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日頭近中,照得人暖洋洋的,陳規的攻守奇略令明日眼前一片光明,原來真正的軍事家應該是這樣的,自己以前所謂的謀略,真的隻是一些小聰明。[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wщw.更新好快。


    明日眯眼遠眺,城外大片沃土上到處是‘春’耕的大宋軍民,這種景象在當時實在罕見,歎道:“如此軍民相親,大人德治啊!”


    陳規微笑:“吾乃仿古屯田之製,合兵士百姓,分城外荒地耕墾。所屯之田,皆相險隘立堡寨,敵至則堡聚捍禦,無事則乘時田作,以兵養兵,以民養民,聊補軍營糧餉之給,府庫倉廩之儲罷了。”


    這屯田之製,可實現軍隊及屬地的自給自足,明日既有心建立自己的獨立勢力,自要好好學習,忙誇上兩句:“高明高明,井井有條,不知大人如何管理?”


    陳規不以為甚,隨口簡述:“兵士皆分半以耕屯田,民戶所營之田,水田畝賦粳米一鬥,陸田賦麥豆各五升。滿三年無逋輸,給為永業。流民自歸者以田還之。凡屯田事,營田司兼行,營田事,府縣官兼行,皆不更置官吏。”


    明日聽得似懂非懂,此時卻不便細問,忙記在腦海中,日後找人解‘惑’。


    他沒想到區區一座城池的治理,就涉及諸般學問,若是一大片根據地的管理,跟治國差不多了,軍事隻是保障,經濟、政治等等都不可或缺。


    還好,當秦檜的那段經曆給他惡補了政治課,軍事一向是他感興趣的,自以為有天賦,惟獨這時代的經濟,他可是兩眼一‘摸’黑,看來必須求賢才行。


    明日大步前行,不知不覺與陳規及隨行‘侍’衛拉開距離,踏上一方“馬麵”,站在新的高度反思自己的脫身之計。


    這馬麵並非“牛頭馬麵”的馬麵,而是突出城牆外側的牆台,與城牆合為一體,可縮小城下死角的範圍,守城之必備。


    腳下的城牆足有十五米高,下方是硬土,明日看著有點頭暈,即便武功大進,也不以為自己有跳下去逃走的本領,不摔成‘肉’餅已算幸事。


    人的輕身潛能必有個臨界點――地心引力,即便第一流的輕功好手也做不到安然跳下吧,更何況前方還有兩壕三牆的阻攔。


    當然他可以在明天期限前,自城‘門’從容離去,隻要一離城,便是天高任鳥飛了。


    縱然官府圈定他的方位,以最快的速度圍堵,但南渡******中央集權已大大削弱,地方上呈現唐末藩鎮割據之局,彼此協同能力很差,再加上魚龍‘混’雜的義軍遊寇,要緝拿今非昔比的他,隻能做夢。


    但明日從未想那樣離去,他不想連累那個誤墮風塵的妙人兒,不想她再受到另外的傷害。


    一旦‘玉’僧兒報官,盤查之下,明日為何變成她哥哥紅大,為何在‘玉’紅院逗留許久,直到他離開後才報官,怎地都脫不了幹係。[.超多好看小說]


    他要以另一種方式離去,一種不牽連‘玉’僧兒的方式,管你紅顏天妒,看我庇佑紅顏!


    正是有施方有得,這一趟純屬義舉的德安之行,大收意外之獲:‘玉’僧兒之易容術和陳規之攻守略,令他爭鋒天下的信心又平添幾分。


    陳規今日相請實不在他計劃之內,這送上‘門’來的便宜,怎麽也要物盡其用吧,畢竟這是自己身為紅大的最後一日了,明日忽然轉身向陳規跪下。


    陳規忙扶起他:“紅義士緣何行大禮?”


    “大人待紅某甚厚,隻是小人要離開相當一段日子,不知何時能歸,愧對大人厚愛。”直到這時,明日才吐‘露’自己歸期難測,卻是他的小人之心作怪,生怕另生枝節,此刻道出,自是另有用意。


    “哦?你那‘私’事這般棘手?可有用得著本官的地方,盡管道出!”陳規愛才惜才之心盡顯。


    明日小臉一紅,做出局促之態,難得說出大實話:“不瞞大人,是兒‘女’‘私’情,別人幫不上忙的。”


    “原來如此,清官難斷家務事,吾祝紅義士心想事成,成雙而歸。”陳規釋然一笑,隨即喚過一個‘侍’衛,“叫廚子加多兩碟葷菜,再備一百兩銀子,吾為紅義士餞行。”


    為客人餞行不過加多兩碟葷菜,明日方留意到陳規的素舊輕服上竟打著補丁,真是一個克勤克儉的好官哪,卻對外人毫不吝嗇,這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明日心中感動,卻不得不顯‘露’“險惡”用心:“大人不必破費,隻是小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妹子。”


    陳規果然中計:“紅義士放心,隻要吾守德安一日,定保紅娘子平安無事!”


    明日大喜,又扣一環:“不知大人是否看小人薄麵才如此關照?”


    陳規不然:“紅義士此言差矣,凡托庇德安之百姓,吾皆等同視之。”


    明日心頭的一塊大石落地,真誠地再一拜:“如此多謝大人!不為我妹子,而是為滿城百姓!”


    “此吾職責也!”陳規報以厚望,“隻盼紅義士早日歸來,助吾為國出力!”


    “小人定不負所望!”明日滿嘴答應,不禁為騙了這個忠義為國的老人愧疚,自己是一去不回頭了。


    是夜,德安城最紅火的食坊――“八寶滑‘肉’坊”,一木麵書生突然現身,行徑怪誕,出手闊綽,先包下現場所有食客的飯錢,而後跟小二索要筆硯,於****壁題上八個大字――“海州明日到此一遊!”


    眾食客先爭先大嚼,再竊竊‘私’語,突然炸了鍋作鳥獸散,狂呼:“是明日小賊,明日來了!”


    整個德安全城而動,官兵緊急戒嚴,封閉街巷,挨家挨戶搜索大宋頭號通緝犯――明日。


    那邊廂,‘玉’僧兒靜靜地獨坐閨房,看著小廝捎來的字條:“妹妹放心留在此處,哥哥下午已離城,並獲陳大人許諾,定保你平安,珍重――紅大”。


    妙人兒悵然若失:“明日,僧兒明白你的用心了,又是何苦……”


    世事難料,‘玉’僧兒怎地也想不到他以這種方式跟他告別,報官之事,自然了了。


    後世史載:大宋紹興二年?大金天會十年,六月,宋襄陽府郢州鎮撫使李橫借故率軍圍攻德安府,於德安城西北造天橋,填外壕,然後鼓眾攻城。


    宋德安府、複州、漢陽軍鎮撫使陳規率軍民據城抗擊,‘激’戰中,陳規臨危不懼,端坐城樓,炮傷其足,容‘色’不變。


    李橫軍圍城七十餘日,城內糧餉不繼,陳規出家資****,士氣大振。


    李橫久攻不下,遂派人進城相告陳規,願得城內一妓而撤軍。


    德安諸將曰:“圍城七十日矣,以一‘婦’活一城,不亦可乎。”


    陳規竟不予。


    八月十八日,李橫軍因填壕不實,天橋塌陷,陳規乘機派六十人持竹製火槍出西‘門’,焚其天橋,李橫軍拔寨退走,德安圍解。


    後世考證:此乃火器在世界上的第一次出現。


    而那可以活一城之妓,名曰紅娘子,以陳規之大義,為一妓甘冒城破之危險,大違其‘性’,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話說明日小賊大鬧德安,那一夜,直整得‘雞’飛狗跳,男‘女’不寧。按說德安號稱鐵城,陳規大老爺甚是‘精’明,其時城‘門’早已關閉,那上萬官兵挨家盤查,將德安翻個底朝天,恁是沒抓到小賊一根毫‘毛’,給他逃了出去!可惱啊,可惱……”說話人一拍驚木,喘口氣,喝了一口茶。


    滿座聽客俱是搖頭歎氣,紛紛品茶,兩名茶童來回伺候。


    其中兩名聽客甚是紮眼,一人身如鐵塔,麵若金剛,做村夫打扮;另一人麵目粗陋,左衽髡發,竟是異族人。


    這兩條大漢坐了一桌,要了兩大碗茶,其他聽客敬而遠之,但也僅此而已,並不特別矚目二人。


    這是一座二層的茶樓,其時已是初夏時節,‘門’窗大開,清風徐來,吹得聽客們渾身愜意。


    窗外碧空如洗,驕陽下一座青黑‘色’的城池,泛著滄桑的光澤,一條橫貫東西的青石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豁然是趙立以死守護的楚州城。


    自從撻懶在縮頭湖大敗之後,大金東路軍全線撤退至淮河以北,被“逃跑將軍”劉光世揀個現成便宜,趁機收複楚州。


    自此,東線的宋軍與金國扶持的傀儡政權偽齊,隔淮對峙,雖有小摩擦,但無大戰事。


    楚州作為前沿重鎮,那劉光世卻無堅守的決心,隻派少量官兵駐守,遂成三不管區域。


    於是,宋人的諜子、金人的探子、偽齊的暗樁、各軍的斥候、越境走‘私’的販子乃至各地犯案的賊人,紛紛雲集於此,反倒令這座飽經戰火的古城呈現畸形的繁榮。


    茶樓上,那異族漢子忍不住開口,一口流利的燕京話:“先生說笑了,那小賊再有本事,怎能安然逃出德安?”


    說話人正要個話引子,一清喉嚨:“這倒有個緣故,隻因官兵大部派去搜戶,守城的反而少了,偏偏給那小賊鑽了空子,‘摸’上城去,不過還是巡兵被發現了。”


    異族漢子省然:“哦,那些巡兵是吃閑飯的,還是給他逃了。”


    說話人本‘欲’開講,卻被此人打斷,和藹應道:“倒也不能怪他們,當時巡兵已將小賊圍住,小賊哈哈一笑,一個跟鬥翻出去,衝上一馬麵,叫一聲‘明日告辭’,就此躍下城牆,投入黑暗之中。”


    異族漢子似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理周圍聽客異樣的目光,又問:“小賊竟似鐵打的,摔不死?”


    說話人耐心道:“哪裏,小賊似神機妙算一般,知道那處馬麵下裝了下城絞車,他借助下城絞車的繩索一滑到底,官兵們隻能幹瞪眼了。”


    異族漢子一拍光腦殼:“原來如此,後來怎地?”


    說話人不再理會他:“那德安府自然上報朝廷,重發新榜通緝,將小賊畫了兩個頭像,一個是以前老的,一個便是木麵書生,官家在德安周圍五百裏範圍,道道布關,層層設卡。而大批江湖好漢、義軍義士也爭相幫助緝拿,一時江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異族漢子又‘插’言道:“嘿嘿,隻怕那些江湖好漢、義軍義士幫助是假,覬覦寶貝是真吧。”


    一時間,聽客中不少江湖人士都衝此人怒目而視,要不是楚州在各方共識下,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在城中鬧事,隻怕就要動手。


    說話人終於不耐煩了:“你又知道了?”


    同桌的金剛臉漢子也覺同伴羅唕,衝他連使眼‘色’。


    偏偏異族漢子依舊不識趣:“嗨,‘和氏現,日月變’,誰不知小賊手裏攥個寶貝,否則趙官家怎會如此緊張,對身陷北荒的父兄也沒如此上心過。”


    金剛臉漢子臉‘色’一變,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異族漢子自知失言,掩飾地喝了口茶。


    說話人亦略顯緊張:“噓,客官雖是契丹人,然身在我大宋之境,此話還是少講,有指斥乘輿之嫌。”


    乘輿――天子所乘之車也,暗指帝王。指斥乘輿,即議論皇帝是非,在古代算是大罪。


    異族漢子難得閉口,不敢反駁。


    原來他是契丹人,難怪雖是髡發,卻非‘女’真人的前禿後辮,而是頭頂全剃光,兩鬢各垂一綹長發。


    自從契丹族所建的大遼已經被金人所滅,不少契丹人逃到了大宋地界,他們對金人的仇恨,一點也不亞於宋人,是以受到包容。


    其他聽客對說話人所言倒不以為然,楚州名為宋地,實為三不管之城,此間人明著罵趙家皇帝都無所謂,說幾句風涼話又算什麽。


    不過這兩條大漢貌似粗豪不羈,卻在意此節,隻怕不是衙‘門’的諜子,就是軍中的斥候,聽客中的有心人不免有所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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