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臨最是欣賞紅翹仙子這般爽快之人,當即言明了自己所需之物。


    他見仙子一張俏臉倏然一僵,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心下不悅,卻不好表現出來,忙催促道:“仙子能否快些。”


    若是他再回去的晚些,那小魚妖估計要血流成河了。


    紅翹仙子回過神,點頭說了一聲“好”,這便吩咐仙婢去取。她有些恍惚的望著麵前的男子,總覺得這個該在雲端上的男人,本是高不可攀的,眼下卻……


    她深吸了一口氣,麵色稍緩了一些,問:“是,那個小姑娘嗎?”


    細細回憶那小魚妖的模樣,的確生得年輕貌美、活潑可人,便是身份低微些……是了,像上神這般九重天上的尊者,如何是那等在意身份之人?


    此番叨擾紅翹仙子,容臨自然不好再給她擺臉色,想到那小魚妖,便微微笑了笑,漆黑的眼眸中,像是摻和著碎碎的月光,嘴角一翹,無奈歎息道:“是啊。除了她還有誰那麽麻煩。”


    聽著這滿滿的寵溺,紅翹仙子便是再喜歡,這會兒也徹底死心了。恰好仙婢拿了那物件過來,紅翹接過,遞與上神,便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容臨倒是聽得認真,感激的接過,言謝一番,忙急急回了去。


    ·


    因近日被衝虛尊者留堂,消耗了太多體力,恰好又碰上這種時候,一時阿漣的身體自然越發的虛弱。好在上神回來的快,將那厚厚一包東西塞到了她的懷裏,趕緊道:“拿來了,你去用吧。”


    阿漣感激道:“謝謝上神。”


    容臨倒不想方才那般不好意思了,低低嗯了一聲,複又回到房中,拿了一套自己的寢衣給她:“將就著穿吧。”


    阿漣接過,說道:“我會給上神洗幹淨的。”


    阿漣去了浴室沐浴了一番,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一出來便見上神正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


    是紅糖水。


    容臨瞪她:“傻看著幹什麽,趕緊喝。”


    阿漣是個姑娘家,對此事自然是了解的,可她每回不過多休息休息,倒是沒喝過這些。不過一條孤魚罷了,日子哪會過得這般精細?她小聲道了一聲謝謝,而後接過瓷碗,喃喃道:“上神是如何懂這些的?”


    容臨道:“聽紅翹仙子說了一些。”


    “哦。”有些燙,阿漣吹了吹,臉頰因熱氣而微微泛紅,“上神和紅翹仙子的關係好像很好。”


    都這時候了,還拈酸吃味兒?容臨望了她一眼,看在她身子不適的份兒上,倒是沒同她計較,啟唇說道:“見過幾回罷了,隻是普通朋友。”


    阿漣仰頭笑笑:“我也挺喜歡紅翹仙子的,她生得真美。”


    他說了和紅翹仙子是普通朋友,她就這般開心了?容臨心下無奈,催促道:“趕緊喝吧,喝完了早些休息,今日就不用回去了。”又道,“你日後自個兒也要注意些,你本就出身水係,若是再不注意,日後可是要影響生殖能力的。”


    阿漣剛好將紅糖水喝完,抿了抿嘴巴,眸中含笑,看向上神道:“上神很在意我的生殖能力嗎?”


    容臨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將她手中的空碗奪了過來,“趕緊去睡!”


    ·


    容臨回到房中,便不再去想那小魚妖的事情。


    忙活了這麽久,他預備上榻就寢,待外袍一脫,便聽得“咚”的一聲,而後骨碌碌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滾。他低頭一瞧,看到滾到角落停住的那盒口脂,這才過去,將其撿了起來。


    容臨拿著口脂盒子,在身上擦了擦,幹幹淨淨了,這才重新放到一旁。


    萬年來,容臨的睡眠質量都很好,今夜卻是輾轉難眠。他側過頭,望著擱在床頭的口脂盒子,這才想了想,歎息一聲,拿起那口脂盒子,再穿好衣裳,走出了臥房。


    推開那小魚妖的房門,便見她安安靜靜睡在榻上,睡姿端正,隻是蹙著眉,仿佛有些不舒服。


    容臨坐在榻沿,低頭望著她,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頭發。


    他不過是來看看她,未料這小魚妖,竟伸手抱住了他的手。


    不會是裝睡想故意親近他吧?容臨想了想,可聽著她呼吸勻稱,不像是裝睡。


    他抽了抽手,卻是沒抽出來。


    容臨斂眉。他乃火係出身,體溫素來比旁人高些,而這小魚妖呢,出身水係,倒是有些冰冰涼涼的。這個時候,可是不能受寒的。怕是覺得他的手臂溫熱,才抱著不肯放吧。


    容臨想了想,便坐在她的身旁,等著她主動放開他。


    身子略乏力,阿漣睡得格外的沉,可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她的腰上,沉沉的,有些不大舒服。


    阿漣睡眼惺忪睜開了眼,看了看身旁,入目的是一張俊美無雙的臉。見是上神,阿漣不過一瞬間的驚訝,之後卻是困得打了個哈欠。


    她低頭瞧了瞧,看著上神的腿,就這般敞開著,其中一條壓在了她的大腿上。


    阿漣起身,將上神的腿放到一旁,又爬到另一邊,將他的左腿也放直,而後又把他的雙手交疊,放於他的腹部,這才爬到床上,繼續睡覺。


    可下一刻,腰間一沉,阿漣睜開眼,見上神的手又橫了過來,那腿亦是習慣性的打開,然後用力的踢了一下被子,將被子提到一旁,那長腿複又壓到她的腿上。動作看起來甚是熟稔。


    阿漣隻好再次爬起,替他糾正睡姿,又輕輕替他蓋好被子。


    隻是剛弄好,這上神轉了一個身,便將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也卷走了。


    阿漣單單穿著一身寢衣,忙伸手扯了扯,可到底不敢太用力,怕驚動了上神。


    扯了許久,才小心翼翼,扯出一個被角。


    ……總比沒有要好。


    阿漣將得之不易的被角蓋在腹部,這才靠在上神的邊上繼續睡覺。


    次日阿漣被凍醒,看到上神朝著她這邊側睡著,兩條腿也都壓在她的身上,左手也跟在她的胸前,均勻的呼吸聲就在她的耳畔,溫溫熱熱的氣息,徐徐吹拂在她的臉上。


    阿漣的作息規律,從來沒有賴床的習慣。當初在洞澤湖的時候,阿雱還嘲笑她,晚上早早的睡,連夜生活都沒有,早上又早起,跟個老太太似的。


    她起來,見她和上神身上都沒被子了,這才赤著腳下榻,將掉在地上的被子抱了起來,替上神蓋好。


    又蹲在地上,將上神放的七歪八倒的錦靴放整齊。


    離開前,阿漣去廚房忙活了一陣,替上神做好了早膳,留了紙條,這才趕去上課。


    ·


    回到九霄閣,阿漣正從腰上係著的玉葫蘆裏拿書,卻撈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阿漣摸了摸,打開來一瞧,發現竟然是一盒漂亮的口脂。


    她見過同住的夷珪夷璋海族二女,隨身便攜帶一盒小小的口脂,和一麵小圓鏡,而田籮也有,不過她不常用。她原本是不在意這些的,可這會兒收到了一盒口脂,若是說沒有半點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阿漣湊過去嗅了嗅。味道很好聞,淡淡的,香香的。


    田籮湊了過來,驚呼道:“哇,阿漣你什麽時候買的口脂,這口脂可真好看啊。”


    姑娘家仿佛沒有不喜歡胭脂水粉的,譬如先前阿漣在洞澤湖時,阿雱隻要心情不好,買了幾盒昂貴的口脂,就一下子開心了。


    阿漣想了想,覺得這口脂大概是上神送給她的。也不是她聰明,隻是她在九霄閣認識的人不多,除了上神,她想不到還有誰能買得起這麽好看的口脂。


    阿漣問田籮:“你覺得這口脂大概要花多少銀子?”


    田籮對花錢是在行的,也接觸過一些口脂,聞了聞這口脂的香味,便對著阿漣道:“這個一看就很貴啊。”


    這會兒雲俏也湊了過來,隻瞧了一眼,便伸手朝著阿漣比了一個數。


    阿漣睜大了眼睛:“這、這麽貴?”


    雲俏道:“可不是嘛,若是我沒記錯,這口脂和紅翹仙子是同款。紅翹仙子從來不用便宜的胭脂水粉。”


    阿漣心下了然,瞧著隻有田籮也雲俏,卻不見蕭棗,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蕭棗身子不適請了假。阿漣道:“那咱們下學之後去看看她吧。”


    田籮點點頭說好,便又同她分享一個好消息,原來是她那未婚夫表哥千裏迢迢的寫信給她,可是將田籮也樂壞了。


    雲俏道:“你這位表哥真是癡情。”


    田籮害羞道:“還好啦。”同雲俏熟了些,田籮好奇道,“你身為東海龍女,身份高貴,容貌又美,脾氣也好,又有特長,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雲俏是個直接的性子,一聽這話,難得露出了幾分憂鬱,斂睫道:“其實,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雲俏將自己的感情史娓娓道來,大致故事,便是身為東海龍女身懷泉眼的雲俏,陰差陽錯遇上了一個叫楊聰的男子,兩人一見鍾情,又誌趣相投。


    可惜……


    雲俏道:“我隻要離他近一些,就忍不住落淚……”


    雲俏一哭,東海大雨。起初東海龍君還未發現,後來下雨太過頻繁,龍君自然發現了女兒同那洋蔥精的私情,之後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將那洋蔥精趕出了東海。


    “……起初我怨過我父王,可現在明白了。注定的身份有別,怎麽能在一起呢?就像一個天上、一個水裏,愛的再深,勉強在一起,日後還是會有很多現實的問題,最後不得不分開。與其這樣,不如早早了斷,至少日後想起來,心裏還存著一份美好。”


    田籮哭得眼眶紅紅的,握著雲俏的手道:“你會遇到更好的男子。”


    雲俏笑笑:“但願吧。”她看上去倒是一陣淡然,對著阿漣道,“這口脂挺適合你的,你平日不施粉黛,瞧著固然清麗脫俗,可這今日瞧著氣色不大好,抹了口脂看上去會精神些。”


    雲俏對這方麵素來有研究,便教阿漣如何抹口脂。


    阿漣生得美豔嬌嫩,摸了口脂之後,看上去的確增色不少,這唇粉粉嫩嫩,水嘟嘟的,看著就想咬一口。


    待阿漣回了火係班,遇到白鱘的時候。白鱘朝著她唇上看了一眼,才道:“這口脂的顏色很稱你。”


    阿漣臉頰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謝。”


    她正準備將昨日上神的意思告訴他,奈何她今日來得遲,剛進來就要上課了。


    阿漣隻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上午授課的,是九霄閣資曆頗深的淮霜仙翁。淮霜仙翁白發蒼蒼,看起來甚是和藹。知識淮霜仙翁祖籍紹縣,說話時帶著一口濃重的地方口音,這九霄閣的弟子大部分都聽不懂。淮霜仙翁也努力學了幾千年的天界官話,可每回授課,說著說著,便又習慣性講起了方言。


    好在洞澤湖離紹縣不遠,阿漣倒是能聽懂這淮霜仙翁的話。


    淮霜仙翁瞧著這小姑娘全神貫注的樣子,再看其他人都趴著睡大覺,一番比較,越發覺得這小魚妖順眼了些。


    上午的課程結束,阿漣便去找白鱘說話。


    白鱘道:“我們出去說吧。”


    阿漣點頭,便跟著白鱘去了平日練功的流雲台。


    流雲台三麵環水,目下荷葉田田,粉荷初綻。


    阿漣將上神的意思告知了他,又怕他心裏不舒服,就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若是你真心想學,我便將上神教我的都告訴你。”自然,要這麽做,她也會先問過上神的意思,不過在她看來,上神應當不是這般小氣之人。


    白鱘見她一臉認真,忽的笑了笑,道:“沒事,你不必自責。”


    白鱘幫了她好多回,阿漣自然也想回報的,難得白鱘求她一事,卻沒辦到,多多少少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白鱘想了想,才緩緩開口道:“胖頭魚,我想跟著上神一道學習,一小部分原因,的確是想從他身上學習法術,可最大的原因……”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阿漣翕了翕唇:“白、白鱘大哥?”


    白鱘望著她的眼睛,繼續道:“我很喜歡你。阿漣,你呢?”


    語罷,他放下手,準備去牽她的。


    隻是還未碰到她的手腕,便有一股強風襲來,令他下意識朝著後麵退了幾步。


    定住身,白鱘抬頭看去,愣愣道:“容臨上神?”


    容臨俊臉陰沉,伸手用力的握住阿漣的手,下意識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淡淡望了一眼白鱘,道:“抱歉,她已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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