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女’駙馬


    原本,嶽楚是束發、頭戴銀製武冠,白袍的腰間紮著寬厚的素革勒甲絛,內嵌明光護心鏡。[]-79-


    戴武冠、佩勒甲絛和護心鏡,乃大宋武將日常訓練時、參加典禮時的著裝,隻有上陣時才全身披掛。


    此時的嶽楚,已摘掉武冠,披下一頭青絲,勒甲絛和護心鏡也去除了,疊在一起,提在手中。


    她隻剩一襲白袍,幾乎是恢複了‘女’兒身,俏立於長蒿荒野中,恰似誤墮凡塵的仙子。


    明日跟嶽楚相識已久,印象中的她,大多是男裝打扮,便是偶現‘女’裝,也跟如今不太一樣。


    是的,比起他記憶中的單純青稚,她明顯多了一分滄桑的氣質,反而平添了‘女’‘性’的韻味。


    算算年齡,她在後世正是芳華正茂的大姑娘,而在這時代,跟她同齡的楚月,已是三歲娃娃的娘了。


    按宋人習俗,‘女’子適齡不嫁,備受非議、遭人恥笑,難怪嶽雲和嶽家軍眾將有意撮合她和楊再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啊。


    明日心頭再次湧起濃濃的愧疚:一個‘女’子,有幾多青‘春’可以揮霍,又有多少愛值得等待?卻被他白白虛耗了幾年。


    他上前默默地接過她的甲具,又將兒子遞給她。


    嶽楚很自然地接過小家夥,抱在臂彎裏,變得相當順手。


    或許是除去了身上甲具,或許是恢複了‘女’裝,她抱起孩子感覺輕快多了,也不用擔心硌著他。


    完顏明亮在她懷裏動了一下,隻覺‘胸’口軟軟的、暖暖的,就像被娘親抱著一樣,睡得越發舒坦。


    三人同行,無言中形成了一種默契,就如一個妻子抱兒先行,做丈夫的殿後護駕。


    嶽楚輕車熟路,不多時,來到了江邊的一座渡口前。


    江風習習,寬寬的長江水在這裏轉了一個大彎。


    剛剛離開的鄂州城,正扼住漢水入口,背靠虎頭山,乃三國孫吳所建,自古便是戰略要地,位於萬裏長江的心髒部位,兵家稱之為“西可以援蜀,東可以援淮,北可以鎮荊湖”,難怪嶽家軍駐紮於此!


    今日顯然因為嶽飛建節的緣故,人們都在城裏觀節了,偌大的渡口,竟然看不到一個行旅渡客。[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一條大渡船空置於岸邊,臨近的江麵上,泊著一條小船,一個戴鬥笠的艄公正在悠然釣魚,難得清閑。


    “船家,勞駕,俺們要過江!”嶽楚脆生生地喊道,心中殘留的那絲怨憤之氣,隨著看到眼前寬廣的江麵而煙消雲散。


    臭小子突然現身的意外和曲折,所帶給她的心靈衝擊,也像一道湍流匯入這大江,變得舒緩開朗起來。


    明日聽出她心境的轉變,那顆忐忑不安的心,也七七八八地回落下來。


    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延續良好的勢頭,徹底消融臭丫頭的冰山外殼,讓那泉水叮咚、漫山返翠。


    艄公見來了客人,忙收起魚竿,搖櫓靠岸,卻是位滿臉皺紋的老者,身子骨不錯,‘精’神矍鑠地打量著今日的稀客,以鄂州口音的官話,衝明日笑道:“這位客官好福氣,娶的好渾家,生的好兒子!”


    嶽楚今天的臉也不知羞了多少回,自知解釋不清,索‘性’當耳旁風。


    卻聽臭小子樂滋滋道:“不瞞老丈,小可乃是修了十輩子的福,才修到這麽好的娘子和兒子。”


    嶽楚再也聽不下去了,一低頭,抱著孩子,走上老艄公搭好的艞板,蹬蹬蹬進了客艙。


    老艄公感歎:“這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


    明日聽得心中爽利,從褡褳裏掏出一錠銀兩:“多謝老丈吉言,不用找了,開船吧。”


    他一彎腰,也進了客艙,有意離嶽楚遠遠的,以免羞到她。


    隻是客艙太小,他隻能跟她對麵而坐。


    江水‘蕩’‘蕩’,小船悠悠,把完顏明亮晃醒了,他在海州沒少坐船,好似到家一般,喜笑顏開。


    他一看抱著自己的‘女’子大變模樣,依稀跟娘親相似,愈發感到親切,,嘴裏叫著“額娘”,抓住她的秀發玩耍起來。


    ‘女’兒家都是有母‘性’的,嶽楚憐愛地看著小家夥,看得明日心中一柔:“我的兒子,便是你的兒子。”


    這時,艙外的老艄公唱起歌來:“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詞是唐代詩人杜牧的《赤壁詩》,調子卻是民間小調,唱得很有味道。


    明日才想起來,三國時赤壁之戰的遺址就在不遠處,他本打算觀節之後,帶兒子去憑吊一番,現在則要泡湯了,正是有一得必有一失也。


    然而,得到了愛人,便是失去整個世界,亦值得!


    一時被船家勾起了癮頭,明日忍不住也亮開了嗓子:“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搖,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這首《笑傲江湖曲》,乃是明日在後世最愛的歌曲之一,大氣磅礴。


    此時在大江之上唱出,對著差點失去的愛人,心中隻想大笑,自是意氣風發,頗得其中意境。


    嶽楚再次聽到臭小子打動心靈的奇異歌兒,一時雙眼發亮,頷首傾聽。


    就連她懷裏的完顏明亮,也似被父親的歌聲吸引住了,停止把玩額娘的秀發。


    艙外的老艄公更是聽得呆了,待他唱完,歎道:“小老兒在江上載客幾十年,文人‘騷’客見了不少,佳詞妙曲也聽了不少,竟無一首趕上客官所唱。小老兒本以為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原來是鳳凰不落無寶地。”


    明日直翻白眼,心裏話:嘿!老丈,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嶽楚則忍俊不禁,撲哧一聲,隨即笑容一斂,掩飾道:“臭小子,再唱一曲。”


    明日見她笑了,心中大呼“妙、妙”,看來三笑團圓的故事又要上演了,一時得意忘形:“他額娘,我都是有兒子的人了,別再叫我臭小子。”


    嶽楚隨口道:“那叫什麽?”


    明日打蛇順杆上:“自然是叫他爹!”


    “他爹……呸!”嶽楚驀地反應過來,臭小子變著法子占自己便宜,羞啐一口,扭過臉去,再不理這個得寸進尺的大家夥了。


    兒啊,看你爹是怎麽追你額娘的!明日衝兒子擠了一下眼,也不管會不會教壞小孩子了,再次唱起歌來:“一年四季百‘花’香,秋香桂子獨稱王——”


    他有意把最後一個字拖得長長的,果然,閱曲無數的老艄公湊趣道:“曲調委婉,應是江南民謠,又應了節令,妙啊!”


    更妙的在後頭,明日歌聲一轉,一首俏皮輕快的歌兒從嘴裏冒出來:“為了小秋香,叫我想到狂!賣身相投好比跳粉牆呀,功名麽富貴麽誰指望呀?隻羨那鴛鴦麽快快配成雙!真心來相訴,我就是唐伯虎。賣身投靠原是假戲做呀,獨步麽三吳麽桃‘花’塢呀,巧姻緣勸你麽當麵莫錯過……”


    “這不是小老兒家鄉的黃梅小調麽?隻是唐伯虎是誰?小老兒竟不知曉!客官文采風流,涉獵廣泛,端的深藏不‘露’、神仙中人也。這般才情,也隻有絕世佳人才般配……”老艄公大歎。


    嶽楚見臭小子被人抬上了天,自己也被誇上了天,不覺兩頰發燒,又覺得他唱的雖是好聽,但詞兒太過‘肉’麻,令人臉紅,輕哼一聲:“‘淫’詞小調耳。”


    明日以歌明心,勢要撬開臭丫頭的心扉,再接再厲,又來一曲:“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哇,好新鮮哪!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禦街前,人人誇我潘安貌,原來紗帽照哇,照嬋娟哪!我考狀元不為把名顯,我考狀元不為做高官,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愛‘花’兒好月兒圓哪……”


    這首黃梅戲《‘女’駙馬》的選段,隻怕唱盡了天下男子的心聲,誰不希望有一個癡情‘女’子,為了愛堅貞不屈,不在乎榮華富貴,不在乎生命危險,為了救他不惜一切……


    嶽楚聽他前一首似乎唱的是他,這一首卻似唱的是她,一時聽得癡了,隻覺得臭小子要是這麽給她唱一輩子,便是神仙也不換。


    本書來自l/34/34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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