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二小姐是否記得,初見時你曾好心替我解了圍,我對你的印象還不錯,可以說是欣賞。<strong>.</strong>”祈雲箏的語氣中流露出些許遺憾。“你實在不該來招惹我。”


    孫以倩攥起拳頭,淒涼冷笑。“我不想招惹你……可你害死我三哥,是相府的敵人,我當然要幫父親報仇!”


    “是,你沒錯,替父親分憂,穩固相府的地位,以一個女兒來說,你做的已經足夠好。”祈雲箏低轉眼眸,看著她。“可是,你的父親又為你做了什麽?”


    “是你害我!是你向皇上進言送我去和親!皇命不可違,我爹又有什麽辦法!”


    “相爺是真的沒有辦法嗎?”


    這一句話擊碎了孫以倩的防衛,她其實是知道的,隻要父親願意替她說句話,皇上不會硬逼,可是,父親卻為了向皇上表明忠心,為了這麽一丁點小事就把她犧牲掉!


    孫以倩崩潰了。她趴在地上大哭,發不出聲音,滿腹的委屈積攢,無從宣泄,無從傾訴。失去父親的庇護,她隻剩下茫然,不知自己還能怎麽辦,所以她去勾引皇上,哪怕進宮為奴為婢也不願意去和親,放下尊嚴去做一件自己最為不恥的事,可到頭來連這最後一條路也被堵死!她恨,莫不希望毀天滅地,拉所有人為她陪葬!是非算什麽,生死又算什麽?隻要能殺光置她於絕境的人,她什麽都不在乎!


    嘴唇咬出了血的味道,但她感覺不到痛。她知道自己所做所為是多麽瘋狂,但直到這一刻她仍然不後悔!她隻是害怕,因為她沒有成功,她無法忍受她恨的人活的好好的,而她將被送往地獄!


    孫以倩哭了很久,如果在這裏的是別人,也許早就上前扶她起來,即使不會安慰至少也會動惻隱之心,憐憫她的境遇,不巧,祈雲箏和封王都是鐵石心腸,他們的感情裏麵沒有同情。


    對她的那份欣賞,已在她傷害她肚子裏的孩子時消失殆盡。送她去和親,是最好的懲罰,她並沒有打算改主意,隻是……在看到她丟棄尊嚴勾引白競天的時候,她感到憤怒。


    自賤,自棄。


    這是她絕不允許的兩件事。


    不管是在爾虞我詐的後宮,還是在四麵楚歌的戰場,還是在冰冷漆黑的冷宮,驕傲是永遠不能被丟棄、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棉、花‘糖’小‘說’)一個把尊嚴丟棄的人,活著,還能稱之為人?像她這樣的女子,怎麽能容許自甘墮落,苟延殘喘活著!


    她親嚐過屈辱,不甘,絕望,所以她明白孫以倩的感受,所以她無法讚同她的懦弱和認輸。她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而她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


    “我不想死……”充滿悔恨,不甘心,卻也是不加掩飾的卑微渴望。“雲箏,救我,隻有你能救我!我不想去和親!”


    她跪坐在地上,仰望著她,盡管滿麵淚痕,慘不忍睹,但她的眼睛明澈如水,裏麵卻沒有示弱,沒有屈服。


    祈雲箏看著她,良久,才說:“給我一個救你的理由。”


    “雖然我多次陷害你,但對你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最後嚐到惡果的反倒是我……”


    “百日紅那一筆帳,你是選擇失憶了麽?”封淩霄冷冷道。


    “什麽百日紅?”孫以倩疑惑。


    “你給柳月蘭的香料裏頭攙的毒,你自己會不知道?”


    “毒?”孫以倩看著雲箏,一個勁兒搖頭。“沒有,我不知道,我隻在香料裏麵放了麝香而已!”


    雲箏和封淩霄對了個眼色。到了這一步,孫以倩沒必要說謊,可不是她,毒又是誰下的?


    “雲箏,你相信我!我沒有下毒!”孫以倩拉住她的衣袖,她是她最後一線希望了。


    祈雲箏低頭,思量片刻,對她說道:“我可以幫你,不過……”


    “不管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她倒是明白。“即使我讓你做的事於相府有害你也願意?”


    她一直以來依賴的親情隻是幻影,相府是榮是殞與她沒有半點關係,除了自己,其他什麽都不重要。“聽憑娘娘差遣。”


    封淩霄問她,這個女人真有用處?在他看來,拿她的安危換來孫以倩這樣一枚棋子是不大值當的。


    她沒有回答他。


    一個心態炎涼,看透世情的聰穎女子,敢犯大不敬謀反豁出一切隻求一個平衡,這樣一枚棋子,在她的棋局裏究竟會起多大作用誰又料得到呢?


    第二天,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日子。清晨無人的圍場,四野寧謐如畫,昨日的那一場兵變仿佛未曾發生。祈雲箏在草地漫步,看見那根原本豎立大旗的旗杆隻剩一個斷樁,悠悠而笑。


    盡管春獵以近乎鬧劇的形式落幕,但鑒於眾人救駕有功,且為顯示皇上寬宏風度,在最後一天依然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


    星夜,大地,遼闊原野點起一堆堆篝火,眾人圍坐火堆舉杯暢飲。看著這番景象,誰會想到遠在邊境虎視眈眈的大軍?皇上坐擁美人,百官一團和氣,歌舞升平,天下安泰,連她也不禁陶醉在這一派熱鬧的景象中,忘卻世事煩憂,隻想徜徉星空之下,一醉方休。


    祈雲箏仰起頭,沒好氣的看著以酒解渴的男人。“陛下當著一個不能飲酒的人喝的這麽隨意是不是不太厚道?”


    “你懷孕了。”


    “聽說你是孩子的爹。”


    “那又如何?”


    祈雲箏順走他的酒壺抱在懷裏。“男人在這個時候要體恤女人,我不能做的事你也不能做。”


    “我已經十分體恤你了,你不能行房,我不也沒有行房嘛。”說罷,把灑壺奪了回來。


    “……”


    封淩霄享受的品著美酒,欣賞她急躁的小樣。祈雲箏恨恨眯眼,翻身爬起來,跪在他腿間,勾住他的下巴,探出舌尖舔過他的唇瓣。香醇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教人欲罷不能。


    封淩霄眸色一黯。“你在撩火。”


    “人家隻是想嚐嚐滋味罷了。”嗯,她永遠都是無辜的。


    封淩霄仰首灌了一口酒,攬過她來轉身壓在草地上,吻住她的小嘴,盡興在她口中攪弄。祈雲箏抗議了兩聲,便放棄了反抗,躺在他的臂彎任由他擺弄。


    承認喜歡他的吻不是一件丟人的事,男人技術夠好,女人也享受,喜歡他的親吻與喜歡他的人是兩回事。


    祈雲箏睜開眼睛,望著他背後的天空。夜空星塵閃閃,像在遙遠的地方注視著他們。靜幽的目光微微漾動,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麽,陷入長久的沉思。


    ——————


    臥莫兒駁了和親之請,白競天的難堪可想而知。冊封的公主名號不能收回,孫以倩仍住在相府,可待遇與從前卻大相徑庭。孫以茹嫉恨這個妹妹,三天兩頭找她麻煩,孫以倩一改往日圓滑周到,狠狠整治了她,礙於她的身份,孫惟庸也不好說什麽。


    雖然不知道雲箏是如何辦到的,但孫以倩明白,和親之事告吹必定與她有關。她答應幫她,說到做到,她感激不盡。


    “娘娘,今天又是親自來取藥啊。”徐掌櫃見了雲箏眉開眼笑,自打結識這位貴人,藥鋪生意蒸蒸日上,連相府也從他這裏購藥。


    “掌櫃好。”


    “不是我說您啊,您這身子不宜出門,有事打發下人做就是了。”徐掌櫃一邊取藥一邊嘮叨。


    雲箏感覺身後的男人戳了她一下,悶悶不樂的把銀子拍在櫃台上。“我自個兒就是大夫,用不著你提醒。”


    徐掌櫃是個熱心腸,再加上跟她熟了,一點都不怕得罪她。“您是大夫,可您這不是頭回當娘嘛。掌櫃我雖然沒生過孩子,但是家裏養了三個崽子,可比您有經驗。”


    “你再說一句,我就不來買藥了。”


    “好好好,您是主子,您說了算。”


    是她換了身體之後少了煞氣麽?怎麽是個人都敢爬到她頭上嘮嘮叨叨?回去她得照照鏡子,擺個凶惡一點的表情。


    “哦,對了,這是二小姐托我轉交給你的點心。”


    祈雲箏的目光閃了閃,笑著道了聲謝。


    每隔幾天,孫以倩就會給她送來一些消息,她並沒有要求她這麽做,但這似乎是她用來表達感謝的方式。


    “你信她?”


    “為何不信?”


    “善變的女人不可信。”


    “不可信的是善變還是女人?”在他心裏,恐怕隻要是女人都不可信,男人的傲慢。


    封淩霄不反駁,他的確不信任女人,除了那個人,除了她。


    “孫以倩現在就是一個沒有歸處的飄萍,她想安安穩穩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就必須依靠可以信賴的人。她未必信我十成,但在利害相連的現在,起碼我不會害她。”


    “她知道我的秘密,以為握住了你的把柄?”


    “讓她這麽以為也無不可。”祈雲箏晃著手裏的藥,淺笑悠悠,答的模棱兩可。


    她是把這一層也算到了,所以不殺她,也不怕她泄秘?封淩霄看著她,微微皺眉。“思慮過度,容易老的快。”她一天到晚不幹別的光動腦子了,想這麽多就不怕頭發掉光?


    祈雲箏噗哧笑出聲,輕快的邁上台階回到府裏。


    “不嘛,我不要你的,我隻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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