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三放猶疑皺眉,回頭看向一旁爭執著的文勵心與莊友人,心中的猜測更令他不安。他不知如何開口,張口欲言,卻被頭頂一聲清喝打斷。


    “何人敢於禦風樓前鬧事?!”


    那聲音不怒自威,自有氣派。喧鬧的眾人不由得停下爭論的嘴往頭頂上看去,隻見一朵灰雲從禦風酒樓之上飄然躍下,姿態卓絕,落地抬麵,竟隻不過是一名與之前雙子裝扮相似的酒樓小廝而已。


    這小廝年紀輕輕,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他麵容清秀卻不出眾,眉眼之間滿是被打攪了清靜的不滿。自禦風四樓躍下,身形穩固,落地不亂絲毫,可他那眼神落在了滿地的瓜子殼之上就變了變顏色,滿臉惱怒抬頭怒視樓上,顯然對這情況早已滿腹怨念,見怪不怪。


    文勵心與莊某對視一眼,知曉這位想必就是方才雙子尋來處理事務的“阿穆”了。


    一股濃烈的酒香隨著阿穆落地之時輕飄散開,香味綺靡熏得行人幾欲昏醉,站得近些的人無一不麵色微紅,酒氣熏得五感昏昏欲醉。有那識酒的賓客在隔壁樓上喝一聲好酒,奔出門來口涎直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小廝懷抱中還未開封的酒甕子,恨不得立馬掏出銀票子隻求一醉方休。


    “東家的東西,小的不敢賣。”


    小廝阿穆身處熏人酒香之中卻麵不改色。他顯然清楚地知道這酒的魅惑,謝絕了求購者的心思,低頭苦惱地抱著酒甕子晃了晃,心底嘀咕著東家藏的這甕子莫不是漏了的,明明封口了為啥酒香還是那麽濃烈。


    他一晃,識酒的人唯恐砸了酒,心疼得直叫喚。


    此情此景,十分怪異,好似圍觀的人群都被一壇酒迷惑了心智。文勵心卻挑了挑眉,麵色微燙,強自鎮定下來,將這阿穆的模樣牢牢記下,心中卻有些訝異禦風酒樓管事的太過年輕。


    傳聞中酒樓東家向來不管事,常年巡遊各地尋歡作樂,產業如此之大的禦風樓中也隻留了一百多的夥計。夥計之中為首者名叫阿穆,也是小廝的一名,不是老板也不是管事,卻因受了東家恩惠而有了獨上四層樓的恩惠。像先前所說的贖身還鄉的青樓美談,便是這位阿穆出麵談的事兒。


    “三位公子,不知可有要事?”阿穆硬生生將目光從那地兒瓜子殼上挪開,在文勵心開口之前,客客氣氣行了禮道了歉,“若是這地兒果殼傷了幾位公子,阿穆在此代表禦風樓向各位賠個不是,想必是不懂事的夥計闖了禍,回頭在下定當上門賠禮,也會好好教訓他們……”


    他話說得通透,也不扯話推卸責任,落落大方,客氣有禮,連解三放都忍不住在後微微點頭。


    “若是無心之舉,下不為例便是。”莊某點了點頭,明顯是心係那對爺孫,心想著若是對方態度如此之好,隻怕自己這邊再糾纏不清就顯得咄咄逼人了。


    文勵心顯然也意識到這點,心中斟酌片刻正要回複,正要開口,一物又從天而降,砸中他的額頭。他捂著生疼的前額定睛一看,隻見一枚啃得幹淨的梨核在他腳前的地上滴溜溜打轉,氣便不打一處來。


    文勵心憤怒地盯著禦風樓的阿穆冷笑道:“這就是你們酒樓的誠意?”


    阿穆不理他,憤怒地抬頭盯著頭上廊道喊道:“我知道你在!再胡亂丟事兒給我,東家你小心阿穆明兒甩了這糟心差事!”


    他好像傻子似的仰天長嘯,憤憤然叉腰。文勵心心中狐疑順著他的目光往上一看,隻見那五樓的廊欄兩朵白花兒似的腳丫子迎風一抖,若有所感,飛快地從懸空處縮了回去。


    果然,禦風樓的東家就在上邊。


    文勵心後退兩步,眯起眼,還未說話,就見樓上又探出兩個毛絨絨的腦袋來。他定睛一看,隻見五樓廊上的那兩人竟都生得十分美貌。


    左邊趴著欄杆往下看著熱鬧的俊俏少年滿臉痞氣,約莫十五六歲,正抗拒地一手抵著身旁美人的倚靠。那滿臉笑容死皮賴臉地蹭著少年肩膀的女子相對而言更年長些,卻也不過二十出頭。黑發如瀑,不著脂粉,著一身滿繡彩蝶的大紅外袍,細膩香肩微露,雙腿斜放,迎著細碎的陽光微微仰著尖細的下巴,脖頸修長,眼細唇薄,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輕佻目光掃視著樓下滿臉興奮的人群,眸光流轉似萬千燈火藏般絢爛,像是迎風輕悄落在簷角的一隻花蝴蝶一般。


    “滾一邊去!死花!抱個屁!知道底下人在怎麽意淫老子和你這人妖麽?”周易憋著滿腹怒氣,早有不滿,抬腿揣向身旁人的腰際。


    花錦南斜斜撐著下巴,另一手不緊不慢地伸手一繞,握住了周易的腳踝部分,稍一用力,便將他的重心扯向自己。他捏著周易的下巴,輕蔑道:“先前的事情你不說就算了,我不知道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但我們都知道你現在是打不過我。”


    “你!你個死花!蹬鼻子上臉,你忘了以前誰救你的命了?!”周易惱怒,暴脾氣地又抬起一腳,卻又被花錦南扯住。


    “你也別忘了,我也救過你的命啊,我們兩清了。”花錦南另一手攬住周易的肩膀,逼得他動彈不得,寵溺刮了刮他的鼻尖,向著周易露出了溫柔又陰森的笑容:“別逼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你哦!”


    樓下圍觀的好事者驚歎著發出一陣陣長喝,顯然對這香豔美景十分滿意。


    “你——”周易暴怒值立馬消降,作為曾經相處多年的好友,自然是知道花錦南這陰森笑容背後代表著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花錦南好似摸小狗兒似的蹭了蹭周易的腦袋,又拿了個梨子一把塞到憤憤不平的周易嘴裏,邊嗑瓜子邊很是耐心地哄騙說道:“乖,吃個梨就能打得過我了。”


    樓下圍觀的好事者又發出一陣驚讚,哄笑聲中夾帶著揶揄與嘲諷意味。


    周易瞪了下頭一眼,憤憤然轉過身去,大口大口啃著梨。


    “東家——”樓下的阿穆無奈地叉腰,遙遙招手喊道,“你別再到處調戲了,這事兒您說怎麽辦?”


    樓下圍觀的好事者皆驚奇讚歎,原以為禦風樓東家是那十五六歲的孩子,還在心底感歎少年有成,家大業大,美人入懷,竟沒成想那美麗女子才是真正的東家,這姑娘到底是如何的身家背景,隻怕是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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