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苦日子”,隨著左元帥忽裏赤的回歸,終於到頭了。


    隨船而來的大理國樂工十七名,包括五位妙齡歌舞伎,連同所帶的樂器道具,一上岸,便被秘密送往一處事先安排好的偏僻所在,好吃好喝好招待。


    接著,明日一家粉墨登場,他又變成了在大理時的形象——大胡子單員外,嶽楚還是當他的娘子,現已貨真價實。


    另外兩位娘子——李師師和玉僧兒,則以單員外夫婦所請的“歌舞大家”身份出現,李師師自是帷帽遮麵。


    大理樂工都記得當年同坐一船、外貌反差甚大的單員外和單娘子,尤其記得他們的寶貝兒子明亮。


    當聽說那個精靈可愛的小家夥去了很遠的姥爺家,一時不得回,樂工們都感遺憾。


    接風宴上,明日道明了請大理樂工來此的用意,乃是打造一台歌舞大戲,為建一個女道觀籌資。


    大理人皆信佛,佛道本一家,樂工們皆口稱善哉善哉,單員外廣結善緣,必有福報。


    明日又向樂工們介紹了這台大戲的正副角,正角李大家雖是真人不露相,但樂工們隻看副角玉大家的絕世風姿,已驚豔莫名。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雙方稍一交流,樂工們皆刮目相看,信心十足,有此稀世之角,大戲何愁不成?


    明日又為此行的秘密安排做了解釋,乃是為了保持演出的神秘性,營造一鳴驚人的效果。


    為了保密起見,眾人入住的宅院,周圍皆是荒灘野水,不見人煙,在排演期間,不得隨意外出,但有需求,隻管提出,自有下人采買。


    樂工們並不知道船已到了海州,隻以為是在江南的某個港口上岸。


    而從大理出發時,段易王子特意吩咐他們,到了地頭,一切聽單員外調度。


    因此,樂工們並無異議。


    明日之所以言不盡實,並非信不過段易派來的這些樂工,而是考慮到一旦到了臨安,必有各方人士前來打探,很難保證每個樂工會守口如瓶,還不如連他們也瞞過。


    於是,明日一家便也住進了這座宅院,和大理樂工一起,進入大戲的整體製作階段。


    院中的仆役丫鬟,都是最忠實的聖軍戰士和碧霞會姐妹所扮,十八親隨和一隊聖軍,負責外圍的守衛,嚴禁外人接近。


    艾裏孫以管家的名義,每日過來,向明日匯報工作,並負責采買用品。


    楚月獨自坐鎮大聖府,主持大局。


    雙芝姐妹很想跟著爹娘,以她倆的才藝,也可以登台演出的。


    但明日出於謹慎考慮,經過一番哄勸,將兩個女兒留在了楚月的身邊。


    眾人休息一夜之後,第二日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工作。


    那座小舞台已搬了過來,明日精心設計的舞美、音響,全部安裝就位。


    大理樂工看到如此美侖美奐的舞台包裝,再一試那些前所未見的置景、道具、火彩(即燈光)和擴音設備,無不驚歎中土藝界的博大精深。


    待聽說這些設計出自單員外之手,他們更是難以置信,沒想到單員外表粗裏細,竟是深藏不露的戲演大才,以前倒是看走了眼,失敬失敬!


    三位娘子看著一臉粗俗、難掩尷尬的夫君,皆忍俊不禁。


    李師師和玉僧兒對明日的博才多藝,又是一番警醒,小賊太多智了,姐妹們萬不可鬆懈啊。


    明日之所以自逞所強,本是為了震懾大理樂工,不要將他當外行人看待,卻不料被兩位娘子上了心。


    當下,他順理成章地奠定了自己“總導演”的地位,召開了主創人員的第一次現場會議,將構思已久的演出流程、節目編排等內容,跟這些專業人士做了一番探討和改進。


    樂工們對單員外更是欽佩,李師師和玉僧兒也自愧不如,又覺有夫如此,夫複何求?日後琴弦和諧,夫唱婦隨,人生一大美事也!


    惟有單娘子嶽楚雲裏霧裏,雖然不明白臭小子講了什麽,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明日特別重視演幻戲(即魔術)的樂工,特意將兩名幻師叫到跟前,低聲提出了幾個貌似匪夷所思的要求,問他們能不能做到?


    兩名幻戲高手俱聽得眼前一亮,連說可以一試。


    其實,中原、江南之地的樂工很容易找,明日舍近求遠、不遠萬裏向大理段易求助,固然為了所用之人可靠,另有很大的原因是為了幻戲。


    當年在大海船上,明日對大理使團的精彩表演深有印象,尤其是令兒子念念不忘的魔術絕活。


    原來大理與天竺(今印度)接壤,不僅傳入了佛教文化,大理的樂工還學會了古印度的神戲(亦即魔術),將之與中土幻戲結合,可謂中外合璧,更上一層樓。


    明日這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後世小子,自然知道魔術的妙處,可以在引蛇出洞的環節中派上大用場。


    他所提的幾點要求,雖然超越了這時代的思維,但隻要是專業的魔術師,並不難做到。


    這其實就是眼界決定境界的問題,好比火藥、火箭都是中國的發明,但將之發揚光大的,卻是外國人。


    中國人並非做不到,隻是想不到而已。


    會畢,樂工們忙乎起來,樂師在舞台上擺鍾列鼓,調試諸般樂器。


    幻師熟悉布景、道具、燈光和音響的運用。


    李師師和玉僧兒則做了分工,一個跟樂師對曲,一個教歌舞伎伴舞。


    明日最是忙碌,在台上台下走來走去,不時指指點點,頗有畫龍點睛之處。


    嶽楚自然當好賢內助,伴隨左右,又是扇扇又是斟茶。


    樂工們自有丫鬟伺候,將冰鎮的酸梅湯、果汁不斷送上。


    光是前期的磨合工作,就用了整整三天。


    到了第四天,整個班底開始了正式的排練。


    明日老滋老味地坐在台下,不倫不類地戴著一頂遮陽的鬥笠,舉著一個大喇叭,指揮眾人排演,狠狠地過了一把導演的癮。


    在外圍守衛的十八親隨和那隊聖軍將士,不時聽到從宅院中飄來的美妙之樂和天籟之歌,或澄淨心靈,或蕩人魂魄,或熱血如沸。


    到了晚上,更是燈光閃映、七彩幻變,如仙如魅,還好此處荒僻,否則一定驚世駭俗。


    如此又是三天,整台節目上了軌道,基本成形。


    明日這才放手,讓李師師和玉僧兒領著樂工們,自己打磨,做到精益求精。


    他則和兩名幻師整日泡在一起,艾裏孫更不時帶來一些眾人看不懂的物件,運到幻師的房中。


    半月之後,仲夏之夜,涼風習習,整台大戲迎來了第一次彩排。


    台下的觀眾,除了單員外夫婦和大管家,還有宅院中的所有仆役丫鬟,為演出營造出火熱的現場感。


    玉僧兒並未參與演出,在後台擔任統籌。


    整場演出大約持續一個時辰(後世的兩個小時),有歌舞,有器樂,有幻戲,有伶人(即小醜)雜耍,貫穿全程的,自是蒙麵李大家的歌、舞、樂、武……


    明日有些激動地看著自己的構思,完整地現於眼前,甚至比預想的效果還要好。


    其中最大的功勞,要歸於大老婆李師師,她的多才多藝、絕世魅力,撐起了一台大戲。


    當然,二老婆也是不錯的,換了她這個副角,效果也不會差多少。


    不知不覺,明日在四位娘子的“調教”下,產生了某種條件反射:每當念及一個的好,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另一個的好,不至於偏心某一個。


    隨著繽紛的煙花在星空中四射,李大小姐的最後一曲歌停舞罷,明日和嶽楚,以及艾裏孫等所有的觀眾,都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擊掌喝彩。


    古人的擊掌跟後世的鼓掌有所不同,成人的擊掌是響而慢,以示鼓勵,“拍手稱快”便是由此而來。


    不過古代的小孩子,大都是不管輕重,亂拍一氣,跟後世的鼓掌差不多。


    明日一時忘情,一通狂拍,眾皆側目。


    他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鄙人看得技癢,也想獻個醜,列位歡迎否?”


    員外爺想獻醜,眾人自是“拍手稱快”。


    “煩請李大家留在台上,與鄙人做個見證。”明日衝兩名幻師使個眼色。


    兩人早有默契,一起從後台抬出了一個一人高的紅漆立櫃。


    在一眾人等的好奇目光下,明日施施然登台,李師師原地駐足,隔著麵紗看向小賊,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明日笑嘻嘻道:“鄙人知道,列位一定很想掀開李大家的麵紗,想不想啊?”


    “想……極想……”那些仆役丫鬟們俱跟著起哄。


    便是大理樂工,也想看看這位一起排演半月的李大家,生的怎一個絕色?


    台上的李師師和台下的嶽楚不免皺眉,小賊在搞什麽鬼?


    明日一臉的神秘:“好!鄙人就滿足大家的好奇心。不過,若是簡單地掀開李大家的麵紗,未免失禮和不敬。鄙人將采用一個神奇的手段,讓李大家的麵紗自動消失……”


    李師師亦感好奇,明知小賊不會讓自己露出真容,也想知道他怎麽自圓其說,還有邊上的立櫃有何用場?


    明日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才一拍手,拉長了語調,冒出一句“灰常”經典的後世台詞:“接下來——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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