桐欺的很慘你知道嗎?”宋媛媛還是忍不住說出來,“現在好不容易和東陽哥結婚了,有了寶寶,又發生這種事。周姨的死,幾乎讓她崩潰了!”


    關子風沉默了,此時此刻,他什麽話都不能說。孟瑜冬是他的親妹妹,可是桐桐也是他一手帶到大的妹妹,他自己也矛盾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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